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至简

徐思聪

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在路边，在脚下，在山问，层叠交错，让人应接不暇。明明是盛夏，可山里的温度却低得清寒透骨，乐山顶上笼罩着一层薄烟。

魂舞山川，心却跟随着前进的步伐趋于沉重，陌生的善男信女从我身边经过，他们目光热切，神情肃穆，步履匆忙，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向他们心中的大佛叩拜，或为名利，或为生死，仿佛抓住了大佛就能握紧想要的一切。

我有些倦了，信步走向一隐蔽处的茶馆，点了一杯竹叶青。半晌，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缓步而来。不同于我一路所见的游人，她的神情恬淡平静，眉目舒展似远方略有起伏的山脉。许是在乐山脚下生活久了的缘故，她的目光清澈如水，有一种清净到极致的美感。

我接过那杯茶，倒有些诚惶诚恐起来，生怕身上所携的尘世浮躁之气沾染了那缕缕清香。杯中的茶叶，如竹叶纷纷，翩然而下；又如御风群舞，绿波荡漾。此时捧起，雾气弥漫，影影绰绰。这已不是墙上的画、书上的诗可以比拟的，而是心中的万千气象，是锦绣河山浓缩于身体里的悠然恍惚。

我轻呷一口，一股清幽之气蔓延至五脏六腑，霎时心中一片清明，眼前的景致在茶香的余韵中清晰明朗起来：那满眼的绿，看似千篇一律，实则不尽相同，鹅黄浅绿，苍翠葱郁，青螺碧黛……深绿有深绿的深沉苍劲，浅绿有浅绿的盎然生机，各有各的绿法，各有各的美感，为何我原来并未发现呢？

“这茶真好！”一位茶客贊叹道。这时，一旁的女子缓缓开口：“就像佛门悟道有三个阶段：看破、放下、自在，阿拉伯人品茶也有三道：一道苦若生命，二道甜若爱情，三道淡似微风。各位是感受到微风徐来的感觉了吗？”数位茶客微笑点头，暗自揣摩话的含义。于我而言，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顿时胸中一片了然：无论是茶还是禅，都是让人回到最简单、最纯朴的境界，大道从简，至纯至净。那茶叶沉浮里的简单大气岂不是大智慧？那满目不同的绿意岂不是自然之大美？只是太多时候，我们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摸爬滚打，携了一身浮躁之气，却漠视了自然之大美，人生之大智。

远处，有钟声敲响，好似敲在人心上的一记沉甸甸的叩问。山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大佛也在晚钟声里渐露真容，一如我想象中的恬淡安然，他的目光里包容了看透一切的超脱。那是一种简单到极致的从容，也是一种心境开阔的坦然。

在低低梵音中，我合起了双掌，不为浮名权欲，只为求得内心的至纯至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