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炖豆腐

◆段立欣

西北风炖豆腐

◆段立欣

今天一大早，妈妈就说要为我们做一道好菜：西北风炖豆腐。

“那是豆腐与西北风的绝妙组合，”爸爸响亮地咽了一下口水，“滚烫入味的豆腐配以清凉爽口的西北风，那味道简直……我也是在10年前尝过一次，还是你姥姥做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做了？”我被老爸说得馋虫四起。

“哪有那么容易。”妈妈拿出盆子盘子一大堆，“豆腐好办，西北风可不是那么好捉的。”

老爸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从沙发上跳起来，“不就是捉西北风吗，看我的。”他抓起件工作服，直奔地下室。

在我们家，妈妈平时是不下厨的，但每次一下厨，都会做一道隆重的大餐给我们吃。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妈妈做了一道清蒸恐龙蛋。味道好是好，可惜我们全家吃了一星期才吃完。我三年级的时候，妈妈又煮了一锅可可鹿茶，整个学期，我同桌都说我身上有股麝香味。现在我五年级了，希望这次大菜的制作，我能帮得上忙。

老爸正在地下室东翻西找，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怪东西走了出来。老爸说，这是早先时候的东西，有多早？大概是他和妈妈结婚前吧。

“这个捕风器看样子还没坏。”老爸端详着这个古怪的机器说，“起码没有缺零件。”

这个所谓的“捕风器”像一个捉蜻蜓的网，网里架着一个“大眼睛”。下面的竹竿上标注着：西风，北风，东南风……足有20个按钮。

我看着老爸把“大眼睛”拿到院子里，风一吹过，这个大眼睛就开始在圆形网兜里滴溜溜地转，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天哪，阻止它。”妈妈捂着耳朵从屋子里跑出来。

“别担心，它只是生锈了，需要点儿润滑剂。”老爸抓到两只硕大的蜗牛，放在了捕风器上。

蜗牛慢悠悠爬过的地方，被涂上了一层黏液。

可再次被架起来的捕风器，仍旧发出巨大的吱嘎声。由于这个声音太大了，不仅没有抓到西北风，连其他过路的风都被吓跑了。

专业的“捕风器”看来用不上了，老爸决定试试他的小创造。

妈妈掐着腰看着他把家用吸尘器改装成了“自动吸风器”。老爸说，这个吸风器可方便了，它可以自己飞起来，把风吸到肚子里，我们甚至不用拿手举着它。

“你确定它不会到处乱飞吗？”妈妈有点儿担心，“我是说，它会不会吸进去一些兔子、狗熊、小刀或者苹果树什么的。”

“放心吧，它只会追着风跑。”爸爸拍了拍妈妈的肩膀，抱着吸尘器，哦，不，是改装后的“自动吸风器”走到后院。

老爸说的没错，这个吸风器一到外面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伸着长长的脖子，追着天上的风疯狂地跑，东一头，西一头，到处乱窜。而且它根本分不清是东北风还是西南风，只要见到风就吸进肚子里去。

“这样可不行。”妈妈说，“各种风混到一起，没办法单独摘出西北风。而我们的菜只需要西北风。”

老爸不得不站在房顶上大叫：“不，那是南风。不不不……”

吸风器一直追着各种风跑个不停，老爸一直在追吸风器跑个不停。直到中午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喝过了下午茶后，老爸终于休息过来了。他抓住了吸风器，把它关进了地下室。

老爸决定不相信那些电动产品，他要制作一个手工捉风的工具。

“需要过滤网，风中会有很多沙子。需要一张小牛皮，牛皮可以被撑得无限大……”他从屋里屋外收集来各种用得上的材料，还借来一个小风车，西北风最喜欢追着风车跑了。

接下来，木屑在我家的小院里上下翻飞，焊接的火花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吱吱呀呀的拧螺丝声……天黑之前，老爸终于成功了。

我看到老爸双手举起了他制作的捕风口袋，小风车在口袋入口静静地等待。

忽然，风车动了一下。老爸抬眼一看，连忙用手打开。

“去去去。我们不需要东南风。”

没一会儿，我们盼望已久的西北风终于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是一股两股，是一大批。呼的一声，它们吹着树叶，欢笑着冲向风车。

就这样，很多很多的西北风，钻进了牛皮口袋……

“看，干净的西北风，我说我一定能捉到嘛！”老爸提着袋子走进厨房，脸上写满了自豪。

我已经开始咽口水了，更何况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地抗议了。这可是一天的等待啊！

妈妈开心地系好围裙，把锅里的水烧得咕嘟咕嘟响，然后把老爸捉来的西北风放进开水里过了一遍水，她说这样是为了去掉西北风里的土腥味。

出锅的西北风被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散发着迷人的热气，接着妈

妈熟练地切出细细的葱丝，薄薄的姜片，碎碎的蒜末……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

老爸和我坐在沙发上——老爸今天甚至没有看《新闻联播》——看妈妈的手和厨具上下翻飞，像在欣赏一段美丽的舞蹈。

等待美味的时间真的是很难熬，我恨不得马上吃到那道很好吃的菜：西北风炖豆腐。我的舌头甚至已经品尝到了它的味道，那么滑嫩，爽口……

“哎呀！”妈妈的一声尖叫打断了我的遐想。

我和老爸几乎一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怎么了？”

老妈眼神无助地看着我们，慢慢地说道：“忘买豆腐了……”

是的，这个时间任凭到哪儿，都买不到豆腐了。

那天晚饭，我们只吃到了凉拌西北风，传说中很好吃的西北风炖豆腐，我最终也没能品尝到。

因为一整天只吃了这点儿西北风，睡觉的时候，我听到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和肚子里呼呼的风声遥相呼应。

后来每次提起这道菜，妈妈还总是说：“豆腐好办，想捉到西北风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我现在已经小学毕业了，还是没有吃到这道好吃的菜。

（插图程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