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上的垦丁

何一鹤

如果说恒春镇属于春天，那么垦丁就属于大海。垦丁，在台湾岛的最南端，三面环海，东临太平洋，西靠台湾海峡，南望巴士海峡。空气中弥散着海的气息，整个人像是浸在水汽中的小鱼，咕嘟咕嘟地吐泡泡。

记得在一部电影中看到过这样的画面：男主角骑着机车载着女主角，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疾驰。电影在这里仿佛静止了一般，一切声音都隐去，只有机车的轰鸣声久久萦绕。而在垦丁，我终于也有机会体验一把影片中的浪漫。

一辆小电车、两个头盔、两件雨衣，便是我和朋友的全部装备。转动车把，小电车开始积蓄力量，接着一松脚，车便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起来，加入了垦丁的“机车大军”。在炎热的岛屿最南端，只有在机车上时，才可以感受到耳侧凉爽却不凛冽的风，带走一身的暑气和焦躁。海风吹落额头上的汗珠，抚动我汗湿的头发，从我的袖筒钻进我的心。

垦丁的公路平坦宽阔，笔直地通向前方，道路两边树影摇晃，满眼绿意。因为充分信任朋友的驾车技术，后座的我得以专心致志地沉醉于风景。温度刚刚好，温度刚刚好，风来得刚好，心情刚刚好，一切仿佛都恰到好处。而就在这时，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抹蓝，是海吗？若是说海，却又仿佛与天空融合在一起，没有分界；若说是天，却又有着天空不曾有的湿气流动在那抹蓝色中。与其说那蓝色与地平面平齐，不如说它是高于地平面的，看起来仿佛一整片的蓝色从天边倾泻而下。

近一些，更近一些，果然是大海啊！闭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从远方传来的海水一波波推向岸边的律动，如同大地的呼吸，安稳舒畅。小电车缓缓前行，大海也逐渐展露出它的全貌，那样蓝、那样宽广。仿佛无论世事如何变化，它都会在那里缓缓波动，与大地一同呼吸，与微风一起律动。一切尘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不会打扰海的宁静。

顺着沿海公路继续前行，眼前的视野更加开阔。孩子们在沙滩上奔跑玩耍，皮肤黝黑的老人坐在路边嚼着槟榔聊着天，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子赤脚从公路上跑过，像广告里一般美好的画面从我眼前一一闪过。

忽然，一声惊雷在天空响起，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霎时间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跳进海里。我们急急忙忙停下车来穿上雨衣，却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不过这丝毫也不能影响我们的心情。在下着暴雨的夜晚，骑着机车在太平洋边的公路上飞驰是一件多么疯狂而又浪漫的事情啊！

湿漉漉的我们继续前行，把白天甩向身后，走向越来越深的夜晚。夜深了，雨势却丝毫也没有减小的迹象。雨点迎面拍向我们的脸，生疼。雨水从脸上聚成股流下，只有一直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才睁得开眼。“文静，你还看得清路吗，要不要停下来等等？”我一边担心地问一边用手去遮她眼前的雨水。“没事儿！”文静扯着噪子喊，“还是你把手拿开比较安全啊！”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手反而遮住了她的视线，想想不禁笑出了声。

公路两侧的黄色灯光下，一群群飞舞的小虫被雨水重重地拍落。由于我们的机车急速向前，因而，看起来就像是雨水裹挟着一群奄奄一息的小虫直冲我们而来。生怕一张嘴就把那可怜的虫儿吞进肚里，我只好紧紧闭着嘴，为了以防万一还用手捂住嘴。然而，在这像极了青春热血电影场景中的时刻，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仍是捂着嘴巴，我开始唱起歌来。过了一会，文静也加入进来。动感而富有激情的歌曲，越唱越兴奋，我索性放开捂着嘴巴的手，自由自在地歌声起来。“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我们就这样一直前行，一路歌唱。笔直的公路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向前延伸。此时此刻，只需把自己放空，卸下重担，抛却所有的烦恼和悲伤，那些曾令人担忧的事情在此时不过是生命中转瞬而逝的小事。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不在意，此时此刻，我，就只是我自己。

旅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于我，旅行是一个重新找到自我的过程，是一次回归生命本质的机会。在旅行中领略大自然的馈赠，把自己交给自然，而它会给迷茫中的我们指出一条新的道路。都市中的我们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如机器一般运转，逐渐被压力所束缚，灵魂在重生压力下被压得扭曲变形。疲于奔命的我们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也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人生价值所在。而在旅行时，我们可以暂且放下这一切，只专注与美景。面对着自然的雄伟壮丽、鬼斧神工，我们便会感受到自我的渺小，那些平素在意的小事同时也变得不值一提。

机车一直向前，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再次回到市区。撑着伞的人们看到两个穿着雨衣一身雨水的姑娘边唱边大笑，都觉得新奇。只有我自己知道此时的我已经不是之前出发时候的我。再次归来的我，在路途中释放了压力，在雨水中清洁了心灵。带着勇气和笑容，我，再一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