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森诗集

拉塞尔·埃德森

经典代表作

火焰不是好客人

因为我疯了，我就负责一家疯人院。

一场饥饿的火来临，因此我说，你可以去吃木头，可是不要上楼去吃精神分裂者。

我说，疯人们，当火焰把厨房椅子当作早餐来吃的时候，就到阁楼上去吧。

可是火焰想要的是一面厨房窗帘，它将其吃掉，同时攀登上去，然后进入天花板去吃一根屋橼。

我说，如果你那么饥饿，你就吃屋橼吧，可是别吃疯子。

同时，一个疯子在阁楼上，手持斧子，开始攻击天空。

我说，你那样做，你要迫使天上下雨，你会因为下雨而砍伤它。

火焰正在吃一个老妇。我说，是的，一个老妇，还有一个孩子来作为甜点。

我对火焰说它可以在疯子的床上午睡。可是火焰想吃那张床。火焰，你太饿了，我说。可是，到那个时候，火焰的全家都涌进来了，将疯人院的角落全都吃得精光——嗨，那是尘土构筑了它们的城市之处。

可是火焰根本听不进去，它们可不喜欢饿得要命。

于是我把疯子们从阁楼上叫出来，对他们说这是一场富于营养的战争，他们必须去吃掉火焰，如果不去吃，火焰就会吃掉他们。

然而他们却说，我们又不是吞火表演者，我们是吞剑表演者……

汽車

一个男人刚刚娶了一辆汽车为妻。

可是我想说的是，他的父亲说，汽车不是人，因为它是某种不同的东西。

比如，就拿它跟你的母亲比较吧。你看见它跟你的母亲有多么不同吗？它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更宽大，不是吗？此外，你的母亲的头发长得也不同。

你应该尝试去找到世界上某种跟你的母亲看起来相似的东西。

儿子说：我有母亲，那种东西还不足以跟母亲相似吗？难道我得找更多的母亲吗？

她们都是老妇，几乎激发不出任何生儿育女的愿望。

父亲说：可是你不能跟汽车生儿育女。

儿子就掏出一把点火钥匙给父亲看。看吧，这就是一根特殊的阴茎，它跟汽车做爱，就像男人和女人做爱一样；汽车分娩一个远离此处的地方，它行驶的时候就一路产仔。

父亲说：那就让我当祖父吗？

儿子说：当我在远处时，那就让你在你所在之处。

父亲和母亲，看着一辆挂着“新婚”招牌的汽车在路上渐行渐远。

梦者的新娘

有一个胖女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胖女人。

她的母亲叹息：为什么呀？

因为人们会认为我是一个伪装成胖女人的瘦女人。

她的母亲叹息：那又有什么好处？

于是一个男人就会娶我，因为很多男人都很喜欢瘦女人。

她的母亲叹息：然后又怎样呢？

这个胖女人说：然后我将脱掉伪装，他就会看到在这个胖女人下面是另一个胖女人。

并且他会认为我是一棵洋葱而不是一个女人。

他会认为他娶了一棵洋葱（这是另一种伪装）。

她的母亲叹息：然后又怎样呢？

他会说：多么时髦呀，一棵有阴户的洋葱。

新娘与新郎

一架残忍的飞机把一个影子持为囚徒。

我们说，别太像你那个样子，在一片渐渐厌倦的田野上，把一个影子持为你的形态的奴隶。

你敢关押一个影子而不是它所欲望的东西吗？

当夜幕降临，它从你下面溜走，没有翅膀地跑过树林，溶化在月光下吗？

我们对飞机说，来吃晚餐吧，我们要给予你有毒的汽油……然后你冲进大地，在那里，像手指一样弯曲的小虫子把你引诱得更深，一直诱惑到那万物重新开始的梦幻尽头：现在以太阳为牧师，飞机和影子结婚。

现在，新娘影子和新郎飞机一起躺在田野上，影子对着影子交媾；这样很好。

失眠者来信

亲爱的家具制造者先生：

你给我制造的床非常麻烦。当我拉扯它的缰绳，它就抬起前蹄不再前进。

它似乎害怕高度，因为在每天夜里，当我要它跳出窗户时，它都踌躇不前。

睡在一张害怕高度的床上是不可能的……我如此频繁地梦见山峦。

我相信这张床是一头属于山谷的生物。

玩具制造者

一个玩具制造者制造了一个玩具妻子和一个玩具孩子。他制造了一座玩具房子和一些玩具岁月。

他制造了一只正在变老的玩具，他制造了一只正在死去的玩具。

玩具制造者制造了一个玩具天堂和一个玩具上帝。

然而，他最喜欢制造玩具大粪。

法官

一个人打扮得像法官，站在镜子前面，判决自己在余生中孤独终身。

可是，阁下，你还没有听到我这一方的观点陈述……

你那一方不能陈述观点，你被发现有罪——因为你模仿法官，还站在镜子前面赞美自己。

我请求法庭宽恕，我仅仅是因为孤独才那样做的……

孤独不能成为违法的辩解。

可是，阁下，请听我说，我的一生都孤独。债务几乎没有偿还？——不再有孤独！——我请求缩短我的判决！我已经为我的罪行付出了代价！

我不跟被证明有罪的罪犯做交易。如果你持有异议，那就向另一个法官上诉吧。

可是，阁下……

退庭，上床睡觉！

擦掉艾米鲁

一位父亲用硕大的橡皮擦掉自己的女儿。当他完成的时候，墙上只有一团红色的污斑。

他的妻子说，艾米鲁在哪里？

她是一个错误，我把她擦掉了。

他的妻子问，她所有的可爱东西又怎样呢。

我也将把它们都给擦掉。

她所有的可爱的衣服呢？……

我将擦掉她的壁橱，她的梳妆台——闭嘴，别提艾米鲁！把你的头放到这里，我将从它里面擦掉艾米鲁。

丈夫在妻子的额头上擦动橡皮，当她开始忘记的时候，她说，嗯，我想知道艾米鲁发生了什么？……

她的丈夫说，从未听说过她。

她说，你，你是谁呢？你不是艾米鲁，是吗？我想不起你是艾米鲁。你是我的艾米鲁吗，我再也想不起她了？……

当然不是，艾米鲁是女孩。我看起来像女孩吗？

……我不知道，我再也不知道所有事物的看起来像什么……

大东西

一个大东西进来。

有人说，出去，大东西。

大东西出去，又重新进来。

有人说，出去，大东西，待在外面。

大东西出去，待在外面。

然后，这命令大东西出去的同一个人开始孤独了，就说，大东西，进来吧。

可是当大东西进来的时候，这同一个人决定还是让大东西待在外面要好些。

这同一个人说，出去，大东西。

大东西出去。

哦，我为什么要那样说呢？这同一个人说，他再次开始孤独。

可是在此期间，大东西随随便便就回来了。

这同一个人对大東西说，好啊，我正要叫你回来呢。

穿过睡眠的黑暗

睡眠中：轻轻地，轻轻地，天使用残忍的翅膀围攻我们，他们从云中踱步，突破阁楼，像潜水员进入沉船。

他们捧着一捧木瓦，一页页地翻动它们，就像翻动我们自己的生命的书页，屋顶之书：这里有苔藓和天气的传奇，这里有翻转过来的沉船的故事，难以摆脱鸟儿的记号……

……我们要一个接一个被带走，穿过生命的黑暗，穿过群星的云母的闪烁，被带到我们的床的楼梯下面，进入树根……慢慢屈服，穿过数个世纪的黑暗而颠簸，转折……

饱受折磨的镜子

（2001）

闹鬼的房子

现在大地的房子并非始终是房子。有那种万物都不会腐烂的时间。一种只跟卫生的原子有关的时间。没有气味，没有血块，没有花朵，没有耗子。大地上没有蛋也没有精子。

死亡与生命一起来临。它们从一开始就是恋人。它们相互抚育。生命抚育死亡，而死亡也抚育生命。这是它们的习惯，它们不能缺少对方而生活。

上帝说，让那里有生命吧，可是也让它受到死亡的看守吧……

一封家书

一天夜里，一个人的影子死了。那影子颓然倒下，摸索自己的心，从墙上滴下来，以一个独自死在床上的人的形态，滴到地板上一块黑暗的斑渍之中……

于是这个人就给家里写信：亲爱的妈妈，我的影子死了。我可能得重新出生一次，你和爸爸是否应该对此事负责，而且要添加一个新的影子……

他的母亲回信：亲爱的肯，请别指望这件事。亲爱的，真的，如果再有机会，我想我会要求流产的……

花盆

一个老妇在检查自己的一只鞋，在手里一次次翻转它，就像一只蜘蛛用落网包裹苍蝇。

她的丈夫叫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她在把鞋递给丈夫时叹息，我的子宫。

他叫喊，不是哦。

然而，这位善良的绅士，难道就不愿把一两颗种子扔进一位老妇的花盆里面？

新父亲

一个年轻女人穿上她父亲的衣服，对她的母亲说，我是你的新丈夫。

母亲大声斥责，你就等着你父亲回来吧。

年轻女人说，他已经回来了。

母亲说，请别对你父亲做这样的事，他一生工作都很辛苦。

年轻女人说，我知道，他需要休息了。

当父亲回家，他穿着他女儿的衣服。当他走进房子，他就打招呼，嗨，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位置

他们让我进去。我径直走到育婴室，爬进婴儿床，侵占那著名胎儿的位置。

他们不知作何解释。他们站在婴儿床边俯视我。

他们年轻。这是他们的房子。在育婴室里的是成年男人而不是婴儿。

当然，他们从未像这样计划过一切。这从未让他们想到任何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发生。

我移动了一下。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假装睡觉，以便保持占有这个位置……

饱受折磨的镜子

一个人对一面镜子说，让我凝视你那可爱的眼睛吧。

镜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敬着凝视这个人可爱的眼睛。

他的母亲说，停止折磨镜子吧。

这个人说，我在凝视它那可爱的眼睛。

母亲说，那些是你可爱的眼睛，它们并不那么可爱，因为它们就像小型望远镜，而不是眼睛。

他的父亲说，你在对镜子干什么可爱的事情？

这个人说，我在折磨它。同时，他继续凝视镜子那可爱的眼睛……

古玩店

有一个人想在一家古玩店购买一个老人：那个老人值多少钱？

一个站在古式肚脐柜台后面的老人微笑说，你让我太荣幸了，然而，因为我还年轻，我还尚未准备好出售。

那一块生物垃圾多少钱？

那个老人微笑说，一个人老人的垃圾有时是另一个人的财富。他把一个肚脐像第三只眼睛那样戴在自己的额头上。

那个人说，你老得可以到死的年龄了，然而还年轻得可以被插到木杆上来做稻草人。那么你在问那个老人卖多少钱吗？

那个老人微笑说，他还没有老到像一件货真价实的古玩那样出售。他把一个肚脐戴在他的一只耳垂上。

顺便问一下，那只肚脐值多少钱？

哦，那个东西，我试图找到合适的地方来种植我的新脐带。

可是对于脐带来说，你太老了。

那个老人微笑说，我知道，这不是很妙吗……

意外

理发师意外地剃掉了一只耳朵。那只耳朵像某种新生事物躺在地板上的一个头发之巢里。

理发师说，哦，可是它肯定不曾做过一只很好的耳朵，它几乎没有怨言就掉了下来。

顾客说，它不是很好的耳朵，它总是用过多的蜡制成的。为了把蜡燃尽，我尝试过把一根灯芯放在它的里面，以此来找到我通往音乐的路。可是一点燃它，我就让我的整个头颅着火了。火焰甚至蔓延到我的腹股沟和手臂之下，还蔓延到附近的森林。我感觉到就像圣人一样。有人认为我是天才。

理发师说，那令人舒服，我依然不能让你只有一只耳朵就送你回家。我要剃掉另一只。可是别担心，那将是意外。

需要这样的对称。可是，要弄清楚这是意外，我不想要你故意剃伤我。

也许我只会割开你的喉咙。

可是那肯定得是意外……

球

两个矮胖子假装在投球。

有人对那两个假装在其地产上投球的矮胖子说，从我的地产上滚出去。

对于高尔夫球，我们太大了。

从我的地产上滚出去，你们这些傻蛋。

我们想着炮弹，然而投球却更具社会性。

社会性？

哦，是的，我们是社会典范。

然而对于社会生活，你们也是矮胖子。

那就是我们认为要把社会性的世界作为投球而开始的原因。我们真的相当好。我们甚至有洞孔……

女士的心

她爱上了她的医生的听诊器；以它听诊她的心脏的方式……

医生说，你愿意跟我的听诊器共度蜜月吗？你应该看见它怎样把自己伸展到夜晚之中，去寻找一个神圣的躯体。

哦，可是你的显微镜是近视眼……

那么，我的潜望镜怎么样？它带着一只狡猾的眼睛从床垫里面伸出来，去寻找后门。

那甚至比你的万花筒还要令人讨厌；以它用它那独眼巨人的破眼睛凝视我的方式……

最后，医生举起听诊器，对她摆动着问，女士，准备好了吗？

她叹息，是啊……

猪排

遵循那可以穿过窗户看见的事物。这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恰当地瞄准窗户，你就可能看到道路对面的另一个窗户里面的情况。然后你看见一个木偶在做猪排，用牛扒刀将猪排划开，就像外科医生在用手术刀进行手术，把病人一片片放进他的嘴里。

那木偶给它的猪排淋上苹果汁。就像我。我也给我的猪排淋上苹果汁……

学者的叹息

一些学生把一个教授拉展在中世纪的拉肢刑架上。他让自己为他们做示范，让他们看看一个学者就像一块口香糖，可能被拉展到他最疯狂的梦幻那边。

当他们转动轮子，这教授就变得越来越长。

这教授在变得越来越长的时候发出一声叹息，不要把我拉得太长，否则我看起来就会像某种傻瓜。

某种东西突然断裂了。

这教授从刑架上叹息，发生了什么？

当某种东西突然断裂，我们只是在拉展一个学者，你可能听见了那个声音……

这教授叹息，是的，我在那里。

然后我们听见了一声学者的叹息……

这教授叹息， 是的，我也听见了那声叹息，它似乎是从刑架上传来的，我就像一块口香糖，正在那上面被拉展到我最疯狂的梦幻那边。

马的多余

有一匹学会了骑乘别的马的马。

马厩主人的妻子说，它多余。

马厩主人转向他的马说，它多余。

她说，一匹骑马的马似乎……

马厩主人对他的马说，具有耽于肉欲的品质。

她大叫，在我说话之前，你停止重复我所说的一切，好吗？那甚至是比一匹骑马的马更糟的多余。

可是……

她叫喊，可是，什么也不是。

同时，那匹马给一匹母马装上鞍，骑着她进入一片深深的树林……

乳房

一天夜里，一个女人的乳房来到一个男人的房间，开始谈起她的孪生妹妹。

她的孪生妹妹这样，她的孪生妹妹那样……

最后这个男人说，亲爱的乳房，你自己的事情又怎样呢？

因此，这只乳房就用这一夜余下的时间来谈她自己。

她自己这样，她自己那样……

最后这个男人吻了吻她的乳头说，抱歉，然后就睡着了……

钟

一个老人给他的钟上紧发条，那台钟用让人放心的预言来回应，滴嗒，滴嗒……

这老人说，你真的这样认为我会活上几亿年吗？

那台钟用那一个孩子打呵欠的简洁来回应，滴嗒，滴嗒……

这老人说，哦，多好的消息啊，还有谁比你更了解时间呢？

然而就在那天夜里，这老人死了。当他躺在黑暗中的时候，他就想，那台钟并不那么准确。它至少偏离了几亿年……

时尚的马

有一匹穿着铁制高跟鞋的马。

当骑手被问到这一点时，他说铁匠对他保证说这是马的高度时尚。

當那匹马被再次看见时，它擦着口红，戴着假睫毛。

当骑手被问到这一点时，他说铁匠对他保证说这是世界上的马的最新时尚之物。

当那匹马被再次看见时，它穿着一件婚纱。

当骑手被问到这一点时，他说，我们要结婚。

哦，多么令人愉快；我猜铁匠赞成吧？

我们计划要在他的铁砧圣坛前面结婚……

面包

我喜欢好看的面包。那愿意成为面包的面包。那种在饥饿的梦中找到的面包。

我就是那样遇见这样一只面包的。我敲响一道门（有时我那样做，是为了保持我的指关节的形状），一个在很大比例上像生面团的女人（她具有那种未烤过的、未揉过的目光）拿着一条相当好看的面包出现。

我咬了一口，而面包开始叫喊……

对称

一个人深受低音提琴的吸引，因为这些提琴让他想起那胸怀涂着虫胶清漆的裸女。

他说，它们拥有那让男人们发疯的臀部。

当然，因为对称的缘故，他也允许女人让他想起赤裸的低音提琴。

他说，关于她们，她们也拥有那让男人们发疯的臀部。

他曾经要求一个女人做他的乐器。

她说，你在开玩笑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把低音提琴？……

消息

船长在大海上闷闷不乐。他害怕水，那证明大海的那么多的水……

一杯水是一回事。一个人容易把它喝下去，将它装在膀胱里面，并把它排走。

几滴雨水没有什么危害，除了让人想起多么悲伤的面容。

有一天，水愿意像一头流体的大象把你和你的船驮在它的背上。第二天，这头大象就不再愿意把你驮在背上了。

在大海上，这是一条悲伤的消息。

船长坐在舱室里面，身穿一件降落伞，倾听着大海可能会说的话……

遭遇

一只手攥成昏然欲睡的拳头，搁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它突然转动它的背部，张开它的指头，仿佛在寻求它的手掌被人阅读。

然而，当我凝视它的线条，它却突然飞起来掴打我的脸。

我开始痛哭……

于是，这同一只手开始拭去我的泪水……

众神的黄昏

一个人填塞了一只大玩偶。然后他爬上去，坐在它的膝盖上。

当他玩厌倦了的时候，他就爬下来，掏出一只玩偶，让它坐在他的膝盖上。

当他玩厌倦了的时候，他就会掏出一只微型玩偶，让它坐在小玩偶的膝盖上。

有时，他会再次坐到那只大玩偶的膝盖上，同时让小玩偶坐在他的膝盖上，让微型玩偶坐在小玩偶的膝盖上……

当薄暮穿过黄昏而慢慢变得空寂之际，它们全都坐在那里……

公鸡的妻子

（2005）

傍晚

有一个人跟他的狗跳舞，他的妻子喜欢在傍晚坐着观看他们……

她突然尖叫起来，停下！

她的丈夫急刹停住，大喊，出了什么事？狗昏倒。

她说，我不知道，突然一切都颠倒过来了，现在我不喜欢在傍晚坐着观看他们。

谁？

那个跟一只狗跳舞的人，你没看见他们吗？他们刚刚还在这里。

然后，那个人又开始跟他的狗跳舞……

他的妻子突然尖叫起来，颠倒过来了，现在我又喜欢在傍晚坐着观看他们。

她的丈夫急刹停住，大喊，出了什么事？狗昏倒。

那个跟一只狗跳舞的人，你没看见他们吗？他们刚刚还在这里……

超级猴子

他把一只死鹦鹉的身体部位嫁接到一只被注射了吗啡的猴子身上，创造出一只超级猴子。

当那只猴子醒来，浑身长满绿色羽毛，还长着一只嘴喙。它的第一句话就是：波利要吃薄脆饼干！

这具有历史意义！以前没有哪只猴子这样说过！

因此，这只超级猴子被给予了超级猴子所能吃的所有薄脆饼干，直到超级猴子厌倦了薄脆饼干，说：波利要吃香蕉。这也将是另一条具有历史意义的引用语！

然后，他将开始创造特别出色的猴子，经过适当的嫁接，那只猴子将能像金丝雀一样唱歌……

求婚

一个女人想出售她的一个指关节……

她说，告诉我，你认为它有多少克拉？

珠宝商说，可这不是宝石啊。

女人说，你在很大程度上也不是个绅士。

珠宝商一边把她的指关节放在放大镜上，一边说，嗯，如果你坚持，这不是一块清澈的石头，有很多裂纹。我希望你对它的价值期望不要过高。

这是母亲赠与我的礼物。你认为它的价值有多大呢？

珠宝商说，不太大。

女人说，也许它的背景还有某些价值吧？

珠宝商说，也许吧，如果那背景包括两个乳头和一个阴户的话……

女人说：我爱你。

珠宝商说：我们结婚吧。

女人说：你扯得太远了……

睫毛膏奔流

在阅读祖父给他的汽车写的旧情书的时候，一个女人哭了起来。她的睫毛膏奔流，仿佛她哭泣出来的是墨水而不是泪水。

他的祖父就问，米尔德里德，你为什么在哭呢？

她啜泣说，这封美丽的书信。

接着她的祖父阅读这封信，且开始哭起来，起初带着男人那种窒息在胸中的沉重的啜泣，然后完全像孩子一样毫无遮拦地放声大哭，最后他开始以高声调的男性女声假音尖叫起来。

祖父，可是你为什么在哭呢？

他啜泣说，这封美丽的书信。

然后，他们又开始读信，再次开始哭泣。他以高声调的男性女声假音，她以女人的尖叫声。她的睫毛膏从眼睛上纵横、扩张，犹如一道给房间布满條纹的黑色闪电。

“亲爱的汽车，我爱你胜于爱我的父母。妈妈很好，爸爸给了我一根鱼竿。可是我爱的是你。如果你也有同感，今夜我将偷偷溜出来，我们就可以在你的后座上做爱……”

猫

一个老头穿着女用贴身内衣裤来逗乐他的猫。他说，小猫咪，你不知道你的爸爸是女人吗？

然后，另一个老头来拜访他，他就对另一个老头说，你大概在疑惑我怎么穿着女用贴身内衣裤。

另一个老头说，一点也没疑惑啊。

你肯定很好奇，也许看见一个老头像一个性感女郎穿着女式内衣到处嬉笑喧闹，甚至还有点厌恶吧。

喔，既然你提到那一点……

——是的，那我们就把一切都摊开来说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怎么穿着女人的内衣呢？

为了逗乐我的猫。

为了逗乐你的猫。那你为什么不这样说呢，那就可以解释一切了。我还一度以为你思维混乱了呢。顺便问一下，你的猫在哪里？

我没有猫……

空心猪

为了给自己制作一件猪服装，一个屠户掏空了一头猪，于是他有了一堆猪内脏。

当他爬进那头空心猪，他就试图拥有猪的思想来完成这套猪服装，同时也试图想起怎么来处理所有的猪内脏。

他想他可以掏空另一头猪，将第一头猪的那堆内脏填塞进去。可是接下来怎么处理第二头猪的内脏呢，难道要掏空第三头猪不成？

不，不，一旦开始，他将不得不掏空世界上所有的猪，而且仍然会以无处搁置最后一头猪的内脏而收场……

洋娃娃

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被赠与了一口纸板制成的玩具棺材。

那老头叹息，就一口纸板棺材啊？

这是小女孩玩的那种假装她们的洋娃娃死了的丧葬玩具。

他叹息，可为什么是纸板的呢？

纸板比木材便宜，对于假扮的丧葬足够好用。

可是我的朋友们看见我像洋娃娃一样被放进纸板棺材，他们会怎么想呢？

你没有朋友。

那么当我在纸板棺材里面抵达上帝时，上帝会怎么想？

没有上帝……

子宫

有一个人给自己建造了一件看起来就像是子宫的东西。当他离开它的时候，他就说，我刚刚才诞生，如果你们一定要打我的屁股的话，就打吧，不过请温和一点。

就在他进入那子宫之前，他会说，我即将被怀孕。我想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是谁？

生殖器肮脏的皱老头肖像

这个老爷爷穿着一件猴子服装，想以猴子爷爷而知名。

他的一个后裔说：可你是一个生殖器肮脏的皱老头啊。

这老爷爷说：我已经进化了。此外，我爱上了一个猴子少女。

可是你老得无法恋爱了啊。

我没老。我打算跟我的猴子新娘生活在丛林中，在高高的树上筑巢，与她爱恋。

可是你老得无法恋爱了啊。

我没老。我们打算爱恋到树上都挤满了猴子孩子。

可你是一个生殖器肮脏的皱老头，穿着猴子服装而已。

我不是。我是给自己穿上了一件猴子服装的猴子。

他说着便脱下了他的猴子服装，给他们看看在他的猴子服装下面有一只猴子。

祝贺，你这生殖器肮脏的皱老头，你是猴子！

他们几乎不知道第一套猴子服装下面的猴子是另一套猴子服装，在那下面，是同一个生殖器肮脏的皱老头……

关于记忆和距离

任何进入远方的人都会变得越来越小，这是一个科学事实。最终变得如此微小，以至于只能用望远镜才能找到他，或者，出于更亲近，用显微镜……

可是有一个消失点，在那里，任何穿透了距离的人都必须完全消失，毫无归来的希望，只留下他曾经存在过的记忆。

可是那么就有了虚构，因此一个人从不真正确信究竟是某个人消失在视力的尽头，还是某个人是纸张和墨水构成的……

公鸡的妻子

有一天，我把头搁放在一个母鸡的巢穴中，希望被孵化，睡着了……

可是当我睡觉的时候，我梦见一只愤怒的公鸡对我“喔—喔—喔”地叫着说，你在我妻子的床上干什么？

对不起，殿下（我梦见自己回答说），我正试图被孵化。另一只母鸡把我生下来，可是我从未被孵化，于是我就看见你妻子的胸怀，不过，我一点也没指望这样天生丰满的乳房用色情的可能来打动我；我还要说，我也没指望那狡黠的弓形的小嘴喙、那锋利而美好的吻来打动我——我仅仅是在寻找一种没有得到孵化的补救措施而已……

然后，我梦见我不再做梦……

看见杰克

（2009）

癖好

两只猴子在我背上。一只是真实的，另一只不真实。很难说哪一只是真實的，哪一只不真实。因此有两只……

有时我几乎要知道了，可然后它们又移动了。

当然，那只真实的猴子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它把自己的真实与另一只猴子的不真实混淆起来，从而隐瞒自己的身份。

因此，正是这两只猴子，那只不真实的，假装真实；另一只真实的，假装不真实。

那么，何不采取智谋来获取真实呢，抓住那真实性最小的，将它称为真实？——即使那真实的猴子完全变得更真实，假装不真实……

音乐会之后

音乐会之后，那大提琴手带着大提琴回家，带着它上床。

他知道，要是他的同伴乐师们知道了他在夜里对一把年老得足以成为他的曾祖母的大提琴干了些什么，他们就会到人道协会去告发他。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一边想着一边就睡着了，他的脸埋在那大提琴古老的胸怀中……

奶牛船长

一头穿着四只靴子和一件雨衣的奶牛对一个人哞哞叫。

你为什么对我哞哞叫？

我是奶牛船长，我丢失了我的船。

我没看见你的船。

奶牛船长哞哞叫，我想它可能漂到这边来了。

我没看见你的船。

奶牛船长哞哞叫，我需要挤奶，否则我就干涸了。我的挤奶时间正在逝去。

我没看见你的船。

奶牛船长哞哞叫，到了我进入船长室研究海图和写航海日志的时候了，当然也到了该被挤奶的时候了。我的储奶袋多么狭小，可能干涸。然后一头公牛将得让我精神振作。

让你精神振作？

奶牛船长哞哞叫，让我怀上牛犊。当然在海上是人工授精。

人工授精？

我们在海上没有饲养家畜的设备，对于不习惯海上生活的心碎的公牛来说太糟糕了。尽管如此，我在海上还是可能会干涸，需要人工授精。

我没看见你的船。

奶牛船长哞哞叫，以防万一，因为我真的需要挤奶，储奶袋多么狭小。哦，多么狭小……

交谈

有一个女人，她的脸是奶牛的储奶袋，有四个乳头突出的粉红色小袋……

一个男人拿着一把三条腿的挤奶凳走来。她弯腰屈身，他开始挤她的脸……

亲爱的自我

一个人给自己写信：亲爱的自我，我要了解你的计划，因此我才可能制定自己的计划。

他回复：亲爱的自我，那是个有趣的问题。我猜想仅仅是闲荡到死吧。然后，什么也没……

他回复：亲爱的自我，难道就没有什么仅仅比等待还多的事情吗？

他回复：亲爱的自我，我不能想什么，只是等待。你会考虑自杀吗？

他回复：亲爱的自我，那是我将来得考虑的事情。

他回复：亲爱的自我，请尽快回复，不要让我等待，思考是我这些天一直在做的事情……

亲爱的儿子

一个人读了一出希腊戏剧，找理由同他的父亲吵架，又要他的母亲嫁给他才结束争吵。

哦，不，亲爱的儿子，一个母亲决不能嫁给出自于她身体的东西。那就会像嫁给一块粪土。

那爸爸又怎样呢，你嫁给了他，他不是一块粪土吗？

我们都是粪土，可是当我们结婚时，我们就成了二手粪土。在他成为我的粪土之前，他是祖母的粪土。当你结婚时，你就会成为别人的二手粪土。要不然那就太乱伦了。

那是指因为我是你的粪土，我就可以娶祖母吗？

哦，不，亲爱的儿子，因为那会耗尽世界上的所有抽水马桶，而且不会有足够的卫生纸来擦掉耻辱……

人的生活

因为吃早餐，一个人必须磕破鸡蛋。然后，国王所有的马和所有的人根本不能对此做很多事情。

过去完成时，那破鸡蛋不再破裂，一个死人不再死去……

当他把破鸡蛋倒在煎锅里面，他就喃喃低语，啊，喔，对于矮胖子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