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芝士
2017-02-15张二天
张二天
势必该写些什么了。
或许我该写下“焗芝士,是人间绝味”这样的赞美,然而我并不打算这样做,我有更重要的话说。
芝士是一个曼妙无比的女人,这不是一个拟人句,芝士,确实是个女人。如果我前面说了“焗芝士”让你误会的话,我很抱歉,但,芝士,确实是我今天要说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芝士漫无目的游荡在雨夜的街头,十分钟前,她经历了一场昏厥,大概是这樣。
捻着胸前被柠檬水浸透的半块缎子布,多少有些恼火,凌晨两点四十五——这时还没有雨——她踩死了一条花蛇。信步走在刚施工完还没有装路灯的公路上,她没想到夜可以那么黑,月亮没有,连星星也没有,黑得分不清前面是路还是夜!
嫩黄色抹胸长礼服鱼尾坠了一地,她可完全没在意鱼尾裙脚是不是沾了花蛇的血迹。她预备打车回家,虽然这是郊外,她踩死花蛇的时候根本没脑子想这个问题:这是个不会有公共交通工具覆盖的郊外,这是个的士也不敢来接客的郊外。没有车,她很恼火,市区太远了,要是单靠双脚,她一定会先于脚下那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报废之前死去。
胸前被冰柠檬水浇过的地方沁凉凉的,她伸手摸了摸,胸口平白的一阵刺痛,让她讶异,还没来得及思考眼前突然的一团黑和舌头开始发麻究竟是不是有个先后顺序,她便轰然倒地!
醒来的时候,天依然没亮,好像和她记忆中两点四十五分时的夜一样黑。醒来的时候,她浑身完整得和晕倒前一样,脖子上的钻石项链竟然没有摔碎,她差点忘了,钻石可是碳原子,才不同于那些水晶玻璃。噢,醒来她就想了这些?在她站起来之前,她还思考了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死,站起来的时候被鱼尾裙摆绊了个踉跄让她对于活着这件事感到认命。
天下起了雨。
在她站起来不久,仰头看天空,疑惑,为什么没有星星的时候,天下起了雨。
芝士,最喜欢吃焗芝士,也并不是一直都喜欢吃。在她喜欢吃焗芝士前,她最喜欢吃月饼,喜欢到只要一想起,不论何时何地干着何事,都会有个“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的声音唆使她立马去得到。
芝士突然想到有一次她裹着浴巾就下楼买月饼,她挑选了一个精致的礼盒装,在小区花园亭子里的石桌上打开了。她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纸一口咬下去,她咬了两口,又撕开另一个,咬了一口,再撕开另一个……她把礼盒里的六个月饼分别咬了一口,然后把它们好好的放进包装纸,放进礼盒,盖上铁盒盖子,盖子真漂亮!
出了亭子,一把扔进路口的垃圾箱。
芝士在雨夜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件事,想到了在她喜欢吃焗芝士之前的一件事,丢进过垃圾桶的月饼,再也无法勾起她“一定要”的欲望。雨一直下,天一直黑,她倒不在乎下雨,不过,黑,却令她有点怯怯,焗芝士,也无法转移她的注意,这不禁让她想到,或许,恐惧是能与欲望抗衡。
“那么,漫无边际的黑暗的那一头究竟是什么?我要知道,我要知道,我一定要知道!”
脑子里又跑出来的声音吓了芝士一跳,雨水哗啦啦淋在她头上、肩上、手臂上,滑进她抹胸的裙口,淌浸她每一寸肌肤。她的高跟鞋踩得很稳,拖进水里的裙摆好似游弋的真鱼尾,姿态绰约,是芝士。
她冷哼一声,对那声音说道:“你妄想有命看到黑暗的那一头,天会亮的。”
凌晨三点二十二分,天下起了雨,沸腾的雨水接近一百零一摄氏度,芝士被浇了一身,雨水渐渐变成混沌的乳白色,上帝不打算关火,乳白色的雨水在沸腾,消失的芝士……
消失的芝士。
混沌的雨水瓢泼,第一个醒来的人,闻到了不掺泥巴的馨香奶味儿。
消失的芝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