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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个体”思想的现代阐释
——论儒家“君子”之道与庄子“至人”追求的正反合

2017-02-23涂早玲

关键词:儒道儒家思想庄子

涂早玲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中国古代“个体”思想的现代阐释
——论儒家“君子”之道与庄子“至人”追求的正反合

涂早玲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五四以来,中国文化常受“否定个人”之斥。而事实上,作为中国文化主体的儒道两家对于个体“人”的人生路径与人生追求的思考十分深入且逻辑完善,具体呈现为儒家的“君子”之道与庄子的“至人”追求。“君子”之道与“至人”追求的路径对应相反:儒家的“君子”之道主张层层推进的道德自我完善道路,追求“三不朽”;庄子的“至人”追求则提出层层剥落、步步退守的思维路径,追求“三无”。二者相反相成,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对方的弊端,弥补了对方的不足,从而共同构成了中国文化中关于个体“人”的和谐健全的思想路径。二者还共同呈现出“精神化”的特征与追求,对于我们当今形式下的国家与个人有很高程度的启发与引导价值。

个体;“君子”之道;“至人”追求;儒道“正反合”;“精神化”

在现代社会,“人”的主体性和个体权利得到高度肯定和重视,“以人为本”已经基本成为全球各个国家所共同认同的理念,亦是中国“科学发展观”的核心。但依然有西方国家以“人权”为名对我国政治进行攻击,而文化界也有一些学者对中国传统文化不经深入分析和研究,就简单贴标签认为中国古代文化是压制人性的文化,是“吃人”的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关于个体的“人”的思想念进行厘清,认清其发生背景与特征表现,研究其在中国历史中正反两方面的影响,是我们当今批判继承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的前提。

一、儒家的“层进”思维与“不朽”目标

一般意义上认为,中国古代历史上以儒家思想为正统,儒家思想对中国人影响也最大①陈鼓应先生等学者认为道家思想在民间的影响超过儒家思想。。在儒家思想中,关于个体“人”的思考成果主要是“君子之道”。关于“君子”的内涵与外延,先辈学者有诸多研究讨论,这里不再赘述。而就笔者看来,儒家的“君子之道”体现着一种道德自我完善的过程与追求。本文主要关注的也就是儒家思想中从“自然人”到“君子”的路径,这在《中庸》中描述得最为清晰: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能,莫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据南怀瑾先生解释,这里的“天”为“自然”,“命”是“赋予”,那么也就是说“自然所赋予的”就是“性”,而“顺乎天性”就是“正确的道路”(笔者以为这里的“道”可以简单理解为“正确的道路”,而不必往中国哲学中形而上的名词“道”中深挖),而“教”也就是“修整治理道路”。通过这个次序我们可以看到,儒家思想并不是凭空“创造”出的“君子守则”,而是从人的“天性”出发,顺乎天性进行“教化”,最终希望“人”成为“君子”。

这种层层推进的方法是儒家一种惯用的表达方式,也体现着儒家思想的实际脉络,像《大学》中“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的养心做事次序与“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的立身致事“八条目”呈现的也都是层层推进的思维方式。在儒家的思路里,“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大学》),强调次序与“先”,要求人的修身过程要按次序进行。

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儒家思考和表述的谨严与全面,可是,其弊端是儒家把这种“修身”过程设计成一个环环相扣的单线过程,一旦到了“君子”的境界,便要终生谨守高度的道德原则,“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能,莫现乎隐,莫显乎微”(《中庸》),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论语·泰伯》)了。

这就变成了一个十分严苛的道德标准,贤如曾子,其将死之时尚有感慨“从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论语·泰伯》),未尝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见这高度的道德原则是给人精神重压的,圣人谨守终生,到死方释,但也会感到有压力;而一般人则本就难以做到,若是统治者或者文化领袖强力将其定作行为标准,那“夫妇之愚”的遵从则可能渐渐就流于形式了。

而且,这也只算是儒家人生哲学的“内圣”一层,是对人的自我价值的锤炼。在此基础上,儒家继续追求“外王”的社会价值,核心即《左传·襄公二十四年》中提出的“三不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孔颖达的疏将其具体表述为“创制垂法,博施济众”,“拯厄除难,功济于时”,“言得其要,理足可传记”。此“不朽”的追求是极高的,一般认为中国历史上只有“两个半”人能做到,即孔子、王阳明以及曾国藩(算半个)。而对于一般人来说,穷尽毕生的精力也难以达到此目标,因此,对他们来说,儒家的修养和追求过程可说是“永无止境”的,只能至死方休罢了。

二、庄子的“剥落”路径与“至人”追求

而道家思想则呈现出与儒家思想对应相反的追求路径,其中以庄子的“至人”追求最有代表性。

与儒家最终的社会性价值追求不同,庄子思想一开始就明确肯定个体,集中表现为 “为我”的价值取向。他提出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认为人可以“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庄子·天下》),对个体价值给予先在的肯定。在这样的价值体系下,庄子将“个人”幸福置于“家国天下”之先,“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而丝毫不肯为社会公共事务所累。他重视个体独立性,提出“独有之人, 是之谓至贵”(《庄子·在宥》)。这里的“独有”被陈鼓应先生解释为“拥有自己的内在人格世界,在精神上能特立独行”。庄子重视个体的生物性生命,力主“保身”“养生”“尽年”,甚至提出“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庄子·养生主》)的“唯身为上”的“无原则”标准,否认儒家提倡的善恶德义评判。

为了实现个体的“养生尽年”和“精神逍遥”,庄子提出的个体修身之道是“坐忘”:

颜回曰: “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庄子·大宗师》)

从道德高层的“忘仁义”,到生活常情的“忘礼乐”,最终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的“忘己”,一步步地展示了道家思想层层剥落、步步退守的路径。

实现“坐忘”方法则是“心斋”:

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止于听,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庄子·人间世》)

这也是《庄子》中反复申述的观点之一,要人们摒弃社会性的诗书礼乐工具,突出人的自身,尤其突出心灵和思维(耳目视听因为直接和外界相接触,以外界之物、事、情为作用对象,因此也被摒除),最后甚至连心灵和思维也要被摒除(这里的被摒除的“心灵和思维”主要是指受社会文化影响而形成的“成心”,即已经形成的是非道德观念,这样的观念先入为主,阻碍了人们去探索、接受更广阔的事物和道理)。这样要人们遗世独立,甚至闭目塞听,“物物而不物于物”(“以物为用”而不是“为物所用”),其实是要人们凭借自己的直觉去选择、利用外物,而不是把“自我”迷失于纷繁复杂的功名利禄、毁誉、教条、规则、舆论之中,这其中蕴含着对人的道德、理性的信心,这与欧洲17世纪启蒙运动的一些核心理念是极为接近的。

这样层层剥落的结果就是“无”,也就是《庄子》首篇——《逍遥游》开宗明义提出的“至人”追求——“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关于“神人”“圣人”“至人”三者是“异名同实”还是“异名异实,有境界高低之分”,学界有争论。本文在用“至人追求”的时候,是将“至人”作为庄子理想人格的最高境界来理解的。而“无名”“无功”“无己”三者的境界是依次递进的,学界基本没有争论。。庄子从肯定自身出发,一步步摒弃了身外的利禄、虚名、事功,然后发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道德经·第十三章》)人有了身体,便要想方设法去保护,要各种物质条件去供养,为了获得这些保护和供养,人就要与社会发生联系,可能不得不做一些自己本不愿做的事情,这就不能完全保证人的独立性;而且在心灵层面上,疾病生死是生物性的身体无法避开的结果,这就给人的心灵增加了许多隐含的忧思恐惧的重负,是人的心灵获得“逍遥”的最大阻碍。

所以,庄子发现“人”真正的幸福与逍遥最终需要连自己也摒除。这种“摒除”在现实层面当然是不可能的,人毕竟无法脱离自己的肉身,所以庄子追求尽可能的精神超脱,不让自己的心灵为现实条件所羁绊、所恐吓,而是保持“随顺自然”的态度,“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鹗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庄子·大宗师》)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样的“至人无己”追求的出发点其实是为了保持个体的绝对独立性,追求“人”不依附于任何的外在甚至自己身体的条件的生存状态,并不是对个体的否定,而恰恰是显示着“人”的精神主体性的高扬。

三、儒道“个体”思想的“正反合”

通过我们上文梳理的儒道两家关于个体的“人”的人生路径与终极追求的思考与设计,我们也能明显看出儒道思想呈现出的“正反合”的过程:儒家思想从原始人性和原始现象出发,一步步加以文明教化,渐渐实现比较高的道德的要求,发展出社会化价值的追求。而庄子则从这比较高的文明礼义标准和社会化追求开始,层层剥落,步步退守,最终直到否定“人”的物质形体,追求“人”的主体精神。

儒家思想的路径符合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亦合乎个体的“人”的发展需求。就人类发展趋向而言,马克思主义社会学说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形态要历经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最后直到社会主义社会。在这发展过程中,人类就是一步步从原始动物性、自然化的生活走向文明化、社会化的生活,这和儒家“发乎性,经教化,求于圣”的思维路径无疑是一致的。再就个人发展需求而言,现代人本主义心理学之父亚伯拉罕·马斯洛提出的“人类需求层次学说”得到现代心理科学界的广泛认可,他将人类需求像阶梯一样分为从低到高的五个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这无疑也和儒家的层进式自我修养路径异曲同工,儒家最终追求的“不朽”也就是“自我实现需求”。

但我们也能看出,儒家思想本是圣人参照对自身的要求而设计的道德自我完善路径,其“严格道德标准”主要是对自身的要求而不是对他人的苛责,而且圣人自身的道德完善也是“层层推进”而非“一步到位”,始乎“天性”,一步步加以教化完善,并非一开始就执行高度的道德标准。这样的适用对象和使用过程在后学那里没有得到严格继承,尤其是被某些统治者有意利用,对自身的要求变成了对大众的推广,层进的完善过程变成了急躁的统一标准,这样就出现了许多的弊端,给贤者以精神压力,普通人则可能流于“道德”的形式。

这种弊端早为先贤所识,于是中国文化还发展出另一层面的道家思维。我们从前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庄子思想和儒家思想呈现出比较清晰的对应关系:上进与后退,增加与剥落,连语言表述的“三不朽”与“三无”的提法也对应一致。笔者大胆猜测这种精准的对应并非巧合,而是由于“以儒为质”本就是触发庄子思想发生发展的重要根源之一。

我们从上面分析的庄子思想的脉络来看:“坐忘”是路径,“心斋”是方法,“三无”是目的,那么,庄子思想的起点呢?我们说庄子的思维路径是“层层剥落,步步退守,以至于‘无’”,那么,庄子所“剥落”的,所“后退”的,不就应该是非常深厚的礼仪文明教化,是已经发展到一定高度的现实文明吗?再就战国时期各家相互论争的现实情况来看,荀子有《非十二子》的贬斥,韩非有《五蠹》的论议,而且《庄子》的不少篇目也常常明确显示是“以惠为质”触发产生的,可见当时这种针对别家思想的弊端提出自己的观点的情况在当时是存在且比较普遍的。综上,结合庄子思想呈现的现实特征和庄子思想产生的社会状况来看,笔者以为庄子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是“以儒为质”产生的,其中蕴含着对儒家思想弊端的深刻洞察与化解试图,苏轼感慨“庄子盖助孔者”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庄子针对儒家思想弊端提出的个体化思想是非常接近我们现代文明理念的:庄子一方面高度肯定个体的价值,追求个人的主体性与精神逍遥;另一方面,看到万物各有长短,强调“齐万物”与“道通为一”,采取平等包容的态度,这对我们当今世界形势下的国家以及个人相处之道有重要启示。我们当今世界高度强调个体独立与平等自由,而同时,在科技高度发达、核武器得到发展的今天,征服与称霸已经不可实现,现实情况决定我们在追求个体独立与自由的同时,必须容纳不同,求同存异。在这样的形势下,理解庄子对待“个体”的思想认识与观念态度,对于我们接受和处理好当下的现实关系是有极大益处的。

当然,我们同时也应该明白,不能离开儒家思想去单独推崇庄子思维,离开了儒家正面的稳固的世界社会秩序和人生追求的建构,庄子的解构与“个体化”追求就失去了根基,真要落入“虚无”的窠臼了。中国古代文化是一个动态平衡的“趋于良性的道德生态系统”,就个体“人”的价值肯定与人生追求而言,儒道思想一起建构了我们现代马克思主义哲学中阐述的人的“双重价值”维度——“社会价值”和“自我价值”。研究者若只抓一端,难免管中窥豹,只看到儒家严苛的道德自律走入极端给人以精神和形体的重压,道家层层退守的思维路径最后则陷于否定现实,殊不知,他们各自的弊端已在对方那里得到化解与释放,从而维持了中国文化两千余年的和谐局面。

四、儒道思想共同的“精神化”追求

儒道两家对于个体人生的思考,给出了完全相反的路径和的价值追求,但我们通过对两家思想的梳理分析,不难发现它们不约而同地具有“精神化”的追求。这也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

如我们前文所分析,儒家思想从“人”之“自然性”出发,孔夫子也肯定“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记·礼运》),“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论语·述而》)。但是,儒家只将它们作为最基础的东西,作为人生道路的开端,而绝不是作为人生中追求的方向来肯定的。所以,我们不能忽视以上所举的两句话皆有后半句,而且后面的转折之意才是圣人所要表达的重点: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故欲恶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也,欲一以穷之,舍礼何以哉?(《礼记·礼运》)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论语·述而》)

前一句话夫子指明“欲恶”乃“心之大端”,同时它们还隐藏于心而不形于色,而为了约束这种人类自然性的“欲恶”,必须用“礼”来教化约束。而后一句话则表现了儒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不可求,从吾所好”的思想原则。事实上,我们从前面的梳理中也可以看到:儒家思想在从人之自然性出发之后,就一步步进行着越来越严格的道德约束,直冲形而上的“不朽”追求而去,在精神上完成“人”的价值感的满足。

而对儒家“仁义道德”进行解构的庄子,虽然以“自我的形体保护与精神自由”为第一原则,主张“保身尽年”,反对儒家的道德约束,但是他的“保身养生”也不是通过物欲的满足来实现;相反,他强调摒弃物欲,缩减欲求,随顺自然,而且,在一步步缩减欲求之后,他干脆连“人”的肉身也否定了,只追求精神的逍遥安适。

所以说,庄子追求的自由最终是一种心灵的自由,对自由的满足不是争取更大的空间而是压缩自己的需求,最终达到否定自身形体的程度,对外没有任何的斗争性与侵略性。可能也恰是这个特征,使庄子思想主体被归于道家的“隐逸”的旗帜之下,而其中对个体“人”的价值的肯定与对“人”的主体性的赞扬则没有被凸显出来。

总之,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在儒家思想还是在道家思想中,人欲中的“饮食男女”“权势富贵”都是处于虽然可以被承认,但从不曾被作为积极的方面来正面广泛宣扬的地位,中国的儒道文化虽然路径不同,但它们不约而同地呈现出共同的“精神化”追求。

若客观来说,“人”的高层次方向是“精神化”的追求而非物欲的肯定,这不仅是中国文化对“人”的思想定位,而其实是古今中外哲学家关于“人”的共识。早在古希腊时期,苏格拉底强调“未经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就突出了“人”的反思的重要性。而17世纪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帕斯卡尔在《思想录》中提出“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明确指出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大动因就在于思想精神的作用。再如18世纪的大哲学家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说的“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上的灿烂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更是强调了“人”精神性的“道德法则”的崇高地位。

而中国文化中对于“人欲”不事张扬的沉默态度与广泛普及的“精神化”追求可能正是中国文化遭受“吃人”诟病的主要原因。就中国历史实情看,笔者亦以为中国早期文化中对人欲的不事张扬在后世孕育发展出压制人欲和戕害人的思想的文化因素,但事实情况绝非像某些学者宣扬的那般恶劣。事实上,我们从前文的梳理中已经可以感受到,儒道结合的文化滋养保持了中国人一种平衡和谐的心灵样态,中国历史平稳发展两千余年而未出现颠覆式的文化变革就是明证。笔者还以为,“察己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古今一也,人与我同尔”(《吕氏春秋·察今》),古人的人生智慧并不亚于今人,古人生活幸不幸福他们自己更清楚,我们现代的某些人站在现代的角度去疾呼中国古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深受毒害与压迫而不自知,而以“打破中国文化,拯救古人”为己任的想法和做法实在是荒谬的。

而就当今我们面对的现实的世界格局与社会情况来说,儒道结合的中国传统文化无疑为我们呈现了一种健康的、积极的、有益的人生路径。我们知道,西方社会在中世纪的基督教文化主宰中达到一种道德禁锢的程度,但这种禁锢被随之而来的文艺复兴彻底粉碎,人的各种生物性欲望得到大力的肯定与高度的赞扬,金钱美女的物欲追求被作为积极的、正面的人生理想来鼓励,原子化个人的意识和竞争观念成为人们广泛接受思想理念,这样的观念风气基本席卷了整个世界,直到今日依然有很大的影响。现在,我们常常听人感慨社会风气浮躁、人间情感淡薄、社会道德缺失,人们显然在物质更加丰富、个体更加自由的情况下却并没有感到更多的幸福。笔者以为,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现代人由于缺失道德律、失去精神而造成的精神空虚和失落。面对这样的情况,“儒家层层推进道德完善路径”“庄子在重视自我的同时也容纳万物的人生态度”,可以给我们现代人以极大启示和引导。

新文化运动以来,作为中国文化主体的儒道思想都遭到广泛批判,而认真研究梳理其中脉络与内涵,我们不难发现其中蕴含多么珍贵有益的精神文化宝藏。以客观求真的态度看待、学习、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对于我们国家和个人都是极为有益的,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八大上提出的“文化自信”一词,是指引我们对待优秀传统文化的正确态度。

[1]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上海:商务印书馆,2016.

[2]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一[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3]涂光社.庄子范畴心解[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4]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先秦篇[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5]陈来.《逍遥游》与庄子的人生观[J].商丘师范学院学报,2012(5).

[责任编辑薄刚]

Moderninterpretationof“individual”thoughtinancientChina

TU Zao-ling

(School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of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China)

Since the May 4th Movement,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is often criticized for denying the individual。But actually, Confucianism and Taoism have both given an significant view on individual life pursue and the life path, specifically presented as the way to the ideal personality of Confucianism and the pursuit of being the sage according to Chuang-tzu. They hold opposite opinions about individual life pursue and the life path. While Confucianism was advocating the moral self-improvement path and courting for “Three Immortality”, Chuang-tzu proposed the retreating path and courted for “Three nil” .They are opposite but complementary, always resolving each other’s drawbacks and making up for each other’s deficiencies, finally constituted the form system of individual life pursue and the life path in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They also show the common characteristic and pursuit of “spiritualization ”,which is of high Enlightening and guiding value for both the state and individual under the current world environment.

individual; the way to the ideal personality ;the pursuit of being the sage; the process of pros and cons of Confucianism and Taoism; spiritualization

2017-03-24

涂早玲,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文学。

I207

A

2095-0292(2017)03-009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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