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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现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源流与变迁梳拾

2017-02-13

齐鲁艺苑 2017年3期
关键词:音乐文化

张 楠

(辽宁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近现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源流与变迁梳拾

张 楠

(辽宁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古代城乡民间文艺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传统的血脉源头。近代大连,外来音乐文化虽较早地进入,但其中雅文化形态的传播与教育,仅为小众群体,且本土化色彩不强。包括大连本土民间艺术形态在内的我国民族艺术,虽兴盛一时,但无法确立其主流音乐文化地位。1945年至新中国成立,革命文艺思想在大连得到广泛传播,同时,苏俄文艺影响明显,这成为大连城市文化的新基因,在一定意义上也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转型的重要推手。

大连;城市;音乐文化

一、城市音乐文化概念的历史性理解

什么是城市音乐文化?依据当前的专业学术概念规范,有学者作了这样的概括:“首先,城市音乐文化是在城市这个特定的地域、社会和经济范围内发生的。其次,城市音乐文化是人们将精神、思想和感情物化为声音载体,它所体现的是音乐特性,而不是城市文化中的其他媒介。再是,城市音乐文化是以声音这个载体体现为教化的、审美的、商业的功能作为手段,从而来加强、规范和促进城市生活中人们的意识形态、社会行为和消费方式。同时,城市音乐文化是以组织化、职业化、经营化的方式来进行的。最终,城市音乐文化是实现对人类文明的传承和发展的一个文化现象。”[1]鉴于本文阐述需要,笔者将包含音乐的各种文艺形式及其传播都看作是城市音乐文化形态的生成因素。

纵观历史,鸦片战争以前,中国经历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央集权社会和农业文明,形成了深厚的古老中华文化,世代相传,同时也构筑了血脉传承的大众文化心理和城市品格。因此,从大众群体视角,看待我国古代城市音乐文化,具有更广泛的意义。我国古代城市音乐文化体现为城市大众音乐生活与乡村音乐文化生活的高度融合性、稳定性和自给自足的封闭性的经济运作的模式,这其中,庙会、五花八门的各种民俗节庆,常常是古代城乡人民祭神、娱乐、商贸往来的重要活动时间和场所,音乐生活也混杂其中,鲜明地展示了中国古代城市音乐文化风貌。

鸦片战争以后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中国逐渐步入近代社会,伴随着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国门随被强行打开,在侵略者肆意瓜分中国的同时,外来音乐文化也强势进入,造成了中国文化前所未有的激荡与变革。城市音乐文化也随着时代的动荡、变革浪潮,呈现出复杂而多元的文化“大杂烩”样式——西方的、现代的、古典的、流行的、革命的、传统的、民间的、封建的、媚俗而卖国求荣的,等等。

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城市音乐文化开始转型,走上了“延安文艺座谈会”①1942年5月,中国共产党中央在延安召开文艺座谈会,毛泽东主持会议并发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该“讲话”回答了文艺为什么人等一系列问题,明确提出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针,强调文艺工作者必须到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熟悉工农兵,转变立足点,为革命事业作出重要贡献。该“讲话”发展了马列主义的文艺理论。的革命文艺、大众文艺的道路,同时借鉴、吸收外国,尤其是苏联的文艺思想和艺术形式,强调雅俗共赏,强调思想性,强调为人民服务。

大连古代至近代城市音乐文化也大致与我国古代、近代,直至新中国成立的城市音乐文化发展同步,但是,也体现出其独有的特征,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1899-1945年俄日殖民统治时期”,大连在音乐文化方面展现出了极为鲜明的独特性。

二、古代城乡民间文艺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传统血脉源头

笔者认为,古代大连地区城乡民间音乐文化是古代大连城市音乐的文化主体与核心内涵,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中传统血脉传承的来源。而古代金州和复州城是历朝历代设治的重要地方,具有标志性文化参照意义。

我国古代城乡民间音乐文化的成熟形态最早应以南宋时期临安城集市中形成的“瓦子勾栏”为代表,它是我国古代城市音乐文化、民俗音乐文化、商业音乐文化繁荣的重要代表和象征。但是,作为远离皇权统治中心和富庶中原及江南地区的东北部海域边陲,古代大连地区相对于内陆城市,在文化上,显露出客观上的先天的弱势特征。

大连地区民间音乐文化的源头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但从有确凿依据的记载看,直至明朝嘉靖年间,大连地区才逐渐成为南北贸易重要口岸。随着大量移民的迁入,中原音乐文化开始不断传入大连地区,同时,山东移民的东夷文化基因也不断渗入,真正意义上的以城乡民俗风貌为代表的城市音乐文化开始形成。

在音乐方面,清末,大连地区的民间音乐已有民歌、单鼓音乐、秧歌音乐、皮影音乐、鼓乐以及其他戏曲音乐等丰富的文艺种类和形态,其中有鲜明特点的如音乐节奏鲜明、音调高亢、情绪奔放的《装卸号子》、《盐工号子》等。这些号子,在生产劳动中起着协调动作和振奋精神的作用。渔民出海时祈求平安和鱼虾丰收的《四大海》(又称《闹海秧歌》)等,这些艺术形式经过长期的繁衍和演变,与本地区的民俗交融在一起,形成特色分明的带有“海蛎子味”的大连城乡民间音乐文化。它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维系老百姓的思想感情交流和共同生活的纽带,展示着老百姓的最本真、质朴的人文精神风貌。

戏剧和曲艺,作为民间文艺中的重要内容,鲜明地体现着我国古代城市音乐文化的内涵,大连也不例外。据现存的复州城南关永丰寺内遗留下来的石碑上刻有“演戏酬神”的字句,以及金州天后宫、复州娘娘宫和永丰寺等地相继建起戏楼等为重要考据例证,可以推测,明朝时期复州城已有活跃的戏剧活动。清末,梆子腔、柳子腔、皮黄腔在大连地区流行,一批著名梆子和曲艺艺人来大连演出。由河北传入的莲花落、皮影等也在城乡频频演出,同时秧歌、高跷、旱船、龙灯、舞狮、单鼓、二胡、三弦等民间文艺形式十分繁荣。*有关城市民俗音乐文化形态与种类的流变,从现存的复州双管乐、复州大鼓、复州皮影戏、金州单鼓音乐、辽南古诗词吟咏等艺术形式中可窥见一斑。这方面的详细介绍,可参见大连群众艺术馆所编“大连非物质文化遗产介绍”(戏曲、曲艺部分)。

《复州县志略》有这样记载,复州境内曾有大小庙宇一百三十多座,其中较大的庙宇前一般都建有土戏台,有代表性的如建于清嘉庆年间的永丰寺戏楼(一说始建于明代),此戏楼十分精美壮观。戏楼分前后两部,前边为演出舞台,后边为化妆室,两者建筑形式各自不同。演出舞台与化妆室还有道墙壁,墙壁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右门上写有“出将”二字,左边门写有“入相”二字。舞台正面两根石柱上镌刻一副对联:离宫照明几回妙舞翻红雪,瑶台凌空一曲清歌卷白云。*据资料显示,此对联来自清·咸丰年间翰林院进士徐赓臣之笔。徐赓臣重归故里复州,曾为当时复州唱戏之盛况所动,欣然提笔写下“离宫照明几回妙舞翻红雪,瑶台凌空一曲清歌卷白云。顺天康民雍然乾坤嘉王道,治世熙务正是隆春庆诏光。”舞台前中间横梁上刻有“德音孔昭”四个大字。每年农闲时分的庙会,这戏楼的演出吸引着来赶庙会的城乡各色各样的人,它使祭祀、娱乐、商贸活动联系得更加紧密,成为古代大连地区音乐文化景象的一个重要标识。

清中叶以后,统治者在大连地区大力提倡尊孔崇儒,将儒家思想作为理政、治学、处世、待人的标准。从音乐角度看,以移民为主的大连地区,在这儒风盛行的时期,以复州、金州为中心,将山东、中原及东北地方文化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具有世俗风貌的城市音乐文化形态。这种形态以辽南民间艺术风格和民俗氛围为特色,蕴含着诗中的那种儒雅礼让与和乐安康。

但值得注意的是,因地理及历史诸多原因的制约,以移民为主体的古代大连地区,在整体文化发展上没有形成厚重的中华传统文化积淀。对此有学者指出:“从当时的文化构成上看,虽然已经形成了比较普及的初级文化形态,但高级形态的物质文化、精神文化,特别是观念形态的文化还不够发达。土层不厚、积淀不深、程度不高,既没有产生旷世的高端之作,也没有产生有影响的历史文化名人。这是历史造成的缺憾,应当承认这是大连文化的先天不足,对后世的文化发展也起着重要的制约作用”。[2](P145)因此,作为古代大连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城乡民间音乐文化,并没有打造出像关中腹地那样的城乡沃野景象的音乐文化繁荣,进而注定了其音乐文化的属性与基因也缺少厚重感。

综观古代大连音乐文化,其历史流变,不外乎是辽南民情习俗与河北等内地传播来的中原文化形态、东夷文化以来的山东民间文艺元素和东北地区汉族以及女真等少数民族的文艺元素相互不断交融,并逐渐形成辽南本土地域特色文艺样式的嬗变过程。其中,中原文化是古代大连地区城乡民间音乐文化中可贵的中华传统血脉传承基因,也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的重要传统内核。

三、多元文化因素的“混杂”、碰撞、交融,是近代大连*笔者这里所说的近代大连,主要指俄日殖民统治时期至新中国成立止。城市音乐文化的核心内涵

(一)外来文化影响下的大众娱乐时尚

1899-1945年,大连先后沦为沙俄和日本的殖民地,进而开启了近代大连的历史进程,其中尤以日本殖民影响最大。由于受到外来文化的熏染,人们闲暇娱乐也日渐西化和多样化。这种变化主要体现为两种基本方式,一种是外来的娱乐形式广为居民效仿,另一种是传统娱乐形式在城市里的改进与创新。前者主要表现为随外国侨民和西方生活观念带入的娱乐方式,如赛马、跳舞、溜冰、赛船、听音乐会、参观画展、赏花会、灯会、打网球、台球、高尔夫球、游泳、看电影等。后者如传统戏剧为了在新式娱乐方式冲击下,寻求生存及新发展而进行的改良,以及话剧的出现等。[3]

娱乐时尚中,电影及其音乐最受广大市民欢迎。1906 年,大连东京座举办“慈善事业音乐电影会” ,以此为标志,电影正式进入大连,使大连人继上海、北京之后,最早接触到电影这种现代娱乐形式。20世纪20、30年代,大连电影业已经很发达了*这一时期,日本、欧美的一些电影厂家也开始在大连设立电影发行机构。据《满洲年鉴》记载,至1937年初,日本和欧美制片厂在大连设有分社、办事处、代理店等发行机构已达18家,其竞争相当激烈。,中外各种时尚影片及其音乐也总是能最早最快在大连放映,并很快流行。据资料载,“大连小岗子南大龙街电影株式会社自成立以来营业颇行发达,该园专卖中国方面,坐客每日拥挤不开,竟能赏金二百五十余元之谱。”[4]

值得注意的是,从当时放映的诸多日本影片的内容看,明显存在着殖民者的用意,即利用这种时尚,进行殖民主义宣传。这方面比较突出的是,影院大量放映日本侵略题材和所谓“日中亲善”的纪录片、影片,诸如《海军陆战队》、《向支那怒吼》、《军国摇篮曲》、《满蒙与日本》、《白兰之歌》、《支那之夜》等等,其中,由日本人执导的两部影片《白兰之歌》、《支那之夜》,都以中国女子与日本男青年的爱情故事为主线,大力宣扬“日中亲善”的所谓“美好愿景”。这两部影片的音乐,如《支那之夜》中的同名主题歌《支那之夜》、带有我国江南风味的插曲《苏州夜曲》和《想兄谱》,影片《白兰之歌》中的同名主题歌《白兰之歌》和作为其插曲之一的30年代上海风靡一时的中国流行歌曲《何日君再来》等,均以绵绵靡靡的歌声烘托影片表现的所谓“超越民族情感的爱情”,达到进一步腐蚀软化大连民众的情感心理、麻痹民众的反抗意识的作用。这种政治宣传功能性极强的影片,是日本殖民当局“官方”主导下的所谓“城市主流文化意识”*笔者这里所指的“主流文化意识”,并非是一个概念,而着重想强调一下, “日本殖民主义文化”的强行侵略本性。这种侵略本性,还反映在,日本殖民当局根据其制定的《关东州人教育令》,要求中小学校在各种重要庆典中须升日本国旗、唱日本国歌。的体现(如极力宣扬日本人的民族优越感,以及实现推动战争、“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政治意图,等等)。然而,特殊年代和环境下,城市中的任何极端的政治文化宣传和强权意识,无论被包裹成何种样式的“民主外衣”,都具有明显的时间局限性、暂时性和非持久性。因此,上述这两部影片以及类似的文化艺术形态,虽然给大连近代城市音乐文化中的大众娱乐时尚生活,打上了明显的殖民主义的烙印,但是,它们仅体现为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发展中的一抹“时代印记”,并没有影响近代大连音乐文化的内在品质。

(二)外来音乐文化交流与音乐社团、音乐机构的“飞地”*笔者此处借用并引申人文地理等学科的“飞地”概念,“移民飞地”即指归属某一国,但却地处另一国领土内的土地。在我国,“飞地 ”概念也常用于人文历史科学研究中,尤其是关于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的强权政治、外来侵略和殖民统治等方面的研究中,也涉及国际关系和政治格局演变等方面的研究。需特别说明,此处针对“移民飞地”上的“居民群体”,笔者专有所指,即聚居在大连这块“飞地”的少数移民群体,其中主要包括殖民统治者及其国家移民。色彩

本文这里的阐述主要是日本艺术团体在大连的演出以及日本人在大连建立的艺术机构和音乐教育机构。这些演出和机构的建立,是构成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发展进程中“官方意义”成分的重要方面。

大连城市外来音乐文化交流、传播及其受众群体,主要是非大连本土的音乐家、演出人员、殖民者、外国移民、旅居大连的外籍人士和国内达官显贵、城市部分年轻人等。

外来音乐文化的强势“植入”,在本土化教育与社会传播的过程中,其原有形态和形式变化不大,如沿用日本和西方的体制、观念和实践等,受众群体也以日本人为主导,并占据着城市文化空间的高层领域,造成文化上的不平等、不平衡,这是殖民种族歧视和奴化政策的一种体现。

从城市音乐文化交流角度看,以包括音乐在内的戏剧演出为代表的日本音乐文化对大连影响最大,并先后经历了三个时期,即初期阶段:20世纪前十年;繁荣阶段:约20世纪20年代初至30年代中期;逐渐衰落阶段:20世纪30年代后期至1945年日本投降。

20世纪20年代初至30年代中期,日本戏剧在大连进入黄金时期。期间,片冈松之助剧团、东京大阪大歌舞伎剧团、东京歌剧团、市川市藏、市川左团次名家剧团、濑户内海剧团、杵屋佐吉剧团、东京少女歌剧团、京阪歌舞伎剧团、松美剧团、守田勘弥歌舞伎剧团、曾我乃家五郎蝶剧团、曾我乃家五九郎剧团、酒井剑剧剧团、东方少女歌剧团、木下八存子剧团、中村ガゐめ剧团、日本松旭齐天华综合艺术剧团、水谷八重子艺术剧团、东京歌舞团等20多个剧团相继来连交流演出,上演剧目包括狂言、歌舞伎等日本经典传统剧以及新剧、歌剧舞剧等多种多样的日本戏剧。[5](P277)同时,在20世纪20、30年代,大连本地还有一些专门演奏、传播日本传统音乐的组织如长呗(即日本江户时代流行的用三弦伴奏的长谣曲)方面的“长呗(歌)樱会”、 长呗(歌)美风会”,传授演奏尺八(即类似箫的一种日本乐器)的团体“未彰会”、“一心会”、“秀友会”、“晓风会”等。

日本的新式歌剧、歌舞剧多是在西方文学如雨果、易卜生、莎士比亚等作家的影响下,在组建的“近代剧协会”的推动下,在革新戏剧的过程中产生的。它们作为新时代音乐文化形态,在城市文化艺术交流方面,活跃于大连城市。

除日本国内新式歌剧、歌舞剧团来连演出外,日本人在大连本地也组建过类似的剧团,并建立专门的音乐学校,如高滨旭寿于1925年创办的“大连歌剧协会”;杵屋六紫于1926年创办并主持的“快乐歌剧团”(此剧团曾演出新歌剧《向日葵》)。园山民平等人于1925年首次创办“大连音乐学校”,该校设有本科、研究科、师范科和选科等教学部门,在校学生曾达到200多人的规模;村冈乐童又于1926年创办了“大连高等音乐学院”,这是近代中国出现的最早的一所现代高等音乐学府。

总之,日本本土古老音乐文化形态的“传统戏剧”和新时代音乐文化形态的新式歌剧、歌舞剧在大连的传播以及大连本地的音乐社团和音乐教育机构,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日本音乐文化在大连的渗入与传播,以及日本人建立的诸多艺术团体、音乐机构带有明显的日本移民“飞地” 色彩,本土化色彩不强。外来音乐文化虽较早地进入大连,但其 “强行植入”式的传播与教育,其受众面仅为少数群体。完全殖民统治下的大连,缺乏像近代上海等城市那样对外来文化的自觉吸收力以及迅速的本土化。因此,这些传播和教育也丧失了它们对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成长进程中的持久的影响力,仅染上了一抹“飞地”色彩而已,且不日即退。

(三)活跃一时的中国传统艺术形式与其非主流的文化地位

大连沦为殖民地后,代表着古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风貌的大连本土城乡民间音乐文化,仍以它强大的生命力延续着,仍一直是大连城市及周边乡野百姓音乐文化的主体。同时,京剧、评剧*20世纪20、30年代,京剧和评剧在大连的影响力和感染力,堪与当时流行的诸如话剧等其他艺术形式相媲美。等中国传统艺术形式也纷纷涌入大连、扎根大连,它与大连本土城乡民俗文艺相得益彰。据资料载,殖民统治期间,外地艺人来连演出不绝,其中不乏大牌。“本埠小岗子同业舞台日前邀来大名鼎鼎之名伶小兰英昨已登台,扮演打棍出箱一剧,字句清楚,作派亦佳,一时喝彩之声几震屋瓦,虽池座由三毛增至八毛,尚无立足之地”。[6](P114)20世纪20、30年代,大连各大戏园竞争尤为激烈,如1923年《泰东日报》以《两剧园竞争甚烈》为题,报道了当时永善茶园与同乐茶园的激烈竞争,“各派新戏添新景,以期出奇制胜”。其中,京剧的影响涉及城市各阶层人士,甚至达到兴盛一时的局面。京剧在大连的发展与传播兼收并蓄了海派、京派、关东派风格,且影响越来越大,京剧名家纷纷来连登台献艺,其中尤以欧阳于倩为代表的“海派”京剧影响为甚。同时,京剧改良思潮也随之而来。海派京剧名伶汪笑侬,可以说是第一个受大连观众欢迎的改良戏剧家,其影响以致在大连形成了一股“汪派热”,[7](P140-141)由此可见当时之热闹和传统文艺之繁荣,甚至外国人也对之进行研究,如1926年日本杂志《满蒙》刊载了日本人若柳树湖的文章《支那戏曲脸谱及其他》。

在京剧的热潮中,大连票友社相继成立,其意义和价值,可以概括为:提倡艺术,研究国剧,公余消遣,演戏自娱,挽正旧风,开通民智,联络感情,赞助公益。票友来自包括工商界、普通工人在内的各阶层人士。票友最多时一度达二百之多,其中不乏艺术造诣较深者。票社除常与职业戏班配合搞一些营业公演外,赈灾义演是其重要内容和艺术活动,为大连本土京剧文化注入了新的要素。

值得注意的是,包括大连本土民间音乐文化在内的我国民族音乐艺术形态,进入大连城市后,虽然兴盛一时,受到广大市民的喜爱,尤其是京剧、评剧等中国传统艺术形式,其影响力已覆盖大连城市各阶层,本土社团也不断涌现。

(四)进步力量与革命音乐文化的“星星之火”

本文这里所指的革命音乐文化,主要指由包括中国共产党在内的进步力量、组织及其所代表的革命性的新思想、新文化而催生出的进步音乐文化形态及其在大连城市的传播,它是近代大连城市爱国主义人文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日本殖民统治时期,在外力影响下,大连城市中逐渐形成了新的民族资产阶级和新型知识分子阶层,他们成为城市现代进程、民族自强的重要力量,也成为新文化的传播者。他们对宣传民主思想、唤起民众觉醒、反对殖民统治,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媒体上革命性的新闻舆论宣传,为革命音乐文化的出现提供了重要条件。譬如, 1919 年3月《泰东日报》发表了共产党人李大钊的文章《战后之世界潮流》,指出“社会革命的潮流,虽然发轫于德俄,弥漫于中欧,将来必至弥漫于世界”。 1925 年五卅运动爆发后,大连各界在永善茶园举行追悼殉难烈士大会,痛斥帝国主义暴行,《泰东日报》随即作连续报道,发表社论、时评等,并号召大连人民声援上海工人的罢工斗争。1926 年,大连福纺工人在地下党的领导下举行了长达 100 天的大罢工,产生了巨大社会影响。该报又以《周水子福纺纱厂大罢工》为题,作了详尽报道。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大连殖民者在思想上的奴化教育和强行灌输,使有识之士奋起抗争。进步知识分子傅立鱼于1924 年在大连创办了《新文化》(后改名《青年翼》)中文月刊。该刊自创刊起,就带有鲜明的反帝、反封建和宣传新文化、新思想的倾向。共产党人李大钊、恽代英等先后在该刊发表文章。这在当时辽宁乃至整个东北地区进步期刊中,尤其在传播新文化、新思想方面,影响巨大。

在新思想、新文化传播背景下,革命音乐文化在大连的传播,主要是通过歌曲形式反映出来,反帝、反封建、爱国,宣传自由、民主、新思想、新生活是其中心主题,并折射出捍卫民族利益的城市人格精神。

据《大连市志》(《大连市志·文化志》大连出版社2003年3月第1版。)等资料记载,1932年12月中国共产党大连特支委书记张洛书到大连码头支部教唱《国际歌》等,进行革命宣传活动。1934年影片《渔光曲》在大连中国电影院放映,《泰东日报》为此还刊登了署名雁声的影评文章《一阕<渔光曲>唱出了一幅流离惨变的生活》。次年,电影《桃李劫》在大连露天市场北平电影院上映,其中的主题歌《毕业歌》从影院传遍千家万户;同年大连新世界有声电影院上映影片《大路》。《泰东日报》刊登了巨幅广告,称《大路》“声势浩大风云为之变色,气冲牛斗天地为之动摇”,是“劳苦群众的进行曲”,“开拓新生命的大路”。 期间,《新女性》、《马路天使》、《十字街头》等影片也相继进入大连。各种媒介都大力宣传,还出现了市民排队买票观看电影的盛况。可以想见,进步影片以及影片中那些振奋人心的主题歌和插曲与大连城市爱国民众的心声共鸣,铸造着大连人民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的豪迈情怀和思想意识,并凝聚成一种群体意识,一种人文品格。革命音乐文化的“星星之火”及其传播,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中人文精神的一个亮点。

(五)1945年至新中国成立,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的转型

1945年至新中国成立是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转型期。此时期,革命音乐文化创作与传播,以及苏俄文艺影响,成为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转型的重要推手。

1945年大连解放,作为最早的解放区,吸引了大批革命文艺团体,如东北文工团、东北鲁艺四团、辽南军区文工团等来到大连,从事创作及演出活动,并广泛开展新秧歌、群众性歌咏活动,宣传革命道理,使大连成为革命文艺和新文化运动的重要集散地。东北文工团演出的《到敌人后方去》、《黄河大合唱》、《血泪仇》、《兄妹开荒》等等一系列节目,引起强烈反响,市民热情高涨,场场爆满,一时间街头相传,成为市民议论的中心话题。[8](P223)

从社会性教育和群众性音乐活动看,东北文工团通过演出、举办音乐讲习班、教唱革命歌曲、推广普及音乐知识,进一步播撒革命音乐文化的种子。在它的推动下,以大连职工总会为主导的群众性文艺活动,规模空前,群众文艺演出团体不断涌现,进而把大连地区的群众音乐文化活动推向了新的阶段。革命文艺及其思想在大连广泛传播的同时,苏俄文艺影响也尤为明显。这一时期苏联驻军歌舞团、苏联国内的艺术团体如列宁格勒歌舞团、红旗歌舞团、波罗的海舰队歌舞团等在大连频繁活动,并与大连文艺团体合作、交流、演出。苏联革命电影如《仇敌》(根据高尔基名著改编)、《青年近卫军》等也出现在大连百姓视野中,这些都使大连革命音乐文化深深烙上了苏俄文化的痕迹,苏俄(音乐)文化影响直至建国初期达到高潮。

四、对近代大连城市多种音乐文化并存的几点思考

笔者对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品质,更多地关注如下三个方面:

1.从文化交流层面看,外来音乐文化被强行“植入”大连,客观上以移民“飞地”的城市文化形态,展现了西方文化及日本文化的特质和现代城市风貌,其文化受众群体主要是城市中的殖民者及其移民、外籍人士,与中国普通百姓关系不大。同时,统治者虽通过音乐文化形式对中国居民进行奴化思想灌输,但统治者的这种文化输出与强制,不但没有彻底生根发芽,而且在一定意义上带有文化心理隔阂和“怀乡”病的矛盾基因。

2.在殖民主义统治下,我国传统音乐文化艺术虽受制约,并被排斥在城市官方主流文化之外,但仍以其强大的生命力,在城市里构筑着、传承着中华文化韵味,展示着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中的传统血脉。

3.在反抗殖民统治和民族解放独立运动的历史背景下,革命音乐文化的种子开始在大连城市生根发芽,逐渐化作近代大连城市音乐文化的新能量,不断积蓄。1945年大连解放后,大批文艺干部及团体先后来到大连传播革命文艺思想,同时苏俄文艺的输入与影响,以及城市百姓的广泛参与,使得大连的革命音乐文化活动愈加丰富,其辐射力愈加强大,遂开始成为大连城市音乐文化向前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1]洛秦.城市音乐文化与音乐文化产业化[J].音乐艺术,2003,(2).

[2][8]李振远.大连文化解读[M].大连:大连出版社,2009.

[3][6]荆蕙兰.近代大连城市文化研究(1898-1945)[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09.

[4]荆蕙兰.近代大连城市文化研究(1898-1945)》[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09.

[5][7]李振远.长夜·曙光——日本统治时期大连文化的艺术[M].大连:大连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郑铁民)

10.3969/j.issn.1002-2236.2017.03.004

2017-03-24

张楠,男,辽宁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辽南音乐舞蹈文化艺术研究所常务副所长。

项目来源:本文为大连市社科联(社科院)课题“大连城市音乐文化的源流与变迁”(项目编号:2011DLSK366)阶段性成果。

J609.2

A

1002-2236(2017)03-00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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