天对地,雨对风
2017-03-01柳树
柳树
A good couplet that represents the profound meaning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must adhere to some important rules. Namely, both lines must have the same number of Chinese characters; the lexical category of each character must be the same as its corresponding character; the tone pattern of one line must be the inverse of the other, which generally means if one character is of the level tone, its corresponding character in the other line must be of an oblique tone.
楹联者,对仗之文学也,其中有很多讲究,显示了中国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
中国人向来讲究对称之美,无论建筑还是语言,都暗合于中国哲学中的阴阳两仪之说。可以说,阴阳二元论,是古代中国人世界观的基础;以阴阳二元观念去把握事物,是古代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易经》中的卦象符号,由阴阳两爻组成,《易传》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老子也说:“萬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荀子认为:“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合而变化起。”《黄老帛书》中称:“天地之道,有左有右,有阴有阳。”……类似的上古哲学观不胜枚举,它们构筑起了中国人世代绵延的哲学基础,无形中也影响到文学领域,一副楹联,有上联,有下联,正如一阴一阳。
楹联的标准,简单来说就是必须做到对仗,但这“对仗”二字说来容易,却并不容易达到完美。当它用口头表达时,是语言对仗;当它写到书面时,则进一步要求文字对仗。语言对仗的基本,概括起来便是字数相等、词性相对、平仄相拗、句法相同。但如果书写成文,则对每一个汉字除音节之外又有了更高的要求,书写出来的每一对汉字都要符合对称之美,这属于更高的美学原则。
要想了解基本的对仗法则,不妨读一读李渔的《笠翁对韵》:“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两卷《笠翁对韵》读下来,大概就可以达到“不会做诗也会吟”的程度了。
当然,这只是对对子的初级阶段,其中大多在音节、表意上符合要求,细致到每一个汉字的比划、结构,则能看出很多并不十分“和谐”的地方。比如“大陆”、“长空”,“陆”是左右结构,“空”却是上下结构,写出来一比照便知未必好看。
在漫长的楹联历史上,出现过很多经典“绝对”,甚至一字难换。比如最简单好记的“烟锁池塘柳,炮镇海城楼”,不仅音节工整、词性工稳,细致到每一个字便会发现,相对的字不仅结构相同,甚至连部首都完全一样,的确堪称绝对。
玩汉字游戏是中国文人的一大乐事,方方正正的汉字到了他们手中,就如同可拆卸、可拼装的积木,稍微动一下手脚、换一个角度,就能令人拍案称奇。“天下口,天上口,志在吞吴;人中王,人边王,意图全任。”“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将偏旁部首玩得好不快活。
除了字的结构、偏旁,很多人也在多音节字上做文章,比较经典的如“朝朝潮,朝潮朝汐;长长涨,长涨长消。”
还有更有趣的回文倒顺联,“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真是将汉字玩出花了。
当然,更常见的楹联大概远没有这样有趣,甚至很多是直接取于诗词中的对偶句,但它们虽然只是符合最基本的对仗法则,就已经足够有趣了,这是只属于汉字的语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