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枉爱书人
2017-02-22高延萍
◎高延萍
此生不枉爱书人
◎高延萍
我从小就爱读书。那个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书,我就利用星期三下午不上学的机会,跑到图书馆去看。文化大革命时期,看到一堆堆的书被红卫兵烧掉,我很是心疼,曾经冒着危险偷偷钻到学校临时库房里,偷了一包书出来。以后,我就是带着这偷来的一包书下的农村,开始走上了成长之路。
参加工作后,有了工资,我最爱逛的就是书店了。遇到喜欢的书就买,每个月的工资最少有三分之一用来买书。到结婚时,我没攒下什么钱,只是攒了一大堆书。好在妻子就是见我爱书才看上我的,所以也就没有怨言。结婚不久,也就是八十年代中期,我因创作上的一点小成绩被调到小城文化馆,担任了创作辅导员。这一来,每天都有大批的文学爱好者上门来侃文学,一时门庭若市。文学爱好者见我家中的书,总要浏览一番,见了想读的书就找我借;哪有不借之理,所以大凡开口,一律答应。我们家一时间俨然成了小城文学爱好者的“图书室”。
我爱买书,甚至有点痴迷,有时家中都要断炊了,看见一本喜爱的书,我还是照买不误。有一次,有关部门组织了一个“读书演讲团”,我也有幸加入了。演讲团结束后,决定给每个成员买一件高档的纪念品,我听说后,当即找到负责人,说我不需要纪念品,就把那买纪念品的钱让我买书,结果大家都笑我是个“书痴”。有一次家里搬家,请来的搬运工人背着一包包的书,直喊“太多太沉”,我过意不去,主动将原先讲好的搬运费加了一倍。
我虽拥有的书多,却愧对于书籍,因为我一直没有给我的书找到一个好的安身之处。我曾经在文化馆那透着沧桑感的陋室居住了十几年,那青砖黑布瓦的小屋终年见不到阳光。潮湿不说,屋里还经常漏雨,每年的梅雨季节过后,我妻子总要将那些发了霉的书搬出来晾晒一番,有文友曾戏说我家的书好辨识,那就是有一股霉味还夹杂着一缕阳光的气息。也有文友戏说我的藏书“不见风雨,哪能见彩虹!”
九十年代初,社会上开始流行求人办事要送礼,可我这个“书痴”遇到有事求人,请客送礼硬抹不下脸面;有时实在抹不开,就在家中挑几套名著给人送去,结果让人嘲笑“太迂腐”。书倒是送出去了,事却没办成一件。
我的迂腐终于得到了报应,到九十年代中期,我妻子所在的工作单位垮了,连一分钱的生活费都不发;而我每月只能领到二百五十元的薪水,此时,儿子又考到了省城上学,为了生活,我和妻子准备外出打工。将来前景如何,难以预料。所以凡来借书之人,我不仅大包大包地借给他们,甚至点明“可以不还了。”我想:我们这一走,与其让书躺在家里睡大觉,不如让他们去外面流传,让更多的人去读。书嘛,就是让人看的,如果没有了读者,就失去了书的意义。
临别小城前,恰有一个多年来借书的老年朋友又来借书,我知道她喜欢看小说,就专门挑了几百本送给了她。谁知,我离开小城后,她将我送给她的书看过后,统统当废品卖掉,这些书就流传到了地摊。我回小城探亲时,常在地摊上看到盖有我藏书章的书,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表。
到2005年,我们总算搬到省城定居了,买了新房,装修完后,妻子特地给我辟出一间房,作为我的专用书房,并且奔波了几天,为我精心挑选了一个超大的书柜。那书柜有七扇门,再加一个转角,足足占据了大半个书房。爱了一辈子的书,到老了,总算有了自己真正的书屋和真正意义上的书橱,我兴奋得像个小孩手舞足蹈,自此以后,我每天大半时间都呆在自己心爱的书房里看书写作。
写作之余,我还是不停地购书。很快,我的大书柜又装满了书,加上我每年在报刊上要发表500余篇文章,样刊样书源源不断地寄来,很快,我的书房又变得拥挤起来。面对一屋子的书报,可惜已没有了读书人,我为这些书惋惜、痛心。在感慨之余,我萌生了一个想法,将这些书捐给小城图书馆,有我文章的样报样刊及有关史料捐给小城档案局。
电话打过去后,很快,小城图书馆和档案局来车,将我的书拖走了。面对空空如也的书房,这次,我没有伤感,相反倒有一些欣慰,这些书总算不再被灰尘蒙蔽,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我这一生用来买书的钱真的无法统计,这让当代的年轻人知道了,肯定会说我傻,为何要花那么多钱买书?为何要节衣缩食地去买书?为何不将买书的钱攒下来买房买车呢?买那些书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送人了?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傻,因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人的追求,我们那一代人就是有这么一个追求。尽管我们现在没有落下什么,却没有一点遗憾,因为我们曾经拥有风华,拥有激情,拥有快乐!我曾经拥有书万卷,想起它,我就觉得此生不枉一个爱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