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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煤产业危急

2017-02-16闫笑炜

能源 2017年1期
关键词:煤炭新疆

闫笑炜

在能源转型的大时代里,煤炭行业正一步步的滑向深渊。新疆这个煤炭资源大区,如何在去产能、环境的生态平衡和社会发展中取得平衡,是煤炭产业界人士不得不考虑的挑战。

来源于西伯利亚的冷空气11月下旬到达新疆并被天山阻隔形成霜冻,凝结在道路两旁干枯的树枝上,仿佛厚厚的积雪。

由于煤炭资源丰富,这里被誉为天山下的煤海。十年前,响彻西北的“西部大开发”口号传遍新疆,一场围绕资源争夺的马拉松铺天盖地,超越游牧传统和现代工业文明的窠臼。

上世纪末,新疆沉睡的煤炭逐渐苏醒,酝酿了我国重化工产业的期待。到了2010年,伴随着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的召开,中国历史最大开发规模行列的投资浪潮席卷了新疆,资金和企业如潮水般涌入。新疆煤炭、钢铁、电力产业迎来了一股重组大潮,在中国煤炭发展的历史轨迹上也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记忆。

但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市场经济的轮盘永无休止地转动。从2012年开始,煤炭行业一步步的滑向深渊。作为以煤炭为主业的资源大省,新疆这片土地凭借着低廉的开采成本成为最后的孤岛。

然而,脆弱的防线最终还是会崩塌。在创造了西部大开发史上诸多望尘莫及的奇迹后,新疆煤炭产业陷入沉郁,曾经的高歌猛进、热火朝天在这里戛然而止。伫立在这里的工业园区泛起锈迹,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开始告别昔日引以为豪的荣耀,变得困惑、迷茫,甚至恐惧。随着产能过剩的加剧,去产能的重任落到了这个铸造了众多资源神话的土地。

这正是整个中国资源密集型产业与地区当下面临的尴尬的一个缩影:作为曾经的煤炭龙头大省,新疆煤炭产业正一步步陷入更大的危险境况,如何脱困已成当务之急。

对于新疆来说,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无疑是主政者政纲的重要领域,但作为经济发展的基石,煤炭生产和煤矿建设是其他重工业发展的基础,如何在去产能、环境的生态平衡和社会发展中取得平衡,才是主政者真正的挑战。

十余年的荣辱兴衰,这片西部宝地将走向何方?在煤炭价格滑向深渊,下游市场严重过剩之时,《能源》杂志记者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走访了一批于上世纪末即扎根于此的企业家。我们试图探寻新常态下,这些历经风云的公司有着怎样的沉痛与苦衷,以及尚难预测的未来。

降温的煤炭

2011年是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召开后的第一个年头,当年,新疆煤炭博览会也在乌鲁木齐召开。当时热火朝天的氛围令无数人振奋、期待,美国博地能源中亚区总裁史振春曾放出豪言壮语——博地能源将在新疆打造出最大的露天煤矿。

史振春的豪言不难被理解,对于一个初到新疆的人来说,一望无际的煤海在眼球激荡,很难不让人感到兴奋。

除了有实力强劲的央企、民营资本、大小晋商,本地能源企业也加入到这场资源争夺中。他们争夺的焦点则是:煤炭资源、煤化工、新能源。

早在2011年,仅仅吐哈煤矿一处就聚集了华电、华能、保利、国电投、国投、中煤能源、香港明基、新疆广汇、山东鲁能、湖南煤业等30多家大型企业,而准东煤矿的企业甚至超过60余家。

煤炭是支撑当地经济的基础。当地煤炭地表浅、热值高,开采成本只需60元/吨。仅淖毛湖其格来库都克西勘查区一处,拥有探明的煤矿储量近3亿吨,据说整个新疆地区总量约2000亿吨,号称相当于三个山西省。

距离准东煤田不足30公里是奇台镇,张甲(化名)曾是准东煤田黑梭井煤矿的一个私人企业的设备负责人,2008年,在自治区政府的协调下,国电投集团(前中电投)对黑梭井煤矿予以兼并,这次并购无疑令人兴奋,张甲顺势成为国电投集团的一员。而奇台县两万名居民的身份也由“游击队”上升为“正规军”。

提起那段经历,张甲颇有感触:“有实力的企业看上了哪个项目,不惜高价并购下来,然后规定,产值小的项目不上、投资小的不上、利润低的不上。而没有实力的企业拼命拿到矿权,然后等着企业来收买。”

抢夺资源的热潮掩盖了煤炭产业在2011年的暗流涌动。当时业内专家认为,煤价下滑主要由于国家发改委的电煤价格干预,煤价迟早会回升。在张甲看来,更多的因素来源于同行,“你不抢资源,别人就会抢。”

至少在当时,低廉的开采成本给了这些企业充足的理由。在鄯善沙尔湖煤田,其埋藏浅、煤层厚,煤质具有低硫、低磷、低灰份、发热量高的特点,主要分布于地表,开采成本只需25元/吨。对比同期锡林浩特经信委发布的数据,同期最低锡林浩特煤炭到港价格110元/吨,运送过去至少还是有两倍的利润。

到了2013年,煤炭危机开始在内地发酵,煤炭价格并未如专家预言一般回升,相反价格下调愈演愈烈。短短3年后,新疆外送通道“一主两翼”铁路所覆盖的沿线煤炭市场便全部沦陷了。

冒进的代价是惨痛的。博地能源在新疆洒下的近100亿美元投资成为了沉重的债务负担。2015年4月,博地能源无奈的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第一个“牺牲”在新疆的外资企业。

与山西、内蒙以外运为主的发展模式不同,新疆地区幅员辽阔,在2005年新疆召开的新型工业化建设工作会议确定,新疆煤炭发展思路主要以当地消纳为主,通过发展煤炭配套产业,把新疆打造成为全国最大的煤炭资源转化产业基地。

一位经济学家曾经认为:“新疆的發展模式是把双刃剑,在经济周期良好之时,围绕煤炭形成新的产业链条,提高了当地重化工产业的投入与资金流入,形成财富的良性循环,但其弊端是一旦经济下行,会形成连锁反应,那么建立在煤炭沙盘上的所有规划都得推倒重来。”

石化、炼化、焦化企业一直以来承担着煤炭消纳的重任。在巴里坤化工厂红星石化园区,我们看到了几座庞大的工业窑炉燃烧着,工人源源不断的将煤炭推入窑炉内,这些煤炭和窑炉内的芒硝(一种本地产的工业盐)发生化学反应,混合爆炸,形成硫化碱,成为重要的铜矿选矿原料。优质的原料为重化工培育了良好的土壤,这些重化工企业几乎全部依赖煤炭作为工业用热。

但我们注意到,这座工厂原本有4座窑炉,但如今只有2座运行。这种情况在《能源》记者走访的多家化工企业均有出现。

“现在市场需求没有那么大了。为了控制成本,我们压缩了生产线,也不需要那么多煤炭了。”厂区一位工程师告诉《能源》记者。

下游产业衰弱造成的影响立竿见影,即使受中央政策眷顾的兵团在这轮煤炭萧条中也不能幸免。当地一名兵团干部,张乙(化名)直观地感受到,近两年来自己的生活发生着显著变化,单位的各种待遇大幅缩减。

“2014年的时候,来了几个上海人,投资了8个亿在这里准备扩大煤炭产能再把它卖给兵团,结果到2015年的时候,项目建了一半,资金链就跟不上了,直到今天,工程还停在那里。”张乙说。

本地消纳已成困局,走向疆外迫不得已,但现实似乎并非那么理想。

孤岛的困境

从地形上看,新疆被概括为“三山夹两盆”,由北至南分别是阿尔泰山脉、准噶尔盆地、天山山脉、塔里木盆地和昆仑山脉。以天山为界被广义地划分为北疆和南疆,煤炭资源主要分布在天山以北准噶尔盆地和天山山间伊犁盆地、吐哈盆地和塔里木盆地北缘一带,资源区域分布呈“北富南贫”,北疆煤炭资源量占全疆资源总量90%以上,其中,外运的煤炭主要集中在北疆以东。

新疆境内的煤炭运输主要依赖公路系统将散落各地的煤炭资源连接开来。这些道路节点上,坐落着汉族、维族、哈萨克族居民开设的商铺。它们不是城镇,在地图上也查不到它们的名字,它们是煤炭黄金时期自然形成的司机歇脚之地。《能源》记者到访的那天,记者是这里唯一的顾客。

在这些煤炭运输道路系统里,303省道尤为出名。这条道路,贯通天山南北,连通奇台、吉木萨尔、哈密与昌吉,途径淖毛胡、准东煤田等地,被称为新疆东部的煤炭走廊。

两年前,如果将奇台的煤炭运至哈密需要翻越天山,在冬天,天山长年积雪,路况凶险,但那时,运煤卡车依旧络绎不绝。黄金时期,在天山上形成了一条运煤长龙,蔚为壮观。

为了方便煤炭运输,303省道于2015年翻修。但此时,尽管道路焕然一新,通行的卡车却已寥寥无几。有数据称,现在的车流不到黄金时期的1/5。

一位煤炭企业负责人告诉《能源》记者:“近些年,汽运成本越来越大,算上货币贬值,一吨煤开采成本60元,公路运输以前可以送到内蒙、鄂尔多斯,但现在,最远送到甘肃民勤,向南则送到四川边界,再往远就不划算了。”

“根本原因还是利润空间越来越窄。开采成本加上运费一般是80元/吨左右。”张甲表示,对于准东一带的煤炭来说,80元一直是多数煤企扼守的成本红线。

那么火车运输呢?铁路物流运量大,经济性好,而且更安全。铁路外送通道,即6年前开始规划的“一主两翼”工程。当时在疆内运煤通道打通后,为了解决“孤岛困境”的尴尬境地,新疆开始尝试外送通道建设。“一主”指现有的兰新铁路复线。2013年,国家投资1200亿元修建兰新铁路客运专线。项目建成后,现在的兰新铁路线将改为货运专线;“两翼”分为北翼和南翼。其中,北翼指新疆将军庙—巴里坤—伊吾—策克(内蒙古)铁路,最终将连通包头;南翼指哈密—敦煌—西宁—成都铁路,连接到四川。

毗邻淖毛湖、准东等煤炭基地的哈密是“一主两翼”的战略要地。这里是新疆最接近内地的大型城市,在古时,哈密为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其扼守出疆要道,历史上是中原王朝与西域地方政权势力胶着之处,在清朝,这里是左宗棠收复新疆的大本营。一主两翼中的“两翼”通道在哈密周边交汇,相隔不过百里。哈密也因此成为新疆煤炭外运的大本营,哈密人曾乐观的预计,2015年,哈密的煤炭外送达到3亿吨/年,到2020年实现5亿吨/年。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项浩大的工程并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问题。“申请车皮太困难,首先你要有名头申请,这个太难了,我被卡在这里好几次了,而且就算申请到了,车皮数量很难和计划相符。如果你有一类名头啥都好办,如果你是借别人的名头申请,小心了,需要花钱不说而且骗局很多,可能白忙活,申请下来车皮可能名头所有人占用你还没处说理。”上述业内人士告诉《能源》记者。

在新疆煤炭物流行业中,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说法:“租赁火车皮运煤,有钱没关系都不行,很难租到的,新疆本身车皮就少,能发煤的都是有省级以上的关系才行。而且不能直接到内地,到了甘肃,必须转换成汽运。”

即使有幸获得了车皮,但在煤价下行之时,也没有太大意义,一位煤炭老板给《能源》记者算了一笔经济账:“煤炭整车皮运输的基本运价是6.30元/吨+0.0659元/吨公里。那么运到包头,总共2000公里。价格超过200元/吨,早已失去了与内地煤炭竞争的能力。”

由是,解决煤炭消纳困境的途径只有“煤电一体化”。但在发电企业全线亏损的时期,救电还是救煤成为从业者面临的艰难博弈。

救电还是救煤?

在西部大开发时期,曾经有段民谣:“煤从天上走,电送全中国”。这段民谣是煤电一体化发展思路的见证。

2015年投运的哈密750KV直流线路位于哈密城外303省道与五一大道交叉口,大约20米高的双回线路银色钢塔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援疆战略中,内地一座城市負责援助新疆一座城市,新疆门户哈密的对口城市是郑州。于是,这条特高压也直通郑州,在一定程度上,郑州承担起消纳新疆电力的重任。

煤电一体化与跨区域输电线路曾经是解决当地煤炭乃至清洁能源消纳难题的最优方案。丰富的煤炭资源和相对宽松的政策条件,为新疆坑口电站的大规模出现提供了优质的土壤。

坑口电站就是在煤的产地建设大型电站,就地发电,变运送煤炭为输出电力。新疆坑口电站,煤炭不需远距离输送,在坑口采用高效的两段干法选煤技术就地把煤炭加工成低灰、低硫、高热值的煤粉供锅炉燃烧,高压发电输送,就可达到高效率、低污染、低成本的目的。

自2008年始,五大发电集团逐渐介入坑口电站,2009年华能集团与特变电工投资约46亿元,共建华能吉木萨尔坑口电站一期(2×600MW)工程,这是新疆最大的坑口电站,用于消纳吉木萨尔的煤炭。此外,位于天山北麓、乌苏市西南43公理处的白杨沟镇内的四棵树煤矿于2010年被国电投并购,矿区煤炭储量达4亿吨左右,成为新疆知名的坑口电站。

不过,从2015年下半年起,这些电站面临着发电小时数不断下滑的尴尬。根据新疆能监办数据,五彩湾坑口电站运行小时数2015年不到5000小时,预计在2016年仍然有下降趋势。

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新建项目等待审批。一位自治区发改委官员无奈的表示:“现在我这里申报的项目还有十来个,还有很多老板还是认为电厂挣钱,他们路条、手续、上网电价什么都没有问题,但是我们不得不先压到这里,然后一直解释,电力已经过剩,将来如果西部大开发政策让经济复苏,我们一定优先考虑你们。”

电力企业职工对此感触颇深。来自于吉木萨尔的张丙(化名)回忆称,5年前是电厂效益最好的时候,也是职工待遇最好的阶段,“记得逢年过节,厂里都会发大米、白面等福利,那些往车后备箱一箱箱装苹果的,都是电力系统的职工或家属。但现在,竟然连年终奖都成了问题。”

为了挽救装机过剩的局面,2015年4月,新疆电网对全疆的电价进行了下调,其中工商用电平均下调0.093 元/千瓦时;商业电价平均下调0.244 元/千瓦時;非普工业电价平均下调0.021元/千瓦时。

但下调电价形成的悖论是,在发电成本中占据最重要位置的煤价不受政府调控,如果要保证电厂的盈利,不得不压缩煤炭成本,这又关系到庞大的煤炭工人就业问题。

“总有一部分群体要牺牲”。多数业内人士认为:“其实不管你降电价也好,降煤价也好,都改变不了电力企业的亏损,归根到底,还是政府对煤电价格的电价把控导致多数坑口电站成本还是倒挂的。”

“煤矿开采就是成本,既然运行小时数下调已不可避免,我们只好先从矿井关停开始,这也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毕竟,煤炭是落后产能。”一位电站工作人员告诉《能源》记者。

凸显的环保难题

除了产能过剩,环保也成为当地资源型产业的心头之痛。过去五年,新疆资源抢夺的大戏拉开了新疆资源开发的大潮,带给这片土地繁荣的同时,也撕碎了脆弱的生态系统。

新疆属于典型的干旱荒漠绿洲生态环境。其全境166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适合人们生存的地方仅13万平方公里,不到总面积的8%,剩下绝大多数地域不是满眼黄沙,就是草木不生的荒漠,一眼望不到边际。

巴里坤工业园区坐落在县城近40公里处,沿303省道驱车行驶1小时即可到达。25年前,西安一航航空动力技术装备有限公司总经理闫永发第一次来到这里,为园区带来了第一台硫化碱制片机,把芒硝源源不断转化成有用的原料。记忆的碎片中,这片园区的工业废气不会经过任何处理直接排放,那时候天空是灰色的,气味令人窒息,远在数十公里外的地平线上就可看到化工厂的黑烟,呛人的硫磺味道夹杂着粉尘。

近两年,自治区政府对工业企业环保的强硬态度,加速了煤化工、石化产业的环保改造步伐。这些化工厂的墙壁上,贴满了类似于“倡导生态文明、可持续发展”等标语。厂长张丙(化名)指着烟筒告诉《能源》记者:“现在每座烟筒上都有装了环保部门的监测设备,这些数据会时时传导到监测中心,一旦超标,就面临着环保部门的巨额罚款。”

作为水资源消耗大户,新疆的煤化工项目重点集中在水源相对充裕的伊犁地区。水和煤是煤转化项目必不可少的两样资源,据称,1吨煤的转化大约需要4吨水。正因如此,山东能源新矿集团、庆华集团等企业都把伊犁看成是煤化工的必争之地。

但这些为数不多的水资源多来源于湿地,根据《我国地表水水环境质量分类标准》GB3838-2002,属于我国II类保护区用水,而工业用水属于IV类。因此不得就近取用,这引发了企业与环保部门漫长的拉锯战。

自治区发改委认为,煤化工是高污染项目。2014年,自治区发改委发布的《西部地区鼓励类产业目录》中,初稿中还包含了煤化工项目,但在公布稿件中,所有煤制烯烃、煤制甲醇项目,却被一律取消。

“并非不支持煤化工,而是要在煤化工和环保之间寻求一个平衡,调整产业结构,促进煤化工绿色发展。”新疆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王宁认为。

但失去了政策支持的煤化工产业无疑在环保拉锯战中处于弱势地位。2015年,山东新汶矿业和浙能集团共同投资155亿元的伊犁新天年产20亿立方米煤制气项目煤化工建设80%时,由于地址被认为选址存在问题,环保部门要求强制搬迁,最终新天煤化工不得不再次追加9亿环保投资,总环保投资近30亿元。

多数被采访人认为,新疆的标准甚至比内地还要严格,现在,“环保部门又要求实现零排放。一些企业被要求强制搬迁到远离水源的地区,他们必须把天山上的水引到厂区,对于一个年收入不到5000万的企业来说,仅引水就要花费2000万元。”对此,张丙显得既有些无奈,“现在环保支出在我们总成本中就占据了1/3。我想问问这些钱政府管么?当年政府的主要税收来源于我们,现在政府有了钱,就拍脑袋就要提环保标准,实际上提高标准是一瞬间的,但企业整改是需要时间的。”

幸存者是少数的,越来越多的厂区已人去楼空,甚至只剩残垣断壁。在去产能与环保加压下,这些挺不住的企业成为历史,见证了环保风暴的洗礼。

兼并、转型与退出

十年前,蜂拥而至,十年后,铩羽而归。这不仅是产能过剩和环保加压的共同结果,新疆的煤炭行业亦有其特殊性和敏感性。

一些传闻在煤炭行业弥漫,煤矿企业风声鹤唳。“不久前新疆曾出现过安全事件,事件发生后,相关部门追查了炸药来源,最后发现来源于一些关停的煤矿。一些老板因此背负了刑事责任。”尽管故事难以查证真假,但足以证明煤炭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荣耀,恐慌在煤老板心中弥漫。

不可否认,除了资源之外,新疆其它产业仍有不少开发潜力。玛纳斯县隶属于昌吉回族自治州,距离乌鲁木齐仅仅120多公里,沿途经过多家煤化工企业。这里是西气东输二、三線增压分输站所在地,地震多发区,甚至有说法称,地震说明脚底下有丰富的油气资源。

过去,能源化工产业为玛纳斯贡献了多半税收,但随着煤炭价格的下行,这些税收也随即跳水。作为“金玉之乡”,玛纳斯盛产碧玉,当地政府希望将“玉”打造成玛纳斯的第二张名片,甚至投入巨资,修建了机场与专线,供游人采购。

玛纳斯周边的企业仍以小型煤化工、焦化企业为主,他们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同时,寄希望于巨头的收购。在新疆资源抢夺战场上,他们是“二八定律”中的弱势方。但至少,让企业活着才是当务之急。

不久前,新疆中泰(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新疆中泰)曾经考察了玛纳斯的化工园区。新疆中泰是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出资设立、自治区国资委直接监管的国有独资公司,属自治区大型一类企业,是新疆地区重要的石化、煤化工企业。“十三五”期间,去产能将是新疆地区重要的任务。国有背景的企业往往承担起了资源整合的重任。

对于那些坚守阵地的央企,他们承担着社会责任的重要职能。就职于某国有电力企业的员工张丁(化名)尽管感觉到近些年的待遇在降低,机构冗杂,人员负担重,但他仍然在做着明年的招聘计划,国企必须承担的大量社会责任,也成为难以实现产能退出的重要原因。此外,庞大的离退休职工已经是企业的一大负担,连周边地区的消防、派出所、医院等机构的水电、供暖等费用,也都需要企业去承担。

私营企业的转型则凌乱而盲目,冲击着脆弱的市场。不少煤老板,转向了清洁能源,但在过剩的状态下,导致市场竞争更加无序。

“这些民营企业,注册资本才5万、50万,什么都有。但他们都有个共性——有政府背景,容易获得路条。”张丁认为,“每次去发改委办事,接待央企都是冷冰冰的,接待民营企业老板就特别热情。许多转型的煤老板没有开发能力,它们会倒卖给需要路条的央企,一个5万千瓦风电项目的路条甚至能卖到2000万元,因此国企只能以控股的性质控股民企,而民企很愿意被控股,因为他们什么不做还能分红。”

《能源》杂志记者在新疆调查多日后发现,尽管新疆的煤炭产业已陷入危急境况,但至少,新疆已走在了转型的道路上,这或许艰难而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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