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登上火车头
2017-02-23朱珊珊
◎朱珊珊
第一次登上火车头
◎朱珊珊
图/周卫平
朱珊珊,上海作协会员。历任上海铁路分局文学协会秘书长,上海铁路局文联理事,上海市总工会文艺创作中心诗歌组组长,上海市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总干事。已出版《长笛》、《呼啸的流域》等3部诗集。
很多年前,我们铁路上奔驰的都是蒸汽机车。在电影电视里,火车司机总是透出十足的光荣和神圣。我第一次登上机车,才觉得并不是一个惬意的工作岗位。
凌晨2时不到,我在上海机务段的乘务公寓就被叫班员在睡梦中喊醒。看窗户外面漆黑一片,由于还是冬季,隐约还能听到西北风的呼号。
“我叫邵炳德!”机调值班室里一位说话洪亮,有着极其魁梧身材的中年男子,迎着我快步走向前来,爽朗地自我介绍,然后自然地把眼光转向了我:“你是朱珊珊吧,我们已接到段里的通知,知道你今天到我们车上来实习。”他很开朗,很热情,又带着稳重,保持着火车司机特有的豪爽和直率。他微笑着向我一一介绍着副司机丁九如和司炉小刘,还特地关照小刘要随时确保我的安全。
我的第一次乘务是4时33分出发。列车启动后,稳当站立都难,小刘立即吩咐我坐在他身后。这时,我才感觉到,原来火车头这个庞然大物并不是四平八稳,而是在线路上左摇右摆,像个喝醉酒的汉子。再看副司机丁九如,却在晃动中十分自如地把一锹一锹的煤扔进锅炉,还随时控制着发电机、水泵。加煤的时候,保证蒸汽供应的充足。炉膛里的火焰直往外冒,红光不时地扑在我的脸上,有一种灼烧的感觉。伴着轰隆隆的响声,我在高温的驾驶室里看他们挥洒着汗水,同蒸汽机车一路前行……
一路上,“前方注意”、“绿灯通过”和“弯道”,呼唤应答,此起彼伏,干脆响亮。我听得出来,师傅们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简洁的话语中也充满着自信;而邵司机始终都把两手分别搭放在提速手柄和大闸上,也许是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反应的时间就会更快一些。
当火车隆隆地驶过枫泾大铁桥,我看见桥下的河像一条金色的巨龙,波涛滚滚,真的仿佛从天而降,一刻不停地向远方奔去。再看看,大地是那样辽阔,天空是那样高远,村庄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旋转,白云在蓝天上悠悠飘荡,风把人们的歌声和鸟儿的鸣唱,传播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货车驶入嘉兴站进入弯道准备停车时,司机邵炳德不慌不忙地紧握闸把。我看他一次撂闸就稳稳地停妥在警冲标前,机车水箱也正好对准加水的水鹤前。
邵炳德司机过硬的驾驶本领,让我大开眼界。当我激动地问邵师傅如何掌握距离、停准位置时,他的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得意并很精神地说:“沪杭线所有的站台,哪儿有几棵树,哪儿有几朵花,全长在我的心坎里!”
因为是第一次在行进的火车头上操作,我很激动,后来写下了一首诗《第一次走上机车》:“走进司机室我多么自豪,前进的道路无限宽广!炉火啊,染红了我的眉梢,豆大的汗珠在‘乌金’上闪耀……”出乎意料的是,此诗后来在上海市工人文化宫举办的“迎春诗会”上,居然得到与会著名诗人芦芒的赏识,“不管手上添了多少个泡,我把煤铲举得高高。”芦芒夸奖此诗:“来自铁路生活,有一股清新气息,充满对劳动的热爱和对工作的自豪感。”这首诗很快在《青年报》副刊上发表,芦芒还专门以“清新可喜”为题,在报上进行作品评析。因为《第一次走上机车》的成功,令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文学青年欣喜若狂,回到苏州铁路机车司机学校机车乘务班后,着实让我睡不着觉,发表的满足和著名诗人评析的愉悦浸润着我全身每一个细胞,更激发起我对诗歌创作的极大兴趣和写作热情。
怀旧是心情,是曾经的美好所激起的刹那间的心驰神往。我更愿意在追溯劳动者美好记忆的同时,收藏一份光荣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