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分裂，谁是赢家？

韩洁颖

对欧洲的未来而言，意大利可能还从没有这么举足轻重过。伦齐发起的修宪公投被选民否决，意大利可能脱离欧元区，从而影响欧盟的稳定，最终影响欧洲的未来——欧洲真的会崩溃吗？

自体之困

二战后欧洲演变的主要脉络，实际是积极推进一体化的进程。欧洲一体化建设，经历了煤钢联营、经济共同体、统一大市场、经济货币联盟四个发展阶段，根据先经济后政治的原则，正从经济一体化向政治一体化过渡，并成为全球最高水平的一体化区域，欧盟也成为世界上一体化程度最高、综合实力最强的国家联合体。

经过5次扩大，欧盟成员国已从最初的6个倡始国增加到目前的27个，欧洲一体化进程却依旧前路茫茫。尽管艰难挺过欧债危机，但遭遇强烈冲击的欧洲大陆经济增长缓慢乏力。更惨痛的是，2016年6月的英国脱欧公投在一片哗然和瞠目结舌中结束。

分裂的情绪笼罩着整个欧洲，其凝聚力持续被瓦解。由于英国脱欧的示范效应，欧洲区域分裂势力迅速崛起，保护主义和孤立主义日益泛滥。

同时，民粹主义力量逐渐占据主流地位导致了欧洲各国社会割裂的加剧。民粹政党的迅速崛起，直接推动了反一体化、反移民政策的落地。

“2017年，欧洲将真正开启一体化倒退的进程”，这意味着一个曾经无比接近理想的时代，或将最终走向完结。

两败俱伤的近邻

就算欧洲最终重回四分五裂的历史，也绝不仅仅是牵涉某一国或者一个集团的事。“这个时代的全球秩序，是在美国、中国、欧盟、俄罗斯的博弈中塑造出来的”，全球的政治秩序和格局或将重新洗牌。

俄罗斯跟欧盟的关系，始终处于制裁与反制裁的两败俱伤中。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引发美俄关系将迎来改善的广泛预期，恰在这个时候，俄与欧洲一些国家出现新一轮尖锐摩擦。俄罗斯在其与波兰和立陶宛接壤的“飞地”加里宁格勒部署“堡垒”导弹发射器，它们可发射超音速P-800型巡航导弹，该导弹不久前曾被俄军用于空袭叙利亚境内的极端分子。北约抨击莫斯科的行动是“侵略性军事姿态”。

欧洲议会在法国斯特拉斯堡以304票赞成、179票反对、208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欧盟反击第三方宣传的战略传播》动议。该动议称，俄罗斯近年来有意鼓动一场“反欧宣传”，还号召欧盟和所有成员国反制俄罗斯的信息宣传战。欧洲议员称，俄罗斯动用各种传播工具对欧洲的民主价值进行攻击，试图分裂欧洲，制造一种欧盟东部国家虚弱的印象。

俄方面迅速作出强硬回应，其外交部发言人称欧洲议会针对俄媒体的动议是把国际社会视线转到另外一个方向的“信息犯罪”。而针对加里宁格勒的导弹部署，俄表示“在北约向俄罗斯边界扩张的背景下，俄正在做一切必要的事情来保护自己”。

新近发生的俄欧关系一系列冲突更是显示了西方尤其是欧洲国家与莫斯科的隔阂之深，双方的战略利益和意识形态都严重对立，早已处在冰冻三尺的状态。

问题是，作为以往舆论信息战的主力，现在的欧洲各国为何对市场化并不发达的俄罗斯怀揣诸多敌意和警惕呢？这恰恰可以看出，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其内核出了问题。从英国脱欧开始，欧盟在包括思想领域在内的各个层面不断出现裂缝。对欧盟而言，这时候莫斯科吹过来一口气，都像是一阵大风。

就个体而言，先前欧盟对俄罗斯进行的种种严厉制裁在解体后能取得何种效力、持续多长时间都值得商榷，甚至有全部废除的可能性。畢竟在这个问题上，欧盟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同声音。匈牙利、塞浦路斯、希腊、意大利和斯洛伐克这五个欧盟成员国对继续制裁俄罗斯明确表示反对。

利益的捆绑极大削弱了制裁的效力，与此同时，欧洲国家的分手更有利于普京各个击破，不断扩大其在东欧的影响力。

可矛盾的是，欧洲一体化对普京兑现其强国承诺不可或缺。俄欧关系之所以越来越暧昧，根植于双方具有广泛共同利益，合作符合战略的需要。欧盟的解体甚至是欧洲的分裂，势必加大俄罗斯几百年来试图“融入欧洲”的难度。此外，欧盟还是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目前的俄欧贸易已占俄外贸总额的50%以上，莫斯科需要一个稳定繁荣的欧洲来确保经济的复苏。

更重要的是，欧盟和俄罗斯都需要助推对方的强大以推动世界格局多极化。对俄罗斯来说，欧盟不同于北约，不会对俄的领土安全构成威胁。相反，俄还可借助欧盟来分化北约，制约美国的单边主义。

在这种情况下，欧洲的崩溃对两国未来关系的利弊，恐怕不难得出答案。

世界乐见“团结而稳定的欧洲”

当面对这股极可能让欧洲土崩瓦解的浪潮，欧洲一直以来倚重的老大哥、大洋彼岸的美国又会产生怎样的反应？

近来，美国不允许欧盟解体的论调充斥报端。美国总统奥巴马曾在《每日电讯报》上发表过一封信，敦促英国不要离开欧盟，并警告说如果英国投票离开欧盟，“英国将‘排在队列的后面与美国建立新的贸易协议”。

对美国而言，重要的是保留欧盟而且欧盟不再那么强大。其实，不论是欧洲还是美国都很清楚，欧洲一体化的不断演进和欧盟的强大意味着其国际舞台上话语权的提升，甚至是对美国霸权的挑战和终结。因为“一个人口与美国不相上下、科技经济方面略为占优的欧盟，再加一支独立的部队、一个强势的欧元，必将改变大西洋两岸的政治格局”。

这是美国不愿看到的局面，且事态的发展也的确朝着美国管控不了的方向前进。美国从未对欧盟真正放心过，打压欧元、反对欧盟建立独立的安全防务体系、不时在欧盟内部制造些分歧和摩擦，始终是美国对抗欧盟的三大“制胜法宝”。

BBC指出，特朗普的上台给欧洲各国带来诸多新的不确定性，欧洲各国之间的分裂也更加凸显。作为世界上独立的一极，欧洲本来应该充分发挥独立自主的作用，但在过去的时间里，缺乏独立思维的欧洲在对外政策方面更多跟着美国在走，因此加强欧洲内部防务的呼声颇高。近期欧盟甚至开会通过了一项自主防御计划，准备大幅度减少对美国的依赖。但问题是，欧盟内部的多数国家，都是北约的成员国，如果在北约之外另起炉灶，打造一个新的欧洲国家军事联盟或者说多国部队，成本还是太高了。所以，现在欧洲也需要考虑自己的独立防务与北约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

特朗普早就放言，自己对于盟友的保护不再是无成本的，也就是说要收取相应的“保护费”。美国防务政策上的调整，让欧洲国家措手不及，如果“一直做老大哥的美国政府从全球舞台撤回，欧洲各国可能要在贸易关系、气候变化、俄罗斯以及应对‘伊斯兰国方面走出自己的一条道路”。

就中国方面来说，虽然目前中国和欧洲基本没有地缘政治关系，但欧洲分裂可能掀起的连锁反应仍让人深感忧虑。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团结而稳定的欧洲不仅对中国有利，更对世界有利。

（摘自《新民周刊》2016年第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