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李铁映把她调到北京
2017-03-01时巨涛
时巨涛
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是东南大学改革活跃,变化较大,发展较快的时期。特别是1987-1988年前后,东大“以人事制度改革为核心的综合改革”搞得风生水起,声名远播,在社会上产生较大影响,走在了全国高校改革的前列,也对东大后来的改革建设发展产生长久和深远的影响。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我们拂去岁月的尘埃,再次回顾那段“激情燃烧”的日子,会发现这场改革不是应景之作、跟风之作,而是以韦钰为代表的东大时任领导自觉为之,是压力困境下逼出的奋起之举;也不是事先有宏大主题,精妙设计,而是主事者实事求是、顺势而为,获得群众广泛支持参与,最终实现了共赢。它目的明确,起点也不高,但解决了当时发展面临的最突出紧迫的问题,并为学校的队伍建设、制度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今天,当东大在迈向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征程上,再鼓改革风帆,奋勇争先进位之时,也许人们才会更真切更深刻地意识到它的开创意义。
过去的故事很精彩,只是我们没有记下来;曾经走过的路很艰难,不过人们已经有些淡忘了……
改革难,不改革更难,那场改革是被“逼”出来的
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的大学经过对“文革”十年浩劫的拨乱反正,基本恢复了正常办学秩序,各方面工作走上正轨。不少高校的改革也同全国改革一样,在争议声中艰难起步,并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反响。这些改革和争议不免波及东大——当时还叫南京工学院,使南工干部师生既受到启发激励,又感受到竞争的压力。同时,随着对外开放和国际交往增加,我国高等教育与国际高等教育的巨大落差,也刺激着南工的主事者们,使他们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落后了。
那段时间,南工领导层讨论争论很多,应该说在改革问题上已达成共识。但与大多数改革一样,真正的困难常常不是要不要改革的问题,而是改什么和怎么改的问题,即改革突破口在哪里?如何从学校实际出发,选择怎样的改革路径和改革方式?
1987年1月7日下午,江苏省委副书记孙颔、副省长杨詠沂受国家教委的委托,来校宣布有关任免决定,韦钰正式出任南京工学院院长,陈万年担任院党委书记,新班子开始担负起领导南工新一轮改革的重任。
韦钰显然对学校下一步怎么走已有了想法。在上任伊始的第二次党政联席会(后改称校务会)上,她提出,1987年的工作,仍要从实际出发,要加快改革步伐,思想上要积极,但步子要稳妥。
1987年1月19日,南工召开了第一次发展战略研讨会,韦钰在会上做了“振奋精神、树立信心、团结奋进,把南工办成国内第一流、国际有影响的大学”的主报告,报告分四个部分:一、南工要前进,必须更新观念,增强竞争意识,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紧迫感;二、要把工作重心真正落实到多出人才,出好的人才这个根本目的上来,当前的重点是学科队伍建设;三、走以联合求发展的道路,把南工办成开放和有活力的大学;四、民主办学,科学管理,在南工创造一个公开公平竞争,人人都想做事能做事的环境。
这是韦钰正式就任南工院长两周后开的一次很重要的会议,也可以视为她的“施政纲领”,主旨鲜明、目标明确、决心坚定。改革难,不改革更难,韦钰下决心通过强力推进改革,加快学校发展,她的指向很清楚。
“累积计分制”与“特批教授”和“地方粮票”
全面推进改革需要有突破口,找准了切入点就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是先从哪里入手?当时那个能够激发全校教师改革活力的“一发”又是什么呢?
1987年3月,寒假刚过,全院各系甚至每个教师都拿到了一份文件——《南京工学院教师职务聘任实施细则(试行稿)》。新条例的核心变化是对教师职务晋升提出比较明确的岗位要求、任职条件,增加了定量考核的内容。简而言之,就是要以可计量、可评价的工作实绩作为评聘的主要依据,职务晋升不再是论资排辈,或由少数人凭印象决定。
这也是韦钰的一贯主张,她历来强调工作实绩,认为评聘工作“要把工作表現与工作成果分开来,成果是要有可以量化的东西,不能把所谓思想好、表现好与工作实绩好混为一谈”。
有人将这个新条例的精髓高度浓缩为五个字“累积计分制”,即把任现职期间的教学工作量、科研成果(论文、项目)、科技服务成果,甚至党政工作量(主要指对系、教研室一级的“双肩挑”干部的工作量补贴)等都折算成一定数值的分数,将综合计分作为决定教师职务晋升与否的主要依据。
“一石激起千层浪”,今天的人已很难想象当年这个改革在全校引起的震荡和反响。有人举双手赞成,有人持强烈反对态度,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左右为难(主要是各系党政领导)。韦钰要人事处下去征求意见,鼓励大家争论,方案可以修订,但办法不能改变。后来人事处汇报,前前后后、大大小小开了七十多个座谈会,搜集了几百条意见。风波闹得这么大,可新标准究竟有多高呢?这里不妨抄录一下当时副教授的任职条件:
(1)?担任两门以上课程的讲授及其全部教学工作,其中一门应为研究生课或本科生主干课(包括技术基础课),组织和指导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
(2)?担任学术指导人或科研课题负责人,参加科学研究,主持或参加编写、审议新教材、教学参考书或学术专著(论文),掌握本学科国内学术发展动态;
(3)?指导实验室的建设工作,充实更新实验内容,设计、革新实验手段,提高实验水平;
(4)?指导硕士研究生和进修教师,协助教授指导博士研究生;
(5)?担任一定学生思想政治工作或教学、科研方面的管理工作;
(6)?根据工作需要,担任辅导、答疑、指导实验、实习和科学技术(宣传)等(辅助)教学工作。
关于副教授工作量《条例》要求为:
以教学为主的教师全年应完成教学工作量1400学时左右,兼搞科研的教师应完成教学工作量1120学时左右。
科研工作量计算办法另行制定。
这个《细则》以今天标准视之,实在不算“细”甚至有些粗糙,要求也显得宽泛,标准低得可怜,并没有多少刚性要求。当时有的教师甚至把学校认可的油印讲义、实验报告、跟企业合作的项目书(只要有印章,无须到款)都作为工作成果,参加评聘。
这就是当时教师队伍的状况,就是东大职称评审制度改革的最初起点。但即使这样,有的人还是嫌标准太高,系里在实施《细则》过程中也遇到实际困难,矛盾很大。比较突出的问题就是具体评价尺度如何掌握,对老教师和新教师是不是执行同一个标准。对前一个问题,学校回答:各系情况不同,可以自定标准,但必须有量化指标,评审公平公开。后一个问题则比较棘手,如果坚持统一标准,部分中老年教师难以接受;如果标准不一,对青年教师又有失公平。后来上下争论,几经反复,最后想出了 “特批”这个折中办法。
所谓“特批”就是把职称评审分成两条线,凡45岁以下申报教授、40岁以下申报副教授的教师,通过系里评审推荐,可直接报到学校统一审批,不占系所指标;凡留在系里参加评审的,仍按《细则》执行。“特批”指标另划,全校平衡,标准从严;走正常晋升路径的,可根据实际情况,标准各系自己掌握,但最后通过的名单,都一律上校高评委会审议。“一校两制”皆大欢喜,理由也很充分,从学校实际出发,不搞一刀切嘛。“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既坚持原则,又承认旧账,典型中国式智慧。
1988年上半年,经过严格评审,南京工学院第一批“特聘副教授”诞生,他们是建筑系仲德崑、机械系钟秉林、电子系何野、计算机系黄可铭。这四位青年教师的共同特点是,都具有硕士及以上学位,都有高级别杂志论文发表,都有拿得出手的科研成果,工作量都很大(积分很高)。韦钰特别高兴,她在多个场合讲,“他们的材料比(当时一些正常晋升的)教授还过硬。” 这四人成为当时南工青年教师追赶的榜样,也为后来的“特批”立下了标杆。
职称晋升“特批”制度的实施,为南工优秀青年教师开辟了成长的快车道,极大地激发了他们奋发向上的热情。此后数年间,一大批青年才俊通过“特批”较早较快地晋升为副教授、教授,他们的快速成长,不仅有效填补了当时南工教师队伍青黄不接的断层,而且对学校长远发展起到了难以估量的作用。
1990年10月30日校报刊登消息,“今年我校高级职称评聘工作告一段落,又有30位40岁以下的青年教师被聘为副教授或副研究员,是历年最多的。他们中30岁以下的6人,30-35岁的有16人……,其中最年轻的只有28岁,为无线电系的尤肖虎。”
教师聘任制得以全面推进,新的“特批”制度受到各方好评,但也不是人人都满意,一些新的矛盾又让各级领导头大。
在高校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对教师来说,最直接最有效的激励就是职称晋升,南工改革以此为切入点,可谓精准之极。但对于教师中一些缺少能力,努力不够又没有成果的人来说,这种“激励”近乎无效,因为即使按最低要求他们也难以评上高级职称。于是有人一到评职称就到处活动,找系领导、找校领导、找人事处申诉,又是“历史原因”,又是功劳苦劳,又是遭遇“不公”等,总之“闹”成了他们的日常工作。他们人数很少,但已影响到职称改革平稳推进,影响到学校安定了。据当时分管职称评审工作的人事处副处长陈为宇回忆,有一天一群人为职称的事围着他吵,中午午休也不许走,他又累又饿又急,一下子突发性耳聋什么也听不见了,后来住了半个月医院才好。
改革有时也会出现进两步退一步的现象。因复杂的历史原因(“文革”)和制度缺陷(长期没有要求、没有考核)而产生的问题,常常不是短时间或高校自身能够解决的。为保证大局稳定,改革能够继续推进,必要的灵活变通还是需要的,即便像韦钰这样一贯坚持原则、决断强势的领导人,有时也不得不妥协,于是才会出现“东大副教授”这样特殊年代的奇特职称。
由于篇幅关系,这个故事就不展开了,我引用一段当时的校务会议记录,虽然简单了些,但大致可以了解这一决策的过程:
(人事处长)刘德华报告,由于职称(评审)矛盾太大,召开了系主任座谈会,都主张搞“地方粮票”。校务会(讨论后)一致同意,并明确:①这次搞地方粮票,不解决工资待遇,不和住房面积挂钩;②?一次評审,大家可以申请,对各系分别下达指标;③资格审查搞“双轨制”(与正式副教授评审标准不同),但“地方粮票”不能转为“全国粮票”;?④?对象范围,只搞到副教授,不搞教授。主要矛盾是解决文革前毕业,50岁以上,大学本科毕业,(目前)还是讲师的那批人。
韦钰:准备不向教委报,反正不加工资,只是名义上的。
朱万福:就是“名片”副教授,不进档案,不兑现工资房子,只是便于他们对外。
这就是“东大副教授”的由来,学校本意是为这些老同志做件好事,但也留下一些后遗症,这是后话。
师资队伍调整“三箭齐发”
几乎在实施教师聘任制和职称评审改革的同时,就遇到了两个几乎无解的问题,成为推进改革的“瓶颈”:一个是教师队伍严重超编,一个是高级职称岗位严重不足。
当时还是“计划经济”,学校人员编制和高级职称岗位数完全由上级人事部门下达,卡得很死,学校没有多少自主权和腾挪空间。但这两个问题不解决,职称改革、引进人才就是一盘“死棋”。
据当时人事处的报告,1987年按国家教委下达的人员编制数,全校净超320人,各单位超缺编情况不同,有的系超编严重(主要是老系),有的系又严重缺编(主要是基础课和新专业)。高职称教师年龄明显偏大,高级岗位指标不足。
1987年3月,韦钰在校党政联席会上谈了她对这些问题的考虑:“学校的工作实际是三块,教学科研是最重要的,不能轻易动,动了伤筋骨;要精兵强将,不断提高,但这部分人只能求名,利不能太多。另一部分是不适合教学科研工作的,要逐步流出去,但是有些能力的人,可以组织起来搞科技服务,由他们出来牵头,带一些人搞创收。成立一些实体,不列入干部教师编制,名没有,但可以利多些。这是让一部分同志适当转移战场,对这些人的管理可以活一些,企业化一些,钱可以多一些,这批受聘(科技岗)的人可以(走出去)为工厂服务,也可以为学校做些贡献。这要作为近两年的重点工作之一,这一块搞得好,人可以流动,钱可以来,学生好分配,有了更多的渠道(队伍)就活起来了。”
类似的观点她在多个场合讲过,思路很清楚,队伍建设的重点是调整结构、提高水平,“关键是人才流动问题”。为此,学校从三个方面著手进行改革,我称之为“三箭齐发”,即建立正常的退离休制度、鼓励人才流动、调整提高现有师资队伍。
建立正常的退离休制度,实际是从1985-1986年就开始的,但一直没有认真执行,在当时是很困难的,又容易得罪人的事。但工作再难也得做,校系领导真是做了大量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重要人物校长、书记亲自上门做工作,反复拜托感谢。一些必要的鼓励措施也随之跟上,这就是“提退”政策的出台。所谓“提退”,就是在坚持基本标准的前提下,对已达到或接近退休年龄的老教师,可以“优先”晋升,到龄后马上退休,这样既肯定了他们的贡献,又及时腾出了部分岗位。
老先生们是通情达理、真心热爱学校的。退休工作进展得“意外”顺利,到1987年6月,“已有68名教授、副教授退离现职岗位,为中青年教师创造了进入高级职务的岗位”。
韦钰曾回忆说:“在这件事情上我特别感谢王荣年教授,他从副院长岗位上退下后,本来想回到系里多干几年,做点研究、带带学生。但知道学校出台了相关规定,就主动提出来自己带头退。他一带头,我们的工作就好做了……”
队伍分流难度就更大了。当时根本没有双向选择、考核辞退这一说,“下海”创业也是后来的事,是真正的“铁饭碗”。所谓人才流动也只能校内流动,这里人少了那里就多了。所以这项改革的要点是,先解决主要矛盾,再创造新的岗位。韦钰想先把系里的专任教师数减下来,以大批引进急缺的新教师,其次是鼓励搞科技开发,希望通过创收增加学校收入,更重要的是能吸纳一些人。
这项改革过程很复杂,很困难,但学校态度坚决,措施得力,结果也比较可喜。当时制定了一系列措施鼓励甚至强制人员分流,如,对超编单位减少进人指标,促进人才流动;对缺编单位进行奖励,给予补助;稳妥解决了教学科研线上部分“工农兵学员”分流工作;并硬性规定,支持教师从超编单位流向缺编单位,从系、所流向图书馆、实验室、工程技术岗位和党政管理部门,但不准“逆流动”。校、系机关和直属单位缺编不能从校外进人,只能校内调剂;本人如有流动意愿,任何单位不得阻拦等。
经过几年的努力,退离休工作和人才流动、队伍调整都取得明显成效:
1985年,全校教职工总数为3812人,专任教师1437人;
1988年,职工总数4284人,专任教师1488人;
1992年,即韦钰卸任校长前一年,职工总数3966人,专任教师1401人。
全校教职工总数和专任教师人数减少了,结构却更加合理,队伍更加年轻精干,师资队伍建设调整提高的目标初步达到。
管理改革的“四定一提高”“干部述职”和“系主任竞聘上岗”
组织是个有机的系统,一部分发生变化,其他部分也会产生震荡变动。学校改革也是这样,旧的矛盾解决了,新的问题又会产生,没有尽头。
教师实行了全员聘任和职称评审改革后,积极性提高了,收入增加了,但压力也大了。于是系主任们和教师对学校又有意见了,觉得机关臃肿,服务不好,效率太低,只“改”教师,不“整”干部。部处长们和机关干部也有抱怨,机关弄那么多人,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再说系里和机关收入差距那么大,也实在摆不平呀?
于是学校又不失时机地开展了“机关管理体制改革”,动静搞得很大,成立了七个由分管校领导牵头的工作小组,在教学、科研(学科)、人事、学生、科技开发、后勤、思政等方面进行专题研究,提出改革方案,重点是机关管理改革。其实当时改什么和怎么改并没有清晰的思路和具体的办法,也没有“理论”指导和现成经验借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韦钰再三强调,“机关要提高待遇,先把人减下来。更重要的是要改进服务、提高效率。对干部要强调工作实绩,要向群众报告工作,接受监督。”
当时人事处定编的依据,只有教委下达的学校教职工总数和各类人员比例的文件,这是个“软约束”,可以执行也可以不执行,定编可以真搞也可以假搞,反正都在一口大锅里。但韦钰决心真搞。
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讨论争议、主动被动,对如何改革逐渐达成共识。有过很多讨价还价、妥协平衡,办法才在博弈中慢慢形成,最后终于将机关改革的核心内容提炼为“四定一提高”,即定岗、定编、定职、定责,逐步提高机关工作人员待遇,重点是定岗、定编。解决“改进机关工作作风,提高工作效率”的具体办法是,开展“干部述职、民主评议”。
韦钰后来评论这个改革时指出:“不改革不行,搞短期行为也不行。一定要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一方面要吃透上面的精神,另一方面要结合学校实际,来决定我们整体的、配套的改革步骤和做法。”
其实那些年学校的几个改革,机关管理改革是最困难最麻烦的。“钱从哪里来,人往哪里去”是改革永远的难题,其间曲折难以细述。记得有一位处长很能干,也很强势,工作小组跟他商量定编的事,他火气很大,“我的处一个人都不能减。你们要这么做,我就不干了!”韦钰听了汇报让人传话给他,“不干可以,先打个辞职报告……”
改革虽然困难,但只要有决心,处置得当,总是能继续走下去。1988年6月30日校报刊文《理顺关系、转变职能、压缩编制,校党政机关改革迈出较大步伐》,介绍了校内管理体制改革进展情况,文中提到:
以较大力气调整压缩机关人员编制,比过去减少100多人,这还不包括从机关分离出去的直属单位和实体。
机关管理体制改革的指导思想是:调动管理人员的工作积极性,逐步引入竞争机制,落实岗位责任制,提高工作效率和办学效益。
压缩编制、精减干部职数和工作人员数是本学期的工作重点。整体方案已经出台,定编情况是,在直属单位和实体分离后,校机关行政系统定编242人,政工系统60人,总人数下降27%。第一批选择校办、党办、人事处、组织部试点,共减少14人,幅度较大。
第二批教学科研管理部门和政工部门15个单位,第三批后勤5个单位“四定”工作均已开始。预计本学期全部结束。
改革初見成效,校务会议决定,从当年7月份开始,机关实行岗位津贴制度,每人每月增发50元岗贴。
现在人们回忆那时的改革,往往对破格晋升了一大批“特批”副教授、教授,涌现了一批优秀青年才俊津津乐道。只记得改校名、建新区、职称改革、机关精简等几件“大事”,但对学校领导在制度建设和“立规矩”方面所做的努力和深远意义关注不够,而这些恰恰对一个学校办学水平、管理特色和文化建设起着长久的作用。
今天重新梳理那段历史,你会清楚地发现,如今学校教学、科研、人事、后勤、学生工作、科技服务等各个方面管理改革的最初源头就来自那时,许多“规矩”也是那时立下的,这些规矩开始可能只是韦钰开创的新做法,但后来历任领导都坚持下来,大家自觉遵守、改进完善,约定俗成、习以为常,于是惯例就成了规矩,成为东大的管理特色,成为学校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干部述职、民主考评”和“系主任竞聘上岗”。
“干部考评”是韦钰上任时就提出的,是她“民主办学、科学管理”施政方针的具体体现,也是对干部评价要“讲求实效、重视实绩”要求的实际举措。韦钰提出学校工作要搞“目标管理”,每年都要有30-50项“奋斗目标”,干几件实事,分管校领导牵头,相关部门负责落实。到年底,要开大会向干部群众报告工作,接受民主评议。
这项改革几乎没有争议,当年就实行了。1988年1月15日的校报记载了当时的情形:
元月3日至9日,我院干部民主考评会在校友会堂三楼拉开序幕,被考评的有正副院长和机关各部处主要负责人21人。他们挨个儿上台作半小时的述职报告,然后回答群众提出的问题,参加考评的则有系所部处负责同志以及机关干部、教师、学生代表。3日下午,韦钰校长带头述职……
参加考评的人员在讨论中认为,民主考评有三大好处:一是沟通了情况,加深了领导与群众的相互理解;二是“工作是要交账的”,激发了干部责任心;三是各人公开述职就有比较,谁优谁劣,谁高谁低,自然形成竞争。
人们预料,民主考评将会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以后每到年初,东大都要召开全校中层干部大会,布置全年工作,提出具体目标,落实责任单位。到了年底,校长书记和部处长们都要在台上向师生员工报告一年工作实绩,年初定的目标哪些完成了,哪些没完成,原因是什么?这对干部本人和各单位部门领导都是不小的压力。只是后来形式和参会范围有了一些变化,但这个做法一直坚持下来。这两个会和每年暑期召开的“发展战略研讨会”一道,成为东大一年中最重要的三个会议,也成为东大校园民主管理的传统,二十多年里一直没有间断。
“系主任竞聘上岗”是当时一项重要的干部选拔任用制度改革,1988年系主任换届时就实行了,其做法跟今天差不多。但那时南工敢这么做应该是有些超前和勇气的。第一次搞系主任民主选举、竞聘上岗,开展很认真,竞争很激烈,搞得很热闹。学校高度重视这项改革,党委常委会讨论系主任人选时极其慎重细致,但又充分尊重民意。那次换届,当选系主任虽多数仍是年富力强的中年教师,但副系主任则大批起用了朝气勃勃、充满干劲的年轻人。这后来也成为东大干部管理的一条“规矩”,被上级组织部门肯定的成功经验。
那段时期东大的改革在全国产生较大影响。1988年底,国家教委召开直属高校书记校长会,指定韦钰在大会上发言介绍东大改革经验。那几年来东大学习改革的高校很多,媒体上也有不少介绍。东大人走在外面,很自豪、挺骄傲……
二十多年后的一个冬日,我在北京三里河南沙沟韦钰寓所为她做“口述史”访谈时,又一起回忆起这场改革。我问韦钰:“那时我年轻,只知道你叫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其实懵懵懂懂,很多事情不明白。现在重新梳理那段改革过程,发现其实每项改革都环环紧扣,好像很有章法,思路也很清晰,你都是事先想好的吗?”
韦钰说,不是。但大体有个方向,目标也很清楚,就是一定要改革。实际推进的时候,还是要实事求是,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不可能事事都先考虑到,就像武侠中说的“见招拆招”呗。我是搞科研的,比较相信直觉,我知道,只要方向对,办法总是能找到的。其实,许多时候我只是提出要求,具体改革还是跟班子里的同志和大家一起做的。那时真的很艰苦,学校各方面都困难,也没有什么物质激励的手段,靠的就是一种精神。做很多事情都有最困难的时期,但是千万不能松劲,一松劲就不可收拾了,就像长跑,最困难的时候一定要挺过去。
已华发如雪、年逾七旬的韦校长显然也陷入对往昔的沉思,她说,当时我们这个改革做得是比较好的,全国许多高校都来了。我认为校内管理体制改革的重点永远是队伍建设,再就是要立规矩,重视制度建设,你要营造一个公平、公正、竞争和有活力的环境,让有潜力想干事的人的积极性可以激发出来。那个改革我认为是比较成功的,后来也是因为这些改革,李铁映调我到北京去了。
成功的改革应该给学校和后人留下“丰厚的遗产”。那场改革给东南大学留下的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认为是两样:人和制度。今天许多东大人仍深深地怀念韦钰,是因为当年她主导的改革,使一大批青年脱颖而出,成为二十多年来东大师资队伍和干部队伍的中坚;今天人们常常回忆起那场改革,是因为它立下了东大的许多规矩,奠定了新时期学校制度建设的基础,直到今天还发挥着深刻而长久的影响。
(作者单位:东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