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背后的孤独:解读《树·石·云》
2017-02-11骆清梅
骆清梅
怪异背后的孤独:解读《树·石·云》
骆清梅
正如卡森·麦卡勒斯的传记作者弗吉尼亚·斯潘塞·卡尔指出的那样:“孤独、孤立和疏离的主题始终贯穿在她的所有作品中,并烙刻在她个人生活的各个层面。”因此,在其作品《树·石·云》中也是如此,这篇小说塑造了一个内心无比孤独的老人,企图通过发展爱的“科学”来消解心中的孤独,但由于孤独感太强,他越是想极力摆脱它,越难以做到,使其内心与其双手一样,发生了“扭曲”,呈现出怪异行为举止。我主要解读老人怪异行为背后的无法排解的孤独。
怪异 孤独 老人
在老人出场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形象是“角落里还弯身坐着一个人,鼻子和半张脸都埋在了一只盛啤酒的大玻璃缸子里。”酒缸似乎是一种盛满忧愁的器具,他又将大半张脸都埋在酒缸里,似乎想将自己隐藏起来,似乎有某种情感难以排解。作者安排老人以如此怪异的方式出现,奠定了其角色设定为怪异、愁肠百结的形象。接着,通过男孩的疑惑,也就是他平常喝咖啡时经常会有人友好地跟他聊上几句,而今天却出现奇怪的场面,“其他的人也没在聊天”,道出了老人的孤独,无人愿意听他诉说。他看到男孩,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按住报童的双肩,捏住孩子的下巴颏”,然后对着男孩说了句令他非常恐慌的话“我爱你”。“我爱你”应该是建立在与对方有深厚的情感基础之上,而不是随随便便就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况且说出这样的话的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更让人觉得惊异。这其中似乎透露着某种情感的缺失,而急于以另一种极端怪异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第二幕来到老人让男孩看完自己原来老婆的照片后,开始了他的述说,原来是遇到爱情的他又失去了爱情,他从一个“从来没有过爱”的人,变成一个拥有爱的完整的人,可是一年后,他又分崩离析了,丧失了爱,同时也失去了爱的能力,他发疯似的“差不多用了两年,走遍全国以便找到她”,以便找回爱的能力,但是毫无结果。当一种能改变一个人爱的能力的爱丧失后,给其带来更多的是爱缺乏之后的孤独感,爱越深孤独感越切。
接着来到高潮,老人开始向男孩诉说他遇上的一件奇怪事儿,老人说“试着去想起她的时候,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当他试着想起她的时候,其实记忆里就已经她的存在了,不用刻意去回忆,她就在那里了,利奥对此产生质疑,而他自己也是非常清楚地记得,“她当我老婆当了一年,九个月,三天和两个晚上。”时间点准确到“两个晚上”而不是将其归为两天,对于他们相伴时间的记忆如此清晰确切,又何以“空白”呢?他自己也说“控制不住自己如何与何时能想起她”,越深刻的爱可能带来越深的自我伤害,可见这个女人对他影响之深,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情感,甚至连记忆都无法管理。“你以为你能树立起一道防护罩。可是回忆不是面对面朝一个人走来的——它是从侧边绕过来的。”可见他很想摆脱这段爱情带给他的伤害,可是记忆不受他的控制,从侧边绕过来,我感受到的是他的无可奈何、内心之痛苦。他说他一片空白,可是他在讲这段爱情故事的时候,却能清楚讲出他们俩的故事,清晰记得相处的具体日子,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思想与言语有矛盾的怪异的老头。越深的爱的丧失之后带来的是越深的孤独感,给我的感觉是在老人的心里,其实无时无刻都有她的存在,所以老人情感上有无处不在的孤独感。也正是这样,为了寻找情感寄托,消解心中的孤独感,他发展出了所谓的爱的“科学”理论,他对男孩说“爱应该始于一棵树,一块岩石,一朵云”,应该始于平静,始于自然界的万物,而不应从高潮开始,不然就是错误的、悲惨的,给人一种他想要以科学战胜情感,以理性战胜感性的感觉。但是经年累月,他在爱比如金鱼之类的其他事物的时候,仍然没办法做到平静,当他讲起生命中重要的那个女人时,仍然声音激动,耳垂颤抖,可见其内心的波动起伏,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印象深刻,甚至刻在骨髓里,挥之不去的爱恋,这是一种繁华褪尽,归于灵魂深处的爱恋,正如老人所说的“她开始在我的心灵里追逐我了”,可以说,他的空白,是一种“不思量,自难忘”的境界,那个女人已经在他的生命里烙下深刻的印记,印记越深,其孤独感越深,越可悲。
最后精彩的一幕是,他信誓旦旦说“科学”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自己可以爱任何东西,任何人,可当男孩问他“有没有重新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把他打回原形,他眼色开始朦胧与不集中,思绪已经飘远,又拿起他的缸子,喝起啤酒,内心愈发不平静,通过啤酒缓和情绪后,他才说“我也还没完全准备好呢”,他说“这是他科学里的最后一个步骤”,始终以所谓的“科学”掩饰自己没有爱的能力,掩饰自己的孤独,令人心疼。
因此,老人试图以爱的“科学”来消解孤独的做法,实际上毫无用处的,孤独无法排解,就装在其埋着的酒缸里,“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之后,却是倍增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此情无计可消除”的孤独感。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