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寒
2017-02-16漪澜
那日天寒,心寒更甚。
随着人群走,不是信马由缰的恣意洒脱,不过是少年迷惘。我漫无目的,又确切地往一个地方走去。我以为我是控制不了我的脚步的,前路是被铺好的,无数人踏过的所谓锦绣。我能控制的只是自己的目光,连捉笔而书都偷不到个浮生半日。零碎的光阴里,拼凑着的自己伏案疾笔。
目光斜登上天梯,西处烟囱上落着黑色鸟雀,像极了一顶破落的王冠。寒秋霜重,似一双无形手,剥下王冠上的宝石和金边。贪婪的人们追着风吹走的富贵,留了这空架,纪念故事。
垂暮的树叶,随风婆娑起舞,极尽生命最后一丝深绿色。尔后决然跃下,躺在屋頂为它提供的一方墓地,安然死去。片片相依,层层相偎,它们被骗进了诡计里,尸体被缝成檐瓦的寒衣。
这片天下,地上,无数的故事,或炽烈或平淡或曲折,万般模样。除了我。故事里的自己,在演着千篇一律。我不敢违背剧本,因为胆小,因为怯懦,还有脑子里被灌输的已根深蒂固的念头:读不了书出不了头。背着历史,偶会想,这惊人的相似性,会不会让这念头在千百年后,在后人的历史中,被称作“封建思想”呢?许是会的。
我在奔跑着。长者微笑地看着,这是他们认为的青春。同辈者,同样跑着,或抱怨这要命的测试,或洋洋自得。我是个另类,妄图沉默,可体内渴望风暴与氧气的魔鬼,掰开了我的嘴。呼啸的冷风肆虐在喉咙里,撕裂了血肉捏住了心脏。汩汩血流,无痂无痛。
我像野兽一样,身后藏着的猎枪让我力竭逃亡,纵有万般难受,都不敢卸下警惕,松下步伐。我发出野兽的声音,哀唤,怒嗥,低吼,喘息,呜咽,又或者是其他。实际上我只是拼了命地呼吸,想以自身温暖摆脱冷风。可是徒劳一场。我像野兽一样,被身后的猎枪,狼狈地迫向终点。
教室在五楼,最让我欣喜的是窗外那比楼还高的树,和比树还高的天。初来时,正值盛夏,那时树冠繁茂似海,风摇扶疏,此间蝉鸣如歌。至今秋深,葳蕤不复,空留枝枯。早起登楼,眺望校外,夜色阑珊,灯霓未尽。彼时,夜浓如墨。我坐在教室里,看着时光的白绢拭净夜色,一点一点,从东到西,天光破晓。此时又望窗外,瑟瑟风冷,鸟雀低飞,笔游至此,也已落了三分难过。再多唏嘘,随着闲云来去,去不了的,任由它矫情。
今时树枯了,可四季更迭,枯荣之间本就寻常。明年春夏,又是玉树碧海。草木如此,我亦是。成长一路,蜿蜒曲折,崎岖坎坷。我可以失足跌倒,但不能一蹶不振,我可以迷惘无错,但不能驻步不前。漪澜,你像树一样,有枯有荣,你应该坦然接受。你现今的难过,可是一时,不是一世。你得明白,一路上遇见浮生百态,自己也会在此中沉浮,别丢了不该丢的东西,让梦触礁沉底。
呼,来年树复繁荣,此时我自微笑,明媚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