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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小说少年形象的孤独美

2017-02-23

关键词:曹文轩小康小说

林 琳

(三明学院 文化传播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

曹文轩小说少年形象的孤独美

林 琳

(三明学院 文化传播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

对曹文轩小说孤独的少年形象的分析,是理解曹文轩对于成长的美学书写的关键。他们孤独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是面对孤独表现出的人生积极态度以及人性至善至美的一面都是相同的。古典主义美学使得孤独披上一层美的轻纱,哀而不伤;曹文轩的悲悯情怀,使他能够对人物的不幸感同身受,极力挖掘出孤独人物身上的闪光点、人性美,令他的作品担负起构筑良好人性基础的社会功能。

少年形象;孤独美;磨难;儿童视角;悲悯意识

曹文轩的儿童小说注重对少年儿童精神世界的探索,对儿童成长过程的展现和未来民族性格的塑造。而孤独的少年形象又在曹文轩少年小说中占比最大。他塑造了在心理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孤独少年的群像,如《草房子》里的桑桑、秃鹤、杜小康,《红瓦》里的乔桉和林冰,《根鸟》里的根鸟,《青铜葵花》中的葵花,《山羊不吃天堂草》中的明子,等等。他们大多在孤独中获得对自身独立性的确立,从而成长成坚韧、顽强的少年,也有一部分人在孤独中陨落,消失于成长路上的黑洞中。善于营造美的形象的曹文轩也不仅仅满足于对人物“孤独感”的描述,他以细腻的笔触挖掘出这些人物形象身上的闪光点、人性美,从而使“孤独”与“美”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人物与清新优美的环境、古典的氛围相融合,营造了少年残酷却又不乏诗意的成长历程。

一、孤独的少年形象

孤独,是一种由于缺少亲密的社会关系所产生的不愉悦的情绪,作为一种个体的内在体验、生命存在的状态。而西方存在主义哲学则认为孤独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宿命,是人类生存环境的一部分。

少年儿童的孤独感不容忽视,在一般人看来由于儿童的阅历简单,他们孤独的原因也比较单一,或是缺乏知心好友,或是难以被集体接受。但孤独也是成长道路上的正常且健康的心态,曹文轩也说:“有些孤独,其实是我们成长过程中的一些无法回避的元素。我们要成长,就不能不与这些孤独结伴而行。”孤独更是一种精神的自我塑造的过程,是少年的生命变得丰富和独立的催化剂。

陆鹤是《草房子》第一个出场的人物,因为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而被叫作“秃鹤”。读三年级之前的秃鹤是快活的,他以被人抚摸脑袋为交易,从别人那拿得一块糖或橡皮擦之类的小东西。读三年级时,秃鹤开始在意起自己的秃头,他的头谁都碰不得,并且不允许别人用“秃鹤”称呼他,然而嘲笑与戏弄接踵而来,他感到孤独——不被理解的孤独。在汇操比赛上,他故意把帽子摘掉,使油麻地小学失去了第一名的荣誉,“秃鹤以他特有的方式报复了他人的轻慢与侮辱”[1](P17)。随之而来的是大家冷冷地孤立。秃鹤因为害怕自己的生理缺陷不被接受产生了自卑的心理,而这种自卑让他采取了抗衡与对立的方式,又成为徘徊于集体边沿的孤独。

秃鹤想摆脱孤独却不得其法,费老大的劲儿帮朱淼淼把纸飞机从屋顶上拿下来,朱淼淼连看也不看就不要了,把被狗咬的伤口展示给人看,却没得到一句关心的话,班级编组没人愿意和他分在一个组。对一个孩子来说,被集体排斥就是一场灾难。而后在大人的帮助下他的生理缺陷却成了为集体获得荣誉的法宝,他摆脱了不被理解及与他人对立的孤独。

杜小康家是“油麻地家底最厚实的一户人家”,从小生活优越的他似乎要什么有什么,杜小康就是同学们崇拜与羡慕的对象。但是,杜小康的父亲在用全部家当买来的船和货物沉入水中后,“红门”成为一个空壳,巨大的生活落差让杜小康领略了“如此深切的孤独”。

杜小康的孤独和寂寞是在家道中落后的外在环境造成的不甘于当前身份认知的孤独。他想努力挣脱因为经济的原因带给他的心灵的落差产生的寂寞和孤独,但命运却总是似乎和他开玩笑,他的努力成果付之东流,他陷入迷茫和对未来的恐惧,但是,杜小康走过了孤独的心路历程,当他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身份时,他也得到了真正的成长。

《山羊不吃天堂草》的主人公明子的孤独是离开家乡到城市后在生理上未能克服缺陷后产生的自卑的孤独,环境上城市给他带来的压迫的孤独,精神上与师父和师兄格格不入和被城里人歧视和误解的孤独。

《根鸟》中的根鸟的孤独是独自出门寻梦的孤独,出门的看似虚幻的理由不被理解的孤独,一个人寻梦路上的目标的渺茫和形影相吊引发的心理的孤独感,为了摆脱孤独,他因轻信身陷陷阱,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了摆脱孤独他在温柔乡沉醉,不愿继续远行。

《红瓦》中的乔桉的孤独具有明显的悲剧色彩。他源于出身的自卑而又产生了狂妄的自傲。认为自己处于伙伴的边缘的位置随时可能被伙伴抛弃,他疯狂地想要掌控一切,并为此苦苦挣扎,但却被伙伴们认为是一条被逼进绝境的疯狗。他的争斗是为了获得短暂的关注,然而当这个孤独的人杀死带给他生命却也给他带来无边无际孤独感的男人时,无人悲悯、无人惋惜,他陷入更为孤独寂寞的境地。

综上看来,少年的孤独,或是来源于生理某些缺陷的自卑,或是来源于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不理解秃鹤和杜小康的孤独都是源于自卑的心理,想要寻求自尊,获得他人的尊重;秃鹤是因为生理的缺陷而自卑,在集体中因此遭受排斥的孤独,而杜小康和乔桉是因为家境巨大变化而自卑,明子则是在城市中无法确认自己的身份找不到归属感的孤独,根鸟是一个人在路上的心理焦虑产生的孤独。而以上种种,我们其实都可以看作少年的爱或者自我认知的需要不能得到满足而产生的孤独,正如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说的:“当需要得不到满足,作为个体的人就会由内心产生强烈的孤独感甚至恐惧。”[2](P498)

二、孤独美的绽放

孤独是文学永恒的话题,周国平说:“孤独是人的宿命”,哈罗德·布鲁姆也在《西方正典》中写道:“文学想象的自主性是回到孤独的心灵中去。”[3]

曹文轩是个浪漫主义者,他的作品中除了孤独,自然还有美。“废名他笔下的细珠姑娘去了哪里,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又去了哪里?”[4]这是曹文轩在北京大学讲坛上说过的一句话,可见他对诗性小说的重视与推崇,他也承袭了诗性小说的写作,积极倡导古典美学,执着追求诗性的语言,在小说中营造了一种和谐的审美观。因此,曹文轩笔下人物的孤独也披上了一层美的轻纱。这种美的内涵是善,是人性之美。

(一)“人性之美”由孤独中绽放

曹文轩作品里的主人公都是平凡生活中的小人物,然而正是这些小人物的刻画与塑造,表现了人性的美好,体现了生命的价值与温暖。

秃鹤遭到大家的冷漠对待,但是在班级重新编组的时候,他还会想到和香椿一个小组,这样就可以帮香椿出去找她常离家出走、脑子有问题的姐姐,这是一个孩子的善良、体贴。在全乡文艺汇演之前的排练中,剧本《屠桥》里有一个“秃子连长”的角色,因为扮演连长的柳三下不愿剃光头,这个最为大家看好的剧本面临被放弃的遗憾结果。几乎被人忘记的秃鹤“主动请缨”,决心要演好这个角色,在隆冬季节他坚持根据剧本的要求按夏日来打扮自己,辛苦练习,以致在寒冷的天气里“额头竟然出汗了”。油麻地小学在汇演中又一次夺得第一的好名次,本该和老师、同学享受胜利喜悦的秃鹤,却一个人坐在码头的台阶上啜泣,当大家找到他时,他号啕大哭,是释放自己的委屈?还是重又被集体接纳的欣慰?抑或是辛苦的付出有了回报?或许都有吧。文中的结尾写道:“纯净的月光照着大河,照着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也照着世界上一个最英俊的少年。”[1](P27)孤独又善良的秃鹤再一次得到了集体的认可,回到集体的怀抱,景美,情美,人更美!

小小年纪就扛起家庭生活重担的杜小康,以他的顽强、坚韧诠释“人可以被毁灭,却无法被战胜”的真理;离开乡村的明子,恪守的是乡里人所独有的正直与善良,勇敢面对都市人的歧视;永不放弃的根鸟,坚持不懈追寻人生理想——开满百合花的山谷,历尽了千辛万苦。这些都是曹文轩作品里孤独又善良的少年,他们或许孤僻,或许稚嫩,但是高贵的人格与美丽的心灵是他们所共有的,我们可以说,成长为一个完整的、拥有善与美的人是他们孤独的升华。

曹文轩认为:“文学的意义在于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5]他笔下的人物证明了他对这一文学理念的坚持与实践,曹文轩坚信唯有情感和道义对人的影响才是深远的,他不吝于在艺术创作中表现人类和世界的和谐美好,带给读者积极生活的乐观向上以及敢于面对生活中不幸的勇气,使人不惮于在黑暗中前行,无论遭受多少困苦都能依然保持人的尊严。

曹文轩小说创作的艺术宗旨和精神力量便是对人性美的救赎、坚守,这在物欲横流、人与人之间关系趋于淡漠的今天,显得格外感人,弥足珍贵,不只是少年儿童,同样也适合成年人去细细品味,获得感动。

(二)儿童视角中的“孤独美”

何为“儿童视角”?吴晓东在《记忆神话》中有这么一个定义:“儿童视角指的是小说借助儿童的眼光或口吻来讲述故事,故事的呈现过程具有鲜明的儿童思维特征,小说的叙述调子、姿态、结构及心理意识因素都受制于作者所选定的儿童的叙述角度。”[6]所以可以这么说,儿童视角是立足于儿童纯真的心理特征的基础上,以儿童的眼光过滤世界,模仿儿童的思维方式与言语方式,从而发现成人不易觉察的世界的另一种面貌,让作品充满童趣和纯真的诗意。儿童视角也能使读者对小说人物的情感感同身受,更容易受到感染与熏陶。

曹文轩善于在儿童文学作品中运用儿童视角叙事,《青铜葵花》的时代背景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青铜的视角,讲述青铜一家收养了孤儿葵花,在贫困、蝗灾、水灾等灾难中相濡以沫的感人故事;《山羊不吃天堂草》把明子作为叙述对象,写明子远离家乡,和师傅一起到城市给人干木匠活,经历了人生冷暖;《草房子》则是以油麻地为背景,通过桑桑的视角讲了发生在油麻地的催人泪下的故事。儿童视角的采用,使曹文轩作品中人物的孤独更真切、更具可感性,而这孤独又不至于令人过于悲切,而是带着沉郁忧伤的美,透过儿童的眼光看到孤独人物的人情美和生命价值。

在《蓝花》中,银娇奶奶的一生是通过秋秋的视角来表现的。从奶奶对往事的回忆里,秋秋了解了银娇奶奶辛酸艰苦的人生,在之后和银娇奶奶的交往中,秋秋更是明白了她内心的痛苦。银娇奶奶去世后,秋秋在寂静的田野为她响起了幽远的哭声。小说的结尾,秋秋与银娇奶奶的形象重叠,今昔对照,银娇奶奶令人动容的一生便蒙上了美,震撼读者的心灵。就这样,曹文轩带给我们的是“一种高贵的美学享受——忧郁的甜美或甜美的忧郁”[7](P6)。成人是以经验、甚至戴着有色眼镜来认识这个世界的,儿童则不然,他们是纯洁的,是天真活泼的,借助儿童的视角能够去掉现实中的谎言和虚伪,他们的眼中没有丑恶、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美和爱。曹文轩在接受采访时说:“我的写作选择了儿童视角,他所带来的是特别的美学效果,让我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很不一样。我比较向往诗性,儿童文学、儿童视角能帮我实现、达到我向往的目标,满足我的美学趣味。”[8]儿童视角并不一定就意味着纯净透明,未必就是儿童文学美学原点所在。成人文学的儿童视角的应用通过儿童的眼睛带领读者走进的是复杂而残酷的成人世界。从曹文轩的表述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儿童视角是他达到他美学目标的手段,对生命过程的虔诚的守望。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我发现当我站在儿童视角、投入到那个语境之中,整个故事的走向就全部改编,而这些故事一旦用成人文学的视角考虑,其中的同情、悲悯等就会全部改变。”[8]在儿童视角中,曹文轩保有的是对成长的期待,对塑造民族未来性格的坚持和对坚忍顽强的生命的赞美。

三、结语

曹文轩是浪漫主义的歌者,他在儿童文学作品中创造了一个悲悯典雅的世界。成长中遇到的孤独与磨难,经由他平实感伤的基调娓娓道来,唯美而不失深刻,加上明快亮丽的儿童视角,更是拉近了与读者间的心灵距离,表达了对少年儿童的生存状态与心灵世界的关注。作品中的孤独美,能够引导读者勇敢面对成长道路上精神上的孤独,以积极正确的心态去看待它,另一方面,引起整个社会、学校和家庭对儿童孤独心理的重视。其审美功能对读者具有潜移默化的作用,让读者辩证地审美,深刻理解人性美与内在美才是永恒的美,从不同的角度发现生活中的美之所在。曹文轩悲天悯人的情怀,使他执着于表现人性中的真善美、困境厄运中的相扶相助、冷漠中的温馨与关怀、孤独中的理解,无不令人为之动容,引发读者深深的思索,给少年儿童以心灵的滋养。

[1]曹文轩.草房子[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

[2][美]亚伯拉罕·哈罗德·马斯洛.人性能达到的境界[M].马良诚,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3][美]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4]曹文轩.古朴、明净的风俗美学——漫谈汪曾祺的小说[EB/OL].http://www.peucn.com.2002-04-01.

[5]李俊兰.曹文轩:文学,人生最高尚的嗜好[N].北京青年报,2003-01-09.

[6]吴晓东.记忆的神话[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1.

[7] 曹文轩.暮色笼罩的祠堂[M].北京: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88.

[8]曹文轩.站在水边的人无法不干净[N].文艺报,2016-04-08.

[责任编辑薄刚]

2017-03-17

林琳,三明学院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福建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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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292(2017)03-012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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