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

唐德晟

万里无云，皓月高悬，繁星满天，星河纵贯，一片祥和安怡之态。极尽午夜，天狼星发出耀眼红光，天地为之异色，明月为之黯淡。高崖之上，一位身着官服之人，目睹了这一异象，喃喃到：“天狼啸月，将有血光之灾，战争欲来，和平将逝！吾为守疆之臣，誓与国共存亡。”但异象转瞬即逝，明月用柔和的清辉淡去了天狼星的血光。“圣人终出，和平终返。还好，还好。”他抚膺自我安慰道。

突然，身后官府中传来了婴儿啼哭，一位女仆高兴地跑过来说：“老爷，夫人生了！生的是双胞胎，都是男孩！”成为父亲的欣喜和骄傲使他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忧虑。

其后二十年，因为边境矛盾激化，邻国军队大举入侵，镇守边疆的他首当其冲。由于准备不充分，被敌军打的节节败退，最终作为国家代表与敌军签订了屈辱的和约，获得了暂时的和平。他热爱和平，但又不甘心国土被侵占，悲愤之情郁结于胸，使其旧病复发。鉴于自己的病情不断恶化，他将两个儿子叫到床前，嘱咐道：“国土被侵占的耻辱尚未洗雪，汝等应尽力收回，我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国家，但一定要用和平方式，因为战争会破坏和平搅乱局势，给人民带来痛苦。我死后，把我葬在高崖之上，我要长久地俯视这片我曾守卫过的土地。”安排完这一切后，便溘然长逝。

两兄弟将父亲安葬在高崖上，为了实现父亲的梦想，两人必须离开这里。在临行前，兄弟俩决定在父亲坟前各种一种植物代替自己陪伴父亲，哥哥种的是菟丝子，弟弟种的是橄榄。随后，两人踏上了各自的征程之路。

十年后，哥哥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军事天赋成为国家的军机大臣，而弟弟则依靠自己平和的性格和出众的口才成为礼部尚书。当时，国家又与邻国在边境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哥哥利用年轻君主的冲动和国民对邻国的仇恨，集结了全国军队，向邻国发起了进攻。弟弟极力想阻止这场战争，但满朝文武已被复仇的快感冲昏头脑，丝毫听不进去他的劝阻，弟弟一再努力，却被君主一怒之下罢免了官职。远在战争前线的哥哥则尽显风华，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邻国军队被他打的溃不成军。随后，他轻而易举地占领邻国全境，销毁了邻国所有的武器。洗雪国耻的他被国民誉为功臣。在凯旋途中，路过家乡来到父亲的坟前，哥哥种植的菟丝子已经爬满了整个山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而橄榄树则被包围其中，垂死挣扎。哥哥跪在父亲坟前，骄傲地说：“父亲，您错了！唯有战争，才能换来和平。”

又十年过去了，战争换来的和平扔在继续，但哥哥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和平，企图征服整个大陆，实现永远的和平。于是他再次跃马扬鞭，蹋着敌军的尸体一路凯歌。“这是最后一战，父亲您的愿望实现在即！”已年逾不惑的他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为了尽快攻克这个位于大陆最北端的极寒之国，他不听部将劝阻，执意孤军深入，在与饥寒奋战了两个月后，在敌军的偷袭下，哥哥带领的军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迎来了失败，原先被哥哥攻占的国家也纷纷独立，一时间战争四起，尸骸遍野，血流漂杵。哥哥带着少数残将逃回本国，再一次路过家乡，他已不再是那个踌躇满志的將军，而是一个满脸血污，鬓发斑白的落魄者。他跪在父亲墓前，双眼吊滞，用低沉而悲哀的声音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哀今朝，断剑残甲，赢得仓皇北顾。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话毕拔剑自刎。血迹染红了他身边枯黄的菟丝子，而不远处的橄榄树则生机勃勃。

被免官的弟弟复出了，着手收拾哥哥留下的残局。他一改哥哥武力进攻的方式，转而采取和平协商的方式，与邻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并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展开了多边合作。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国际局势恢复到了战前的和平状态。

三十年过去了，弟弟缔造的和平仍在持续，国家与邻国结成政治经济共同体，战争已被消灭，和平永驻人间。作为共同体前领导人的弟弟来到父亲墓前，衰老僵硬的身躯已经不允许他跪下了，在他周围，山崖上的菟丝子早已绝迹，而橄榄树却亭亭如盖。他满怀深情地抚摸着父亲的墓碑，说：“父亲，您的愿望儿子已帮您实现，但儿子所缔造的和平是建立在哥哥引发的战争的基础上的，如不是战争大大削弱邻国的实力，儿子无法与他们缔结和平。战争虽然短暂破坏了和平，但其终会带来和平，只是转化过程既困难又血腥，和平与战争都是维护和平的手段，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战争。儿子及儿子的继任者们愿作和平的守望者，直到地老天荒，您的在天之灵安息吧！我的任务已完成，也该走了。”为和平鞠躬尽瘁的弟弟在橄榄树下安眠。

其后三百年，政治经济共同体的各成员国之间产生了纠纷，随后纠纷逐渐扩大，合作基础遭到破坏，政治经济共同体瞬间分崩离析，战争死灰复燃。政治经济共同体的最后一位领导人来到和平的圣地——那个长着橄榄树的高崖，历届领导人死后都被埋在这里。他走到第一位领导人的墓前，说：“先师，您错了。战争与和平是相生相克的，它们两者无法孤立存在，天下和久必战，战久必和，我们无法阻止战争，但可以延长和平的时间，并且经过战争的洗礼，和平的基础将会更高，持续时间将会更长。我没能尽到守卫和平的职责，不配被安葬在这里。”说完，纵身跳下悬崖。

一场大雨漂泊而至，闪电劈断了橄榄树，橄榄树则又从根部抽出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