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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赫若小说《玉兰花》隐喻修辞摭议

2017-02-23张雪梅

关键词:玉兰花铃木祖母

张雪梅

(保山学院,云南 保山 678000)



吕赫若小说《玉兰花》隐喻修辞摭议

张雪梅

(保山学院,云南 保山 678000)

日据时期,中国台湾作家吕赫若娴熟地使用隐喻写作手法,使语言无限地扩展,使现实在特定的语义中最大化地扩展,使作者的思想感情无限地扩展, 从而也使社会现实的题材得以隐性化。在小说《玉兰花》中,吕赫若从人物形象、风土民俗等维度,借助隐喻修辞,在冷静客观的叙事中,表达对日本殖民统治的强烈反抗。

吕赫若;《玉兰花》;隐喻修辞

隐喻既是一种修辞,也是一种功能,具有诗性含蓄而言此意彼的特点,能够“让关于不同事物的两种观念一同活动,并且用一个词或词组加以支撑,使二者互相作用而产生合力”[1]。隐喻最根本的是从语言出发,结合文本中使用的意象和象征等手法,寓于远超叙事话语字面意义的更为深刻广泛的含义,借助这种隐喻手法,使得作者的本意与文本造成一种表象上的疏离感,而读者只需要借助一定的背景就能与文本形成有机的互动机制。而达到在特定时期或特定的背景之下作者不便于直接发声,而借助隐喻能够达成的主旨或意图。因而,隐喻“能够帮助我们理解和认识那些不易通过直观手段直接理解和认识的事物以及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2]。台湾日据时期的作家吕赫若在错综复杂危机重重的社会背景中,能够以自己较为清晰的立场,面对日方积极推行内地延长主义、皇民化运动、改姓名运动的风潮,依然坚持将眼光投向台湾文化,试图对纷乱社会中台湾人的身份认同与何去何从做出清醒的认识,这与他在小说创作中对于隐喻修辞的驾驭密不可分。其中,吕赫若于1943年创作的小说《玉兰花》折射出极强的隐喻功能。

一、小说《玉兰花》人物形象中的隐喻修辞

小说《玉兰花》描写的人物形象中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作为叙述者的“我”;二是作为外来者的日本人铃木善兵卫;三是作为群像的阿兄及堂兄弟们、我的祖母叔父们等。小说中这三类人物形象在作者心中,事实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隐喻功能和意义。

1.作为叙述者的“我”

作为故事情节推进和发展的视线,“我”见证了小说中几乎全部的事件,也是作者的重要代言人,“我”在不同的事件中表现出的情绪情感就是作者隐喻立场的发声者。从开篇到结尾,通过一系列事件细腻刻画“我”的情感态度的变化无不体现出“我”的矛盾心理和变化过程。“我”矛盾于最初对于日本人的恐惧,“我”纠结于靠近日本人铃木善兵卫的犹豫,“我”忧心铃木善兵卫生命的垂危,“我”一样痛苦于铃木善兵卫最后的离去,把这样的恐惧、纠结、忧心和痛苦集中在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叙述者“我”的身上,合情大大胜过于合理,而这种看似不合理的间隙里分明隐喻着某种深意,那就是作为殖民地弱小者对于殖民者无声的反抗与排斥,以及殖民地弱小者对于友爱、对于和平的深深眷恋与向往。

2.作为外来者的日本人铃木善兵卫

所有的故事情节几乎都围绕铃木善兵卫来展开,文中从他出场以及与家族相处的点滴直到最后的离去,整个过程除了友爱相亲几乎没有殖民者的影子,除了他的身份标签“日本人”之外。这样的书写从文本表面来看似乎是合乎当时殖民统治下“日台亲善”的军国主义话语权,似乎披上“皇民化”的外衣,但深入探究却发现,作者通过故事表面的“日台亲善”与人物深层关系的疏离又达成隐喻的可能,而这种隐喻分明在暗示一种立场:当一个国家处于被狂热的占有欲充斥每一个神经细胞的境况下,挑起一场战争似乎就成为必然,而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想要去阻止这场必然的战争几乎是不可能的,比如铃木善兵卫;而在那个被日本殖民的社会环境中,一个普通的百姓同样是无力去改变什么的,比如“我”与家人。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人性之美的彰显,如果作为人的良知没有泯灭,那么人性中最根本的“善”在老百姓的心中也将永远不会消亡。而恰恰是这样的书写与表达,充分体现吕赫若的底层平民立场。

3.作为小说中群像的阿兄及堂兄弟们、我的祖母叔父们

在这个群像中同样也无一例外的显示出作为人性最根本的善良之美,他们与“我”相比,并不是没有思想或是鲜有感情,而是置身于主人公“我”的背景上面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底色,当然他们的情感比起“我”来要显得相对单一,但也出奇雷同地显示出他们的善良,比如,小说在写到铃木善兵卫得了重病几乎要死去的时候,这个群像中的每一个人无不忧心忡忡为铃木善兵卫的生命捏一把汗。这样的情节在表象上给人“日台亲善”的错觉,事实上在表层错觉的背后同样深深隐喻着作者对于人性的深层次解读:作为一个人,良知是不可以被泯灭的,哪怕被侵略者占领了土地,失去了精神上的自由,也理当如此,尤其当面对的是一个同样没有泯灭良知的人,不管国籍、不论民族,都应该坚持人性中最闪光的部分——善!

二、小说《玉兰花》风土民俗中的隐喻修辞

1.自然景物中的隐喻

“那是个盛夏。眺望着阳光普照田圃的情景依稀盘绕脑海。绿色的田、在我们的眼前扩展开来。那种饶富生气的绿意,仿佛由脑髓分泌出来,令人神清气爽。我家就建在田圃的正中,北侧一排竹林内植有相思树,西侧与东侧有河流过,南侧田圃的尽头是甘蔗田,我们沿着西侧的河边漫步。河边的相思树与竹林繁茂,树根浓密开满五颜六色的野花,蝴蝶翩翩飞舞。树林中有不知名的鸟在枝桠间婉转歌唱。鸢在树梢上画圈。从树丛稀疏的枝叶间,可以看到河是一条急湍,碰到一些石头时,激出白色的泡泡。那种感觉使我对于未知的世界涌起憧憬,更使我心中有一股快乐暖流流过的感觉。”[3]

上述文段描写中国台湾土地上一些纯美的自然风物,田圃、阳光、相思树、甘蔗田、竹林、野花、蝴蝶、鸟、鸢、急湍、石头、泡泡等,短短篇幅涉及十二种之多的意象,极尽色彩,极具画面,营造出一种山水写意的超强现场感,而这样的自然景物描写的作用并非只是为人物出场或人物心情做铺垫那么简单。中国传统文化历来强调人与自然的亲和与协调,追求“天人合一”境界。自然界自然而然,人只有遵循自然的法则,合乎自然的要求,才能为自然界所接纳。作者这样的设计与当时日本殖民统治企图消灭中国传统文化的要求显然是格格不入的,正是这种格格不入反而巧妙而深层地隐喻出作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固守与坚持。吕赫若以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独特的语言架构,在和日本殖民当局的“皇民化”运动抗争,并形成一种坚忍的精神,让在黑暗中艰难跋涉的中国台湾老百姓感受到坚持的力量与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文本中类似的风景描写不少于八处,有的描写详尽些,有的简略一些,这对于深陷殖民统治泥沼中窒息状态下的人们来说,恰如一股清新的气流,让他们看到生的力量。这恰恰是作者巧妙运用隐喻功能达成的效果,看似轻巧,却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正如学者张瑞德所言:“隐喻在人类的精神存在中,牢牢地保留着人与自然的原始关联,隐喻以此种方式包藏着诗、美与真理。”[4]

2.民俗中的隐喻

民俗是一种符号,它在民间世俗生命传承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见证了民族发展的历史,在承传民族文化的过程中,民俗承担了凝聚民族意识的文化隐喻功能。“隐喻,作为语言学手段,可以用来引导对事物的深层理解;而面对流传广泛、年代久远的儿歌、民谣、传说,我们确信其中显现它们所产生的民族的古老品格、已然凝固的形象内涵,一切意义都是相对的,仅仅在于它们存身的文化语境中才恰当且有效”[5]。

小说文本中有这样一个情节,铃木善兵卫得了重病几乎不治的时候,全家人想尽办法,特别是年轻祖母由“我”带路,来到铃木善兵卫经常去钓鱼的小河边,庄重地举行 “招魂”仪式:

“年轻祖母再一次慎重询问:‘就是这里?’然后点燃香,向着水流的方向拜拜,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年轻祖母燃烧金纸,拿着铃木善兵卫的上衣,在火焰上画圈……金纸燃烧完毕后,年轻祖母呼喊我:‘到家以前不可以讲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祖母讲话哦!’‘嗯。’年轻祖母拿着香的手上抱着铃木善兵卫的上衣,走近水边,以两根手指掬水,数次洒在上衣上……然后年轻祖母卷起衣服的前摆。把铃木善兵卫的上衣放进去,以持香的手紧紧地抱着,走在前头,步入归途,边走边喊:‘铃木先生!回来吧!’的声音。”[3]

从“年轻祖母”举行仪式时的庄重与虔诚可以感受到,这些生活在中国台湾社会底层的百姓是在用自己的善良与信仰为远道而来的日本友人祈福的,这绝非底层百姓的愚昧和迷信,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虔诚与真挚;这绝非刻意逢迎“日台亲善”的虚伪,而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事实上,在台湾被殖民化的过程中,传统文化似乎都要被消匿掉,然而作者在文中又分明在用传统文化中的民俗仪式来为铃木善兵卫“招魂”,从中不难看出作者对传统文化坚持的暗示。这种暗示恰恰是通过隐喻来实现的,作者通过隐喻的方式表达对“皇民化运动” 的反抗。民俗是中国台湾民间的文化隐喻,是与时代没有必然联系的社会和文化现象,然而却是中华民族的历史现象,历史承载着民族的记忆。正如学者所言:“这些风俗习惯,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使台湾同胞有着较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发挥着积极的社会作用, 因而得以沿袭和传承。”[6]

三、小说《玉兰花》隐喻修辞的深层寄寓

正如迟子建所言,作家永远走不出自己的小说,因为作者的态度都在故事中。台湾日据时期小说《玉兰花》同样也寄寓着作者的情感态度,不论通过人物形象的寄寓还是通过风土民俗,都无不深深寄寓着作家吕赫若对家国情怀深深的眷恋。该小说创作时期正是台湾日据时期,台湾作家被迫用日文写作,并且必须罩上“皇民化”的外衣。作家是没有话语权的,如果硬要夺过应有的话语权,也许只能以生命作为代价,或许会招致更多的杀戮。可是像吕赫若这样饱含民族情怀并且用文字坚持家国大义和精神的作家,他们的战斗还未停止,直至中国台湾人民将日本殖民统治者赶出这块土地。在这样的背景下,作家屈辱着自己的尊严,隐忍者自身的骨气,但却勇敢地在言说着中国台湾人民的生活和情感。即便在严苛的日文创作时期,作家虽然深深地痛恨着日本军国主义文化殖民的狼子野心,但依然没有忘记在日文和中文转换过程中运用隐喻修辞的手法,赋予语言文字深层的内涵,而这样的深层内涵在日文和中文的转换中会从形式上消耗掉语言表层的含义,而只有借助中文这一特定的语言背景,才能使作家被迫用日文创作而成的小说的语言背后的深层内涵能够被更多的台湾人接收到。自然,有着充分话语权的日本军国主义当权者是难以穿过语言表象解读到深层内涵的,在这样的政治和语言交汇的裂缝中,隐喻修辞得以帮助作者达成他的情感态度的婉曲表达。既保全了创作的个性和自身的安全,也使得作者对中国台湾这片土地、对老百姓深情和对家国和平的仰望得到深层次的寄寓。纵然这样的寄寓不能即刻转换成现实,但他们坚定地相信:“正义的那天总会到来!”

[1]张目.隐喻:现代主义诗歌的诗性功能[J].文艺争鸣,1997(2).

[2]朱小安.试论隐喻概念[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1994(3).

[3]吕赫若.吕赫若小说全集:台湾第一才子[M].林至洁,译.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1995.

[4]张瑞德.《隐喻》:诗学新论[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5).

[5]王如晨.《从前有座山》中的文化隐喻[EB/OL].http://www.bbs2.sina.com.cn.

[6]李诠林.西川满台湾民俗题材文学中的中华文化[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4(2).

[责任编辑 薄 刚]

Metaphor Rhetoril ofThejadeorchidby Lv Here

ZHANG Xue-mei

(BaoShan Uiversity,Baoshan 678000,China)

according to period, Taiwan writer Lv Here skillfully use a metaphor of writing technique, make the language be infinite to extend, it can maximize reality in the specific semantic extension, infinite to extend the author’s thoughts and feelings, and thus be subject of the social reality recessivation.In the novel“the magnolia flower”,Lv Here from characters, and folk customs, such as dimension, with the help of a metaphor rhetoric, with calm and objective narrative, expressed strong against Japan’s colonial rule.

Lv Here;“The jade orchid”; Metaphor rhetoric

2017-01-10

张雪梅,保山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H15

A

2095-0292(2017)02-01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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