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的“真”和“简”
——以《我所认识的蔡孑民先生》为例
2017-02-11马志伦
马志伦
散文的“真”和“简”
——以《我所认识的蔡孑民先生》为例
马志伦
散文写作,在内容上要求真,在文字上要求简。所谓在内容上的“真”,就是避虚就实,文理兼备;在文字上的“简”,就是文意不重复不雷同,没有虚假、恍惚和装腔的作态。
散文写作 真实 简单
许多作家在谈及散文创作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提到散文写作在内容上要求真,在文字上要求简的看法。所谓在内容上的“真”,就是避虚就实,文理兼备;在文字上的“简”,就是文意不重复不雷同,没有虚假、恍惚和装腔的作态。
以《我所认识的蔡孑民先生》为例,虽然作者冯友兰是哲学家,然而这篇文章并没有一般哲学家写作的艰深难懂,而是要言不烦地据实回忆蔡孑民先生留给自己的印象,很好地诠释了散文写作的“真”与“简”。
文章以“春风化雨”和“兼容并包”两个词语,概括了蔡先生的为人处世和办学思想,以此显示老师的人格魅力和非凡气魄,树立起一个伟大教育家的形象。
内容上的“真”,不只是还原现实,更是要从“真实“中表现“美”的本质。作者选取了一个极细小的事情,即当时作为学生的冯友兰因为一件事(其弟景兰在北京大学预科上学,河南省政府招考留学生,其弟要往开封应考,需要一张北京大学的肄业证明书),要求蔡元培校长开具北大的证明书。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按照正常手续办理,于是他只能直接找校长解决问题。“校长室单独在一个大院子中,我走进院门,院子中一片寂静,校长室的门虚掩着,门前没有一个保卫人员,也没有服务人员,我推开门走进去,外间是一个大会客室兼会议室。通往里间的门也虚掩着,门前没有秘书,也没有其他职员。”蔡先生作为一校之长,校长室却是设在底层而不是高高在上,校长室的门却是虚掩着的而没有森垒壁严,显现了蔡元培先生的亲民和勤恳。无围墙、无门卫、无秘书,正是应和了先生到北大是来办教育而不是来做官的宗旨。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请求,蔡校长完全没有架子,反而是耐心周祥地为学子办妥了事,自然从容而不是自命不凡,体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精神境界。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偶然的孤例,那么作者之后亲历的一系列事情,证明蔡孑民校长的人格魅力是很多北大学生感同身受的。“1922年,蔡先生以北大校长的资格到欧洲和美洲参观调查,当时,我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生院学习。在纽约的北大同学会,听说蔡先生要从伦敦到纽约,就组织了一个接待委员会,我也是委员之一。我们到纽约的码头上迎接蔡先生。”在国外的蔡校长依旧是国内的做派,无秘书、无随从人员,住的是小旅馆,一切都是公事公办,毫无特殊之处。“在纽约的中国留学生为蔡先生开了一个欢迎会,会场设在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个大教室内,到会的人很多,虚无虚席。蔡先生一进了会场的门,在座的人呼的一声都站起来了,他们的动作是那样的整齐,好像是听到一声口令。其实并没有什么口令,也没有人想到要有什么口令,他们每一个人都怀着自发的敬仰之心,不约而同地一起站起来了。”什么叫做春风化雨润无声,一个中国的中年教育工作者(后来成为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的杨荫榆)的一番话作了回答:我在中国教育界多年,还没有看见校长和学生间的关系这么好的。北大的学生向来自命甚高,可是见了老校长,这样地恭敬,我现在真是佩服蔡先生了。
个体和群体的认同相似,莫非作者真的是要阐述偶然与必然的关系么,如果是,也是从作者的亲身遭遇、亲身感受和亲身见闻中得来的。
文字上的“简”,既是用字的精炼,也是文意的洗练,于“简单”中体现“善”的实质。“春风化雨”的人格魅力惠及的是人,“兼容并包”的办学思想得利的是国。“春风化雨”的故事是以小见大,“兼容并包”的创新则是以大见小,无论“大”和“小”,最后都是汇聚在伟大的教育家蔡元培身上,因此说蔡先生是一代宗师、人世楷模一点也不为过。只要想想蔡校长,能在1917年到1919年仅仅两年多时间,就把原先是一个官僚养成所的北大,变为名副其实的最高学府,过去是死气沉沉的学校,变成了一个生动活泼的战斗堡垒,进而使北大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中心,推动中国走向崇尚民主与科学的近代国家,这是何等的功绩。
当然作者并非只作空泛的议论,而是有实例的佐证。比如聘任陈独秀担任文科学长,就能说明蔡孑民先生的“兼容并包”是一种怎样的眼光和气魄了。从陈独秀担任文科学长一事中,能够读出“兼容并包”的非凡意义,那就是在聘请教师方面的不唯学历、资历以及政治信仰如何。在北大教员中,陈独秀信仰马克思主义,胡适信仰杜威的实验主义,辜鸿铭则是保皇派,拥护封建专制,但政治思想上的歧见并不妨碍各自学术上的专长教育,反正到北大不是来做官的,而是来开课做教师的,北大不是官场,而是学府。由此“学生们觉得学校的学术空气日新月异,也逐渐认识到大学是研究和传授学术的地方。在大学中唯一的价值标准是学术。谁在学术上有贡献,谁就受到尊敬。混资格准备做官的思想逐渐没有了,新的学风树立起来了。”所以要扭转旧的传统,先得转变旧的观念。在北大的教师队伍里,既有六七十岁的宿儒,也有初露头角的青年;既有西装革履的留洋才俊,也有长衫马褂的旧学巨擘;秉性各异,同台教学。由北大引领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局面进而扩展至全国。蔡校长又在生源方面也实行“兼容并包”。北大学生中,既有男生,也有女生;既有正式生(经过入学考试进来的),也有旁听生(虽然没有经过入学考试,可是办了旁听手续,得到许可的),还有偷听生(既没有经过入学考试,也不办旁听手续,不要许可,自由来校听讲的),北大的“门户开放”,使很多人从此受到了教益,其中就包括了后来成为新中国的开国领袖毛泽东。
因为“兼容并包”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要细说必得大费周章,所以只是以蔡元培先生聘请陈独秀担任文科学长一事作为主线,来反映蔡先生对于新文化运动的贡献,这种贡献肇始于对北大的改造。作为一个伟大的教育家,蔡孑民先生的贡献还不只是体现在做校长一个方面,还在于他在学术方面也具有不容忽视的地位,蔡校长终究还是一介寒儒,书生本色。“春风化雨”如同涓涓细流,滋润心田;“兼容并包”恰似浩渺海洋,汹涌磅礴;具是伟大教育家的精神境界之体现。最后学生冯友兰评价老师蔡元培:“蔡先生是中国近代的大教育家,这是人们所公认的。我在大字上又加了一个最字,因为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见第二个像蔡先生那样的大教育家。”
著名作家孙犁曾经感慨:“散文题材是主观或客观的实体。不是每天每月,都能得到遇到,可以进行创作的。一生一世,所遇也有限。更何况有所遇,无所感发,也写不成散文。”(《散文的虚和实》)散文的题材难遇,写好更难。我们庆幸冯友兰先生能够遇见伟大的教育家蔡孑民先生,当然我们也庆幸我们能读到冯先生的精彩的文字,使余生晚辈能够从中了解到蔡先生的崇高人格和不朽功绩。
(作者单位:上海市五爱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