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哲学革命的逻辑进程及其思想内涵
2017-02-23吕世荣聂海杰
吕世荣,聂海杰
(1.河南大学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研究所,河南开封 475004;2.郑州轻工业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郑州 450002)
马克思哲学革命的逻辑进程及其思想内涵
吕世荣1,聂海杰2
(1.河南大学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研究所,河南开封 475004;2.郑州轻工业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郑州 450002)
马克思哲学革命的中心要务是克服旧哲学“解释世界”的局限,马克思由此终结“解释世界”的旧哲学建立起一门“改变世界”的新哲学。新哲学从三个方面超越了旧哲学:克服了其观念本体论,打通了哲学通往现实的道路;祛除了其唯心史观迷误,唯物主义地解答了“历史之谜”;扬弃了其先验的价值观立场,将哲学改造成为人类社会解放的思想武器。
马克思;哲学革命;解释世界;改变世界;无产阶级
自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的哲学革命一直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常青树”。马克思究竟如何变革旧哲学而创立一门新哲学?对此,不少学者都作了深入研究。国内学术界提出了“两次转变说”和“双重逻辑说”。近几年来,孙正聿、张一兵和吴晓明等教授又提出了许多深刻的观点。在充分借鉴前人成果的基础上,笔者将进一步对马克思哲学革命进程进行研究。笔者认为,马克思的哲学革命是一个整体。它不但有确定的问题域,而且在问题的推动下,马克思的思想发展呈现出多维综合的过程性特质。
一、旧哲学基本理论建制的维度缺失
探讨马克思的哲学革命,首先得弄清它的对象和问题域。马克思针对的并非某个哲学流派,而是全部旧哲学,不仅包括唯心主义,也包括“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1]499。但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又有着根本不同于以往的本质规定。以往的哲学革命普遍都不彻底,都没有真正撼动西方哲学根基,反而要“夯实地基”以“重建形而上学”。这种做法一直延续到现代。以海德格尔为例,他虽然深刻指出了以往哲学“遗忘了存在”的问题,但却仍然以“返回步伐”的方式为之奠基[2]。而马克思的哲学革命的出发点不是夯实西方哲学地基,而是对其进行彻底前提批判;其目的不是重建形而上学,而是要终结全部旧哲学。
在马克思看来,旧哲学的基本理论建制有着内在的维度缺失。就世界观而言,唯心主义将先验的观念设定为本体,消解了世界的客观实在性;旧唯物主义虽然肯定了自然界的本体优先性,却摒弃了哲学对世界的能动反作用。问题进一步延伸到了历史观层面。所有哲学家们的历史观都带有唯心主义色彩。他们要么直接将历史归结为精神或意志的产物,为它披上一层颠倒幻彩;要么则滞留于表象而无法抓住本质。世界观、历史观的局限在价值观层面突出地反映出来。随着现实世界被归结为抽象的观念本体,割裂理论与实践就成为旧哲学的价值立场。“因为在现世中不能盼望有更美满的境况,所以只好迁就现实,以求苟安”[3]。这里显然浸透着为确保“前定的和谐”理性必须服从于不合理现实的倾向。质言之,针对不合理的当下,哲学家们只得以应有去解构现有。究其实质,“这种改变意识的要求,就是……借助于另外的解释来承认它。”[1]516全部旧时代的哲学家们因此都无力打通哲学走向现实的道路,不同程度地堕入先验的意识形态幻梦。
由此可见,旧哲学的基本理论建制蕴含着固有缺陷。“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502受自身理论建制束缚,哲学家们陷入先验地构造世界的误区,根本无法为实践地变革世界提供理论指导;他们所陷入的唯心史观迷误及其意识形态幻想,是其不可避免的逻辑终局。正是如此,只有对旧哲学实施彻底前提批判,一门改变世界的新哲学才能建立。
二、马克思变革西方哲学的思想脉络
旧哲学的困境是内蕴于其基本理论建制的品性,致使哲学家们都无法跳出自我构筑的理念王国。正是这样,马克思对旧哲学的变革内在地蕴含着二重指向。一是对其理论建制实施彻底前提批判,克服其世界观、历史观和价值观的局限;二是建立一门新哲学,将哲学改造为改变世界的智慧。总的说来,这场不断深入而又愈加彻底的哲学革命包括如下这些环节。
1.触及并初步克服旧哲学的先验困境
马克思与旧哲学的接触始于青年时代。他当时试图构建一个“法哲学体系”[4]10。这段法哲学研究的经历使马克思触及了旧哲学的先验困境。“这里首先出现的严重障碍正是现实的东西和应有的东西之间的对立……它又成了拙劣的、错误的划分的根源”[4]10。马克思因此遭遇生平第一次世界观危机。“康德和费希特在太空飞翔……而我只求深入全面地领悟/在地面上遇到的日常事物。”[4]651-652如何才能从先验的理念世界走向现实世界?为此,马克思从头到尾读了黑格尔的著作,汲取了其辩证法思想。“我们必须从对象的发展上细心研究对象本身,而决不允许任意划分;事物本身的理性在这里应当作为一种自身矛盾的东西展开,并且在自身中求得自己的统一”[5]。这不仅消解了旧哲学的先验困境,而且初步确立了一种辩证的哲学观架构。
马克思将之运用到了《博士论文》中。通过对德谟克利特与伊壁鸠鲁原子论的比较研究,马克思揭示了哲学与现实的辩证关系。“他现在把哲学的发展看成哲学本身的否定和消灭,……亦即看成精神和外部世界之间的相互作用”[6]。马克思由此确立了“哲学的世界化”与“世界的哲学化”的思想。这一思想蕴含着相互统一的两个原则。一是理性原则:即透过事物现象揭示其本质;二是批判原则:即通过理性批判推动世界发生改变。显然,马克思不仅初步克服了旧的哲学形而上学体系的束缚,而且由此确立了一种虽则思辨但却辩证的哲学方法。
2.世界观变革:从先验的理性批判到现实的革命实践
上述两大原则即“理性原则”和“批判原则”成为马克思解决问题的基本方法。他将之贯彻到了《莱茵报》时期,用于分析和解决社会问题。这一做法本身就是对旧的哲学形而上学传统的颠覆。我们知道,自柏拉图以降,生活世界一贯被哲学家们视为变动不居的“假象世界”。他们罢黜了其实在性,仅仅将之作为崇高理念王国的意向关联物。而马克思这里则开启了一条对现实问题进行哲学求解的崭新道路。
无论是对出版自由的捍卫,还是对“林木盗窃法议案”的驳斥,以及对摩泽尔地区农民贫困问题的剖析,马克思都始终秉持这两个原则。他不仅理性地揭示了问题的实质,而且对其矛盾展开批判。这种理性的“批判”和批判的“理性”使马克思的思想与现实和时代紧密相联。一方面,马克思自觉将批判的世界观贯彻到了革命活动中,为自身思想发展赢得了动力源泉;另一方面,在破解现实问题和时代课题的过程中,马克思的世界观在发生变化。他愈发清楚地意识到旧哲学耽于理性静思的局限。哲学不再是遨游于理论天国的超验智慧,而是要成为“现世的智慧”即“当代世界的哲学”[7]121-122;哲学家再也不能停留于纯粹理论玄思,而是要自觉地走出理论走向现实,解答紧迫的现实问题和时代课题。
然而,这种理性的和批判的世界观却内含危机。马克思自觉将事物的本质设定为本体,以此为尺度对其不合理性展开反思。这一做法,一方面撼动了旧哲学的根基;另一方面却并未找到解决矛盾的现实途径。这一困境在林木盗窃法和摩泽尔农民贫困问题上彻底暴露。这样的“物质利益难事”给马克思带来了极大苦恼[8]2。按照理性的原则,国家是代表全体社会成员的共同体,法律是维护所有人利益的法则。但现实情形却截然相反。国家竟成了私人攫取利益的工具;法律竟成了为之辩护的手段。如何解决这一矛盾?深感苦恼的马克思对此虽极为愤慨。然而,他发现,除了诉诸于纯粹的“政治理性”和抽象的“自由报刊”之外,别无他途。
矛盾推动着马克思思想进一步发展。“在克罗茨纳赫,马克思……认识到自己过去的许多想法是荒谬的或片面的,因而必须用新的思想取而代之。但是如果不对黑格尔的哲学思想,特别是他的国家哲学和法哲学进行批判性的分析,就不能做到这一点。”[9]带着这样的问题意识,马克思深入研究了欧洲封建社会的历史。研究暴露了问题。“当黑格尔把国家观念的因素变成主语,而把国家存在的旧形式变成谓语时——可是,在历史真实中,情况恰恰相反:国家观念总是国家存在的形式的谓语”。[4]368-369这样,奠立于对确凿的历史事实的研究,马克思颠覆了黑格尔的哲学逻辑,赋予自身世界观以唯物主义内涵。
这种唯物主义世界观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得以丰富和深化。“为了解决使我苦恼的疑问,我写的第一部著作是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性的分析”[8]2。马克思在这里确证了黑格尔的世界观的颠倒性。“错误的是:他满足于只从表面上解决这种矛盾,并把这种表面当做事情的本质。”[7]377黑格尔深刻地握住了近代以降政治国家和市民社会的矛盾,然而却将之湮没于思辨的逻辑,“他用现存的东西来冒充国家的本质。”[7]324针对黑格尔这一颠倒迷误,马克思对之进行了唯物主义的再颠倒。家庭和市民社会不但不是国家的附属物,反而是“家庭和市民社会使自身成为国家。它们是动力”[10]11。这样一来,马克思就克服了黑格尔世界观的颠倒性,与之相应,一种与之截然相反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开始确立。
在几乎同期的“德法年鉴”上面,这种唯物主义的哲学世界观发生了质变。“1844年在巴黎出版了马克思和阿尔诺德·诺德主编的《德法年鉴》,上述转变在这里彻底完成(世界观变革——笔者注*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学界对此有过不少争议。一部分人是绝对地认同,将“彻底完成”等同为马克思哲学变革的完成;而另一部分人则以其后马克思思想进一步发展的事实对之否定。这两种看法都没有辩证地即全面地领会列宁的思想。实际上,列宁所指称的只是马克思哲学思想发展的一个维度即世界观变革。)”[11]39。对此,马克思在后来《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也强调指出:“通向唯物主义世界观的道路……已在‘德法年鉴’中,即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和‘论犹太人问题’这两篇文章中指出了。”[12]问题的关键是:马克思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首先,马克思明确将哲学与无产阶级革命实践相结合,赋予自身世界观以现实的和时代的内涵。“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10]214。“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被马克思有机地统一起来。哲学是无产阶级解放的思想武器;而无产阶级革命则是确立这种彻底批判的新哲学的现实路径。其次,马克思既继承了旧哲学探本溯源的求索精神,又赋予其新的内容。马克思在一个新的高度将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贯彻到底。“它不是解剖刀,它是武器。它的对象是自己的敌人,它不是要驳倒这个敌人,而是要消灭这个敌人”[10]202。要言之,新世界观已然不是关于“世界”本体的逻辑统摄,而是对现时代矛盾的解剖。其三,以求解“犹太人问题”为契机,马克思击穿了旧的哲学形而上学逻辑。马克思深邃地把握到了时代的矛盾,即国家与市民社会之近乎“唯灵论般”的尖锐对立[10]173。马克思不仅把握住了这一矛盾,而且洞察到了破解矛盾的途径。“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10]214。无产阶级既是私有制的产儿,更是这个时代的终结者。“这是马克思对于无产阶级伟大历史作用的最初阐明”[13]129。对此,列宁深刻指出,马克思“已作为一个革命家出现”,因为“他诉诸群众,诉诸无产阶级”[11]4。
这样,从《莱茵报》到《德法年鉴》,马克思完成了自身世界观的变革。海德格尔深刻地将超感性世界的“坍塌”等同为柏拉图主义完结,“我们把超感性领域的这种本质性坍塌称为超感性领域的腐烂”[14]。而马克思的世界观变革不仅从根基处破除了旧哲学的先验幻想,而且从理论和实践上将之彻底扭转到了一个全新境域。马克思确立了一种崭新的世界观。这种新世界观与旧哲学有着本质区别。它不是关于自然界和宇宙的终极解释,而是旨在通过切实的实践行动推动现实世界矛盾的转化。本质而言,新世界观就是无产阶级解放的思想武器。它的任务和使命是为无产阶级革命提供科学的理论支撑。
3.历史观变革:解答“历史之谜”
从触及旧哲学的先验困境,到世界观层面的克服,马克思的哲学思想逐渐成熟起来。与之相应,他的历史观也发生着深刻变化。不过,历史观变革并非世界观变革的自然延续,而是同一思想过程的不同维度。历史观变革与世界观变革有着本质同一的思想旨趣。世界观变革是破除旧哲学观念建构论的先验幻象,历史观是进一步破除旧哲学对社会历史发展的唯心主义迷误。
《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已然触及旧哲学的历史观症结。物质利益难事之“难”深层地也蕴含着历史观层面的问题。专制的普鲁士封建王权怎么可能成为国家的完美化身?这一疑问直指黑格尔历史观的弊病。从克罗茨纳赫到《德法年鉴》,马克思的历史观呈现出与其世界观同步发展的态势。克罗茨纳赫时期,牢牢从欧洲社会发展的历史出发,马克思对黑格尔的历史观进行了前提批判。“市民社会决定国家”这一命题意味着,马克思颠覆了黑格尔和旧哲学的唯心史观。这一努力在《德法年鉴》上被具体化为要“用历史来说明迷信”[10]169。这是一种根本不同于旧哲学的历史观架构。它不是从观念出发去主观地解释历史,而是着力于对历史发展进行客观的解释。尤其是《<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马克思深刻认识到了人类社会必将通过无产阶级革命而达到一个更高阶段的发展趋势。这个洞见意味着马克思开始突破旧哲学唯心史观束缚,由此踏上了一条破解历史发展之谜的道路。
“巴黎手稿”正式开启了这项研究。马克思合理汲取了费尔巴哈和黑格尔的思想,对市民社会展开政治经济学解剖。透过“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的社会现实[10]267,马克思深入到了市民社会的本质内核中。这是一个由私有制主导的世界,有产者与无产者的阶级对立是其为之旋转的轴心。劳动与资本的异化关系表明: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矛盾非常尖锐,而“劳动和资本的这种对立一达到极端,就必然是整个关系的顶点、最高阶段和灭亡”[10]283。私有制社会的终结迎来的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建立。“历史的全部运动,既是它的现实的产生活动——它的经验存在的诞生活动,——同时,对它的思维着的意识来说,又是它的被理解和被认识到的生成运动”[10]297。这样,马克思就初步实现了对“历史之谜”的解答。这一解剖的本质要义在于:马克思深刻揭示了无产阶级解放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内在关系。亦即,他将私有财产的起源问题转变为人类发展进程的关系问题,揭示了共产主义运动奠立于人类社会整体历史发展进程的客观联系。《神圣家族》从三个方面深化了这一思想。总的说来,它扬弃了“巴黎手稿”的人本主义历史观,愈发着眼于从人类社会及其历史发展高度论证无产阶级解放的必然性。其一,从抽象的“人”转向现实的人。马克思突破了费尔巴哈仅仅将人看作感性主体的局限,明确将劳动实践界定为人的本质规定。其二,从思辨的“类”转向现实的社会关系。马克思从人对物质生活资料的依赖关系揭示了人与人在物质生产过程中的必然社会联系:“人为了他人的定在,是他同他人的人的关系,是人同人的社会关系”[1]268。这一观点表明:马克思开始“接近生产的社会关系这个思想”[15]。其三,从人本主义异化观转向唯物主义的实践观。马克思扬弃了之前的“异化劳动”思想,着重从生产实践角度揭示了工人的革命主体性与工业生产之间的本质联系,从而科学地论证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基于这些成果,马克思驳斥了德国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关于生产力的唯心主义观点。他明确将资本主义的生产力界定为“由无产阶级所体现的新的社会制度的力量”[16]。对此,孙伯鍨先生深刻指出:“这是马克思第一次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制度)之间的关系所作的考察,通过这番考察,他初次表达了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历史规律,这就终于为唯物地理解人类历史的发展找到了新起点”[13]243。马克思不仅找寻到了无产阶级革命成功的本源动力,而且发现了决定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物质动因。总之,通过对市民社会的逐步深入解剖,马克思历史观的唯物主义向度得以极大提升,为清算旧哲学的唯心史观提供了重要铺垫。
对旧哲学的清算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已然开启。在这部纲领性文献中,马克思首次将旧哲学界定为“解释世界的哲学”,将自己的哲学称为“新唯物主义”,并赋予新哲学“改变世界”的实践特质和历史使命[1]502。在几乎同期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的历史观变革彻底完成。这部旨在澄清自身见解与“德国哲学的意识形态的见解的对立”并借此清算“从前的哲学信仰”[8]34的手稿,凝聚了马克思之前思想变革的全部内容,推动着历史观变革和整个哲学革命的完成。第一,马克思淋漓尽致地剖析了包括德国哲学在内的全部旧哲学唯心史观迷误的症结所在。沉溺于理念王国之中的黑格尔学派有着“共同的意识形态前提”[1]514。他们和以往的哲学家们一样“不是曲解人类史,就是完全撇开人类史”[1]519。第二,马克思揭示了人类社会及其历史发展规律。他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等一系列关涉社会历史发展的元问题做出了既唯物又辩证的剖析,并展现了人类社会从低到高的演绎进程。第三,马克思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必然发展趋势。随着资本生产力与资本私有制矛盾的愈加尖锐,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必然将深化,当生产力的发展超出资本限度从而无法为其生产关系所囊括,人类社会就将在无产阶级革命的推动下彻底告别私有制时代这个“史前时期”,真正走向共产主义的自由王国。
这样一来,马克思就实现了历史观的彻底变革。“唯心主义从它的最后的避难所即历史观中被驱逐出去了,一种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被提出来了,用人们的存在说明他们的意识,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用人们的意识说明他们的存在这样一条道路已经找到了”[17]29。马克思不仅破除了旧的唯心史观迷误,而且在哲学史上首次科学解答了人类社会“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这一历史之谜。新哲学即旨在实践地改变世界的新唯物主义由此确立。
三、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哲学的思想内涵
随着马克思的世界观和历史观逐步转向唯物主义,随着他成为一个立场坚定的共产主义者,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就此完成。作为这一重大思想变革的结晶,新唯物主义有着根本不同于旧哲学的本质规定。就其内容而言,这个“新”有着三重基本内涵。其一,就世界观而言,新唯物主义实现了对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双重扬弃。与唯心主义截然相反,新唯物主义坚持将外部世界视为本原;同时,它又不是像旧唯物主义那样耽于纯粹静观,而是强调哲学对时代发展的能动反作用,力图通过对时代矛盾和现实问题的彻底批判达到对之实践变革。其二,就历史观而言,新唯物主义坚持将社会历史看作一个矛盾有机体,并主张对之进行彻底唯物主义解剖。这样不仅直接颠覆了唯心主义的先验逻辑,而且也破除了旧唯物主义滞留于历史现象的经验主义症结。其三,就价值观而言,新唯物主义坚持将实践地变革不合理的现存现实作为哲学的根本要务,着力于将哲学锻造为无产阶级革命的思想武器。适应于这些新内容,马克思的新哲学呈现出与旧哲学根本不同的形式。“这已经根本不再是哲学,而只是世界观”[17]146-147。首先,新哲学不再是“体系哲学”。它肯定了旧哲学“穷天人之际,究古今之变”的本体追求,但却否定了其试图一劳永逸地将万事万物统摄为某一本体的先验性,将之明确为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本质和规律的真理求索。其次,新哲学扬弃了旧哲学的真理观。它不是要成为什么“绝对真理”,而是将关注和改变现实作为自身主题。最后,新哲学肯定了旧哲学“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崇高理想,但却否定了其试图为一切时代所有人代言的抽象性和非历史性,旗帜鲜明地将哲学定性为解放被压迫阶级的思想武器。它因此就有了为旧学所缺失的历史维度,成了给予人类社会解放以历史科学指引的“文明的活的灵魂”[7]121。马克思由此开辟出一条解放无产阶级和人类社会的全新哲学道路。
[1]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王庆节,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26.
[3] 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13.
[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8.
[6] 奥古斯特·科尔纽.马克思恩格斯传:第1卷[M].王以铸,刘丕坤,杨静远,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213-214.
[7]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8]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9] 海因里希·格姆科夫.马克思传[M].易廷镇,侯焕良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43.
[10]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11] 列宁.列宁专题文集:论马克思主义[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2]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261.
[13] 孙伯鍨.孙伯鍨哲学文存:第1卷[M].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14] 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下卷[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775.
[15] 列宁.列宁全集:第3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13.
[16]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58-259.
[17]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责任编辑:许宇鹏)
2017-04-06
河南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优秀学者资助项目(2013-YXXZ-15);河南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团队支持计划(2015CXTD-01)
吕世荣(1954—),女,河南泌阳人,教授,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B03
A
1671-4970(2017)03-00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