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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父母身边的“留守儿童”

2017-02-13尤铭

37°女人 2017年2期
关键词:木头人家教留守儿童

尤铭

奶奶的孩子

两年前,我的远方侄子啸清即将参加中考。在电话里,他奶奶无奈地对我说:“他要是能考上高中,我就谢天谢地了。”高中都可能考不上?这与我一向从他奶奶那儿接受到的信息,完全不匹配。

在他奶奶,我这位重视教育的长辈眼里,啸清一直是按照未来人才来培养的。从他出生开始,他奶奶就把这个不足月的瘦小男孩,抱到自己床上,吃喝拉撒全权负责。

啸清的奶奶一直坚定地告诉我们,孩子成才,离不开家长的牺牲。家长付出得越多,孩子自然就越出色。所以她儿媳一生下孩子,她就告诉儿子儿媳,你们年轻人忙自己的,孩子就交给我,我肯定带得比你们好。

听我这么描述,啸清好像是个“留守儿童”,跟着奶奶长大。其实不是,我家乡所在的二线城市,大多数成年子女都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不用背井离乡去谋生。但很多家乡人认为,老人带孩子最好,父母既无带孩子的经验,也没有时间和精力。

所以,啸清一家在当地很有代表性:父母下班回到家,妈妈追韩剧,爸爸打游戏,孩子就像是他们放松时逗乐的玩具,反正凡事有奶奶负责。

啸清的爷爷是位大学教授,偶尔有教孩子的冲动,奶奶也不让插手,“你那些东西对小学生没有用,老师要的是标准答案,你别把孩子教乱了。”

于是,奶奶把抚养啸清当成了一种自己才拥有的权力。她对啸清的垄断,家里人有着不同的反应。

孩子妈妈觉得非常受用,与别人聊天时,分享自己的人生心得:“早点生孩子,趁婆婆年轻,什么都管。我每天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孩子也好好长大了。”

啸清爸爸不太赞同自己妈的方式,但也不想揽过这个庞大的责任,所以偶尔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他不想学就别学了,天天逼能学好吗?

爷爷辅导过孙子几次后,屡屡与老伴冲突,就干脆不管了,钻进自己的阅读世界。

于是啸清变成了奶奶的孩子,从几点喝奶、穿什么衣服、去哪里剪头发,到上什么学校、请什么家教,奶奶全部包办。这种包办还包括出钱,孩子的所有花费,奶奶包了。

失去的灵气

啸清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我记得他小时候眼睛特别亮,五官很秀气,喜欢幻想。但随着他开始上小学和中学,我发现:这孩子怎么像个木头人一样呢?

他的眼神不再明亮,神情木讷,遇到人完全不知道怎么聊天。他没有任何爱好,也没有时间去建立个人爱好。他不读任何课外书籍,除了不断解答习题,对任何事情不再心存好奇。

奶奶作为他最无私的监护人,也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努力,孩子却没按预设的方向走。后来,她每天晚上戴着老花镜,为了啸清甚至开始自学物理化学。

每个假期,啸清在奶奶的陪伴下,开始预习下一学期的课程。每天放学后,奶奶都要给他加作业。一旦成绩不好,奶奶就毫不含糊给他请家教。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奶奶像个监工,确保孩子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课本上。

如果没有中考成绩作为一个硬性指标,我们还会像以往那样认为:啸清在奶奶的培养下,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而事实上,孩子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

我爸爸说话很直率:“这孩子被他奶奶耽误了,学没学进去,玩没玩起来。”言下之意是,奶奶如果少管些,孩子有学习兴趣自然会去学习;如果没有学习兴趣,他也能去接触社会,知道怎么与繁复的现实打交道。

现在,啸清作为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小伙子,就像一个毫无想法的木头人。偶尔我问他希望以后学什么专业,他不知道;问他希望做什么工作,他不知道;问他想要什么,他也没想法。

他成了一个“善良而无用”的下一代,没有好奇,没有要求,也没有欲望。他在寄宿制的民办高中里,每周回家一次。除了拿着手机打游戏,他跟谁也说不上几句话。以后要怎样发展,啸清从不知道操心。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操心,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好了。

啸清的父母倒也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他们一副宽厚的神情:奶奶也尽力了,孩子不是读书的料,有什么办法呢?

爷爷从不吭声。奶奶调低了期望:至少把他送进了民办高中,有个地方把他管起来,不然十五六岁就到社会上晃,太容易学坏了。

啸清明年要高中毕业了,奶奶又升起一丝希望,“我再找人给他补习补习,说不定还能参加高考。”啸清的爸爸对此泼冷水:“这所高中都不把高考当作目标,他哪能考上?反正我们给他攒了一套房子,以后他能顺利结婚,生孩子,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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