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NP+了”的三个平面分析

范 凡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600)

“都+NP+了”的三个平面分析

范 凡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600)

近些年来，“副词+名词”结构的出现引起了语法学界的广泛关注，研究也初见成果。根据现代汉语的语法规则，副词是不能修饰名词的，语言的发展使得这种结构被普遍接受，但是“都”作为副词，从一开始就可以修饰名词，所以说“都+NP+了”是副名结构的特例。因此，主要从“都+NP+了”的句法结构、构式的意义以及语用这三个平面再谈“副词+名词”结构。

“都+NP+了”；句法结构；构式的意义；语用

一、句法结构

1.“都”的词性

“都”是副词，这是语法界所公认的，但是在“都”归属何种副词时，现在还存在着分歧。最常见的“都”属于范围副词，一般表示“总括”的意思。如：“剩下的三个人都来”，所总括的对象在“都”字前。也有很多学者把“都”的这种用法看作是标准的全称量词，它对作用对象进行全称量化。然而在“都+NP+了”结构中，“都”作为副词的下位类型关系到了这个句式表达的意思，笔者参考李文浩(2010)的观点总结如下。

(1)时间副词。代表人物：吕叔湘，邢福义等。认为“都”的意思相当于“已经”，如，

①都部长了，要办实事！

这种句式可以理解为“已经是部长了”。

(2)语气副词。代表人物：王红，张谊生等。张谊生(2005)认为在这个结构中，“都”是强调方式和强调范围的扩展而已，并不是单独表示实体义，所以“都”是个语气副词。宋红梅(2005)曾论述“都”和“已经”同义，但是和“了”共现时有所差异，“都”更倾向于表达主观，“已经”更倾向于表达客观，因此在这个结构中将“都”看作语气副词。

(3)范围副词。代表人物：林署，蒋严等。这些学者认为，“都”表现出的其他副词小类的意义特征都可以看成是范围副词的演变义，“都”是个全称量化的副词，也就是说，“都”所表达的“已经”的意思可以从上下文推导出来，但是本意仍然是“总括”之意。

笔者认为，在“都+NP+了”中“都”是语气副词，有强调之意。首先，在结构中，“了”是助词，表达的是“已经”或“完成”之意，这里需要区分“都+NP+了”与“已经+NP+了”的区别，二者的构式是相同的，实际上表达的基本意思是相同的，但是二者的句法功能和语用功能不同。张建强、田庆书(2006)认为典型的时间副词“已经”表示动作变化完成或达到某种程度,是一种单纯的叙述,没有特殊的语用信息内容,可以用于陈述句和疑问句；不仅能够表示真实的完成,而且也能够表示假设、推测某种事实的完成。而“都”与“已经”语法功能不同,它只能是对说话时已经完成或实现的情况的进一步确认和强调。由此可以看出“都+NP+了”与“已经+NP+了”的差别主要是表达主观义还是客观义，前者主要表达客观义，后者主要表达主观义，并且在表达主观层面上多了一层强调的意思，当NP为时间词时这种区别更明显。如，出了这样的事，都十个小时了，我要急死了。这里的“都”不能换成“已经”。综上，句中的强调语气是由“都”充当，所以说“都”是语气副词更能贴合句子的意思。

再者，若将结构中的“都”看作范围副词，按照三个平面理论，结构的语义是从句法结构中推导，如果按照蒋严等学者的理解，整个结构所表达的意思从上下文推导出来，那么语义就会偏离句法成分，进而割裂了三个平面之间的关系。因此，本文倾向于将此结构中的“都”看作是时间副词。并且从构式的角度看，当“都”为语气副词时，它所适合的结构只有“都+XP+了”，本文讨论的结构是其中的一个小部分，因此，从相反的方向来看，将“都”的词性定为语气副词更加合理。

2.“NP”的类别

陆俭明(2010)曾介绍过“名词语+了”的情况，他指出，在这种结构中NP的语义特征为[系列推移性]，包括时间的推移和顺序的推移。那么在本文探讨的结构中，NP的语义特征发生了变化，因为前面多了语气副词“都”，所以能进入结构中的NP就多了一层限制。NP的语义特征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1)时间、处所：可以是具体的时间点，也可以是具体的月份或者是年份，这种 NP进入结构中，是整个句子的语义核心，表示的是说话时所要表达的时间和处所。如，

②都12点了，该睡觉了。

③都三月了，花该开了。

在这两个例子中，NP都是由具体的时间或时间段充当，整个句子表达是在“12点”应该做的事或者是“3月”该发生的事。

同时有些表示具体的地点的NP也可以进入结构，这种情况与上述所讨论的相似。如，

④都沈阳了，快到了！

(2)时间推移性：这时候的NP本身不具有推移性，但是在某种具体的语境下，可以将其置于某种序列性的环境里，被赋予了在时间上具有推移性的语义特征。如，

⑤都大学生了，还不讲文明。

⑥都老夫老妻了，别闹了。

通过语料库的统计发现，这类句子是这种结构应用时最常见的情况，也就是说NP在时间上有推移性的应用最广泛。上文提到在“NP+了”的结构中，NP的语义特征就是[系列推移性]，但是相比之下，本文讨论的能够进入结构中的NP更多的是在时间上的推移性。句中的“大学生” “老夫老妻”都能看出之前是经历了一段时间才能达到的状态，而他们本身并不表示时间推移，只是结构赋予了他们这种特点。

(3)数量短语：数量短语可以进入该结构，但是必须是呈增加趋势的短语。如，

⑦都一百块了，还不够？

⑧都二百斤了，太胖了！

可以看出句中的数量短语可以判断出是呈向上趋势的，“一百块”和“二百斤”表示的是事情的发展达到的状态，与时间无关，只是和自身的变化有关，都是由小量逐渐到大量变化而来。

(4)表示抽象粗略的NP：这种NP没有具体说明时间，也没有体现出变化，是一种表达上的抽象词语，这种例子不常见。如，

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买那玩艺儿。

从例子中可以看出，“什么年代”是抽象的词语，但是通过语境可以看出这种词所表达的具体意思。

综上所述，能进入“都+NP+了”的NP并不多，每一种类型都代表着不同的语义，这种结构所表达的意思核心都在NP中，因此NP的结构对语义和语用的表达很重要。

3.“了”的词性

“了”的用法很多，主要是分为动态助词“了”和语气词“了”，在“都+NP+了”结构中，“了”的作用非常重要，没有“了”，这个结构是不存在的，我们不能说“都老夫老妻”，因此“了”是黏附在结构中的，它的词性对整个结构的表达也非常重要。若将“了”看作是语气词，那么整个结构可能表达的是陈述语气，通过上文所举的例子来看，陈述语气居多。若将“了”看作是动态助词，从形式上，似乎是不符合语法规范的，因为动态助词是要依附在谓词性词语的后面，但是在这个结构中，语境赋予了NP一种推移性特征，表示的是一种动态的变化，因此“了”作为动态助词依附在NP后表达了一种“完成”意。

笔者认为，“了”是语气词和动态助词的兼类，既表达了语气，也说明了整个结构表达的“已经”或“完成”意思，从这个角度看，上文将“都”看作语气副词更合适，同时“了”也弥补了整个句子所表达的完成时。

通过对“都+NP+了”各个成分分别进行分析，可以对这个结构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这也为理解结构的语义打下了一个基础。

二、构式意义

本文讨论构式意义主要是从认知语法学的角度考虑。张莉莉[5]认为“都……了”句式的认知特点是:一般都是事件句,叙述一种事态表现出与较早的状态不同的变化。也就是说，“都+NP+了”作为其中的一部分，整个结构表达的是一个认知事件。

李文浩认为，“都+XP+了”构式具有三重意义:(l)事态已然；(2)对事态已然性的强调；(3)对已然事态极性程度的强调。笔者认为，李文浩将这种结构的意义概括得比较全面，而本文讨论的结构是“都+XP+了”中的一部分，所以本文借用李文浩的结论进一步分析“都+NP+了”的构式义。

构式语法学派提出,构式是有意义的语言单位。这里的“有意义”,指的是构式的意义不仅来自它的组成成分,而且具有构式自身的意义。构式的整体意义大于其组成成分意义之和。从对“了”的讨论得知，“都+XP+了”的已然义来源于动态助词“了”。至于该表达式对事态已然性的强调以及对已然事态极性程度的强调,则因为对其中“都”的不同处理而须区别对待。具体情况如下。

1.表达“已然义”

“都+NP+了”表达了一种已然义。如，

⑩都高中了，时间真快。

在这种例子中，句子所表达的语义指的就是在说话时xx是“高中的时候”，而不可能在没上高中却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说话者在运用这个句式的时候，所表达的事件一定是完成了的。从上文所举的例子来看，所有的句子都表达了一种已然义，因此笔者认为，在“都+NP+了”结构中，已然义是这个构式中最主要也是最基本的意思，或者说是这个构式自身的意义。

2.表达“对事态已然性的强调”

上文提到，“都”在结构中是个语气副词，在这里需要讨论的是表达了何种语气。笔者认为，“都”表达了一种强调，它之所以不能理解为“已经”之意，是因为它与“已经”不同。试比较“都12点了”和“已经12点了”，可以明显地感觉出“都”的语气比“已经”重。整个构式的“已经”由“了”来完成，因此语气副词“都”的作用是强调，强调的是已然发生的事件。如，

3.表达“对已然事态极性程度的强调”

这种情况比较复杂，它不仅要看这个句式，还要看整个句式所在的语境。如，

综上所述，“都+NP+了”最基本的语义是“已然义”，但是“都”的存在使得很多句子增加了强调的语气，多了主观性的色彩，而认知结果的不同也会使得整个结构有对已然事态极性程度的强调之义。

三、语用

通过对“都+NP+了”句法结构和构式意义的讨论可以发现，这个结构在使用上是有限制的，它需要一定的语境而依存；同时它所承担的作用是其所在句式中的述题。

1.结构的不自足性

“都+NP+了”是一个不自足的句子。张建强和田庆书(2006)认为在具体的语言使用当中,它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但是作为一个分句,作为一个抽象的句子,它是自足的。由于“都+NP+了”句式中“NP”的特殊性,使得这一句式有别于汉语的一般句式，表现出特有的语用功能。也就是说，这个结构要依托于其它句式而存在，不能单独成句，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现象。我们不能说“都大姑娘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这是不被接受的。

笔者认为这个结构的不自足性取决于这个结构的构式义，这个结构是个体词性结构，描述的是一个现象或状态，上文提到该结构是对已发生的事情的一个强调，那么整个事件必须有强调之后的说明，而结构本身是体现不出来的，所以不能单独成句。

2.语境的特殊性

“都+NP+了”在使用时的语境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只有在一定的语境下才能更好地表达其本身的意义，体现了这个结构自身语义与语用的结合。通过上文所分析的例子可知，这个结构在使用时常表达的是对已发生时间的强调，而使用的语境一般有以下几种。

在这个例子中，说话者认为所谈论的对象年龄偏大，此番话表达了说话者比较着急的心情。

这句话主要是表达了说话者为了强调“北京”与“巴黎”的时间差，也就是说这个句子可以用在表示比较的句子中，强调参与比较的某一方。

这种表达带有一种轻蔑或者是愤怒的情感，说话者认为所谈论的人或者事物与自身的想象不同，尤其是负面的印象，用这种结构就会更突出地表达作者的情感。而通过本文所分析的所有的例子来看，这种用法更加常见。

综上所述，“都+NP+了”的语境最主要是用于表达说话者的负面心情(着急、轻蔑、愤怒)，也可用于表示比较的句子里，体现了其结构使用语境的特殊性。

四、结论

本文从语法分析的三个平面对“都+NP+了”进行分析，在句法结构平面，“都”是语气副词；能进入结构的“NP”的类型有限，主要是时间、处所、具有时间推移性的名词、数量短语、抽象粗略的名词；“了”是表示动态“已经”的助词和语气词表示陈述的兼类。在构式的意义平面，整个结构在表达“已然义”的基础上，还有“对事件已然性的强调”和“对已然事态极性程度的强调”。在语用方面，根据上述的讨论总结出该结构的不自足性，在语境上有其自身的特殊性。笔者认为“都+NP+了”用于这几种特殊语境，源于其自身结构中“都”的词性以及结构本身的构式义，说明了语法、语义和语用的密切联系。

综上所述，“都+NP+了”体现了三个平面的紧密联系，而且作为“副词+名词”结构的一个特殊现象，它有着自身独特的语法特点和语用特征，但是存在的时间比现在常说的“副词+名词”结构早很多，原因还值得进一步研究。

[1]李文浩. 作为构式的“都XP了”及其形成机制[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0(5):57-63.

[2]宋红梅. “都NP了”句式的句法语义分析[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08(6):46-50.

[3]张建强,田庆书. 汉语“都+NP+了”句式分析[J]. 河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2):37-39.

[4]张谊生. 副词“都”的语法化与主观化——兼论“都”的表达功用和内部分类[J]. 徐州师范大学学报,2005(1):56-62.

[5]张莉莉. 谈“都……了”句式的认知特点[J]. 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6):118-122.

[6]陆俭明.现代汉语语法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118-121.

Class No.:H04 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Analysis of the Special Structure of 都+NP+了in Modern Chinese

Fan Fan

(School of Literature,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Liaoning 116600，China)

In recent years, the emergence of the Adverb + Noun structure in modern Chinese has aroused widespread concern in the field of grammar. According to the modern Chinese grammar rules, adverbs can not modify a noun. Bu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hinese , this kind of structure is widely accepted by people , and the 都+NP+了 structure has been a special case in modern Chinese . The paper discussed the 都+NP+了 structure , the pragmatic meaning from three aspects and the Adverb + Noun structure in modern Chinese.

"都+NP+了"; syntactic structure; construction of meaning; pragmatic

范凡，硕士，辽宁师范大学。

1672-6758(2017)03-0133-5

H04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