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子君的话

◎刘佳佳

离魂
——子君的话

◎刘佳佳

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无悔和悲哀，为涓生，为自己。

被遗忘在偏僻里的破屋是这样的寂静和空虚，我又再次踏进了这里，没人看到我的身影，没人听到我的气息。

这个破败的小屋，曾经是多么吸引人啊，我们在这个小天地里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男女平等。我多么向往你给我描绘的那个世界啊——婚姻自由，每个人都能得到真爱，婚姻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它不再是束缚人性的枷锁，不再是为了传宗接代所背负的重担，而是一个真爱的归宿。我想要自由的婚姻，我想要热烈的爱情，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当你含泪握着我的手，一条腿跪在我的面前，你这隆重的回应，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毅然地逃离那个封建家庭，背叛了我专制的父亲，一心一意想要和你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庭，举案齐眉，琴瑟协调。我们在一起了，共同承担起了一个家的责任。生活虽过得清苦，但是是幸福的。每每去散步，遇到讥笑、猥琐和轻蔑的眼光，我并没什么好害怕的，他们又懂些什么呢？后来才知道，热恋时期的爱情毕竟是盲目的，它会遮蔽理智的眼光。但是退热的爱情竟是那样地不堪，长久的相处使你丧失了最初的热情，你读遍了我的身体和灵魂，多了更多的了解，却也增加了从未有过的隔膜。

贫贱夫妻百事哀，原想为增加生活情趣而买的小油鸡和阿随，渐渐成了生活的负担。谁能想到，原先所有的一点一滴构建起来的美梦，总有一天要亲手拆掉——吃掉了油鸡，送走了阿随。我感觉我的生活也失去了忙碌的理由，不禁心里凄凄然，你问我为何这般表情，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你说你不是一个忍心的人，迁居以后，疏远了所有旧识的人，然而只要能远走高飞，生路还宽广得很，现在忍受着这生活压迫的苦痛，大半是为了我。你说我的见识日渐浅薄起来，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又何尝不是呢，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背叛了所有，断绝了所有旧识的关系，就连买阿随和小油鸡也是为了能让这个家更丰满一些。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比较谁的牺牲更大，而应该相濡以沫、共渡难关。

你的冷漠让我感受到比天气还要锥心刺骨地寒冷，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我试着挽回你的喜爱，但你做出许多虚伪的温存的答案来，这让我多么伤心，我想你是不爱我了。想到这个，我身子不由得一颤。除了你，我还能依靠谁呢？除了这个破败的小屋，我还能去哪里呢？眼泪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我和我的众多女朋友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做了专制婚姻的叛徒，她们做了顺从者，但是结果不都是被厌弃、被毁灭吗！

你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已经不爱你了”，没有想象中的怒不可遏，反而更加沉默了，像期待已久终于得到了印证的答案。我想，是时候离开你了。父亲来接我的时候，我没有反抗，像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回到家里，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已没有心思去想，总不至于比你的冷眼更难熬吧。

在这场爱情里，我彻底输了，我想我还是很幼稚的，我单单知道娜拉逃离了那个玩偶之家，却并没有想过，出走后的娜拉是无路可走的。至于你的自私，我又能多说什么呢，难道要我像个泼妇一般指着你的鼻子痛骂你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让你窘迫，让你悔恨，让你屈服？我是做不来的。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是我最爱的男人啊，是啊，在这最后一刻，我还在袒护着你。

涓生，即使在我死后，我也是放不下你的，你要向着你的新的生路勇敢地跨过去，去往光明的去处……

（责任编辑 陈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