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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诱发的癫狂:蘩漪和曹七巧形象的意义

2017-02-10姚生喜

文学教育 2017年1期
关键词:金钱悲剧

姚生喜

内容摘要:蘩漪和七巧是文学作品中两位极具代表意义的女性形象。蘩漪有着雷雨般的性格,她反抗周朴园的独断,疯狂地追随自己心底向往的爱情,以飞蛾扑火的方式迎来了自己的毁灭。七巧颠覆了传统的妻子和母亲的形象,住在自己用黄金搭建的枷锁里,以一种癫狂的方式延续自己干瘪的生命。笔者在此将这两个形象进行分析,认为其癫狂是始于金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畸形的家庭关系,进而造成了一种畸形的精神状态。

关键词:金钱 癫狂 悲剧

蘩漪是曹禺在其四幕悲剧《雷雨》中塑造的一位五四时期的新女性形象,但她却嫁给了封建思想浓厚的煤矿公司董事长周朴园,这种在精神上如此不对等的婚姻让人感觉十分奇怪,在笔者看来,是由于对金钱的追求导致的一种片面的爱情观所致。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是一个市井女性形象,她是被自己的原生家庭扔入了和姜家二少爷的婚姻关系中,究其原因,也逃不开金钱的因素。总的来看,这两位女性的悲剧,首先是由金钱诱发的,进而导致畸形家庭关系和畸形精神状态,她们被金钱引入了一个黑洞,后来又欲寻找自我,在这矛盾挣扎中走向癫狂。

一.金钱连接的无爱的婚姻关系

在蘩漪和周朴园的婚姻关系中,唯一存在的是一种压迫和反压迫,正如周朴园在剧中的自白“我的家庭是我认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我绝对不愿叫任何人说他们一点闲话的。”[1]周朴园将自己是视为整个家庭的主宰,一切都得依着他。他给没有病的蘩漪套上给肝郁的枷锁,让周围所有的人都将她视为疯子,她想反抗,最典型的是喝药的那一幕,她拒绝喝药,可是在丈夫的逼迫下,她只能“拿碗,喝了两口,气得眼泪又涌出来,她望一望朴园峻厉的眼和苦恼着的周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2]在这段婚姻中,她不仅没有感受到爱情,还时时受到丈夫的压迫。

同样的,在《金锁记》中,七巧和姜家二少爷的结合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一种交换。老太太没办法,只能给残废的儿子找了个麻油店的活招牌,既然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婚姻,七巧将这段婚姻的焦点放在了金钱上。在分家的那一刻,她以为“这些年,她带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不到,这以后就不同了。”[3]然而这一次分家也让她更彻底地认识到了她对于姜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正如她后来对女儿长安所说:“你娘自从嫁到姜家来,上上下下谁不势利,狗眼看人低,明里暗里我不知受了多少他们多少气。”[4]所谓的正头奶奶,下人们议论她,嫂子也觉得她变得疯疯傻傻。正如傅雷先生在《论张爱玲的小说》中写到的:“从表面上看,曹七巧不过是遗老家庭里的一种牺牲品,没落的宗法社会里微不足道的渣滓。”

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蘩漪还是七巧,她们悲剧产生的一个原因是她们自身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自己没办法主宰呢?众多学者以波伏娃《第二性》中的观点对此作出了分析,认为是由于女性在家庭中处于“他者”地位,受男性主宰。笔者认为,针对蘩漪和七巧,有一个因素也是不能忽略的,即这两段婚姻的出发点是金钱,是以物质作为基础的,以这样的方式去定义爱情,无论是蘩漪的主动选择还是七巧的被动接受,这样的婚姻,都使得她们沦为金钱的奴隶,进入以财产为基础所建立起的家庭等级秩序中,成为受压抑的对象,这种长期的压抑也进一步导致精神的畸变。

二.无爱的家庭关系引发的畸变移情

《礼记·礼运》中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告子上》中有“食、色,性也。”由此可见,每个人都对爱情有一种渴望。当一个女人离开了她的原生家庭,而成为另一个家庭的一部分时,她最亲密的人无疑应该是她的丈夫,“执子之手,与子相悦”就是传统文化对于婚姻的一种阐释,但这种温馨对于蘩漪和七巧永远只能是个梦幻。蘩漪爱着继子周萍,可是周萍却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四凤,由此蘩漪只能停留在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第一段无爱的婚姻造成这段无果的乱伦之恋,所以她的心里充满了怨恨,她对爱情的追求是强烈的,炽热的,所以在遭到背叛后,她再也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在周萍与四凤将要一同出走时,是她叫来了周朴园,揭示了侍萍身份,以戏谑阴鸷的心态揭示兄妹乱伦的结局,使话剧的悲剧性得以凸显,也使自己的生命悲剧完成,在雷雨夜走向疯狂。

而关于七巧,张爱玲称她为彻底的英雄,“极端病态与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时代是这么沉重,不容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这些年来,人类到底也这么生活下来,可见疯狂是疯狂,还是有分寸的。所以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他们不是英雄。”[5]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读者就能感受到七巧被撕裂的那种疼痛,无爱的婚姻使得她和自己的小舅子姜季泽玩起了暧昧,这一段乱伦的关系最后也只是使她又一次受到了伤害,于是,她便将这在爱情里受到的伤害转移到金钱和她的下一代身上,她抓不到别的东西,所以她只能抓住自己的钱,自己的儿女。傅雷先生在《论张爱玲的小说》中写到:“不但要做儿女的母亲,还要做她媳妇的婆婆——把旁人的命运交到她手里……爱情在一个人身上得不到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生命与幸福来抵偿。”她想方设法为难自己的媳妇,其实也是因为嫉妒媳妇和儿子的婚姻生活,“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要她的钱——横竖钱都是他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现在,就连这半个她也保留不住——她娶了亲。”[6]在这样的心态下,她最终逼死了自己的媳妇。对自己的女儿,只是简单的一句“她再抽两筒就下来了”,就使童世舫和长白之间再也不可能有爱情了,她毁掉了女儿的幸福,或许也可以说她是在嫉妒女儿可能的幸福,因为她不曾拥有。关于这种母女关系,波伏娃写到“孩子的年龄越大,母亲心中的积怨也就 越深;她年年见老,但那个年轻的身体却在年年发育,蒸蒸日上;在母亲看来,展现在女儿面前的未来,正是从她那夺走的。”[7]这种决绝的母女关系在现代社会中或许显得有些偏激,但对于七巧来说却是可以理解的,她是不能接受别人的幸福的,即使是自己的儿女,她把自己的孩子当成自己痛苦的发泄口,但也无法让自己得到解脱。“七巧挪了挪头底下的荷叶边小洋枕,凑上脸去揉擦了一下,那一面的一滴眼泪她就懒怠去揩拭,由它挂在腮上,渐渐自己干了。”[8]她以为孩子是自己的,可以在控制孩子的过程中弥补自己的缺失感,但“把孩子当成普遍适用的灵丹妙药,既是荒谬的,也是一种有害的误解。”[9]就在这痛苦挣扎的过程中,她的生命也早已干瘪了。

综合来看蘩漪和七巧,由于在最初的婚姻中没有找到情感的寄托,使得她们或者走上乱伦之恋,或者压抑自己的下一代,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即是一种移情,但这也使得家庭关系更加畸形化,相对应的,她们的精神状态也进一步畸形。

三.由选择牵引出的性格悲剧

曹禺在《<雷雨>序》中写到:“我算不清我亲眼看见多少蘩漪。她们都生活在阴沟里讨生活,却心偏天一样高;热情原是一片浇不熄的火,而上帝偏偏罚她们枯干地生长在砂上。这类女人许多有着美丽的心灵,然为着不正常的发展,和环境的窒息,她们变为乖戾,成为人所不能了解的。”蘩漪是五四时期的新女性,有着进步的思想,她是决不能忍受别人的欺辱玩弄,决不能安于失败的命运的,但由于自己当初对于爱情的选择,她只能被禁锢在周家大宅里,种种格格不入的矛盾使得她只能展现了自己的癫狂,这其中也蕴含着深沉的绝望与悲凉。关于七巧,她虽不是大家闺秀,在那市井中定有另一番洒脱与自在,“临着碎石子街的馨香的麻油店,黑腻的柜台,芝麻酱桶里竖着木匙子,油缸上吊着大大小小的铁匙子。”[10]蘩漪和七巧都有一种刚烈的个性,狂放的性格,但由于她们在爱情中做出第一步的选择是被金钱所诱导,为后面的生活埋下了各种矛盾的隐患,她们无法寻求到自身与环境的契合点,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当生活中有相反的矛盾存在,死亡本能将转向外部世界,以攻击本能和破坏本能的面貌出现,目的在于毁灭与破坏生命本体,所以蘩漪和七巧在这些矛盾中必然会走向癫狂。倘若当初没有受金钱左右,而选择一个更适合自己的生活,生命或许会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景。

那从宏观上来分析蘩漪和七巧,其实她们的癫狂是有着一条清晰的轨迹的,首先是由于一种受金钱诱导而形成的片面的爱情观,使自己陷入了无爱婚姻的枷锁,而内心对于爱情的向往又造成了一种更加畸形的家庭关系,当初并不适合自己性格的选择也使得自己慢慢地和身边的环境格格不入,最终造成一种畸变的精神状态。正如索瓦热在其《系统疾病分类学》中说过的一段话:“有许多人,不是说所有人,仅仅是因为太过于专注于某一物而发生了癫狂。”这一观点可以作为对蘩漪和七巧癫狂原因的概括,由于最初将目光放在了金钱上,从而导致之后一系列的悲剧,使自己走向癫狂。而联系当下青年女性的婚恋观,当初那一句“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或许并不代表多数人,但这种将金钱摆在第一位的心态可能会使自己成为下一个癫狂的悲剧。

参考文献

[1]曹禺.《雷雨》[M].1994年8月北京第1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56页

[2]曹禺.《雷雨》[M].1994年8月北京.第1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53页

[3]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1》[M].2012年6月第1版.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第222页

[4]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1》[M]2012年6月第1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第255页

[5]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6》[M].2012年9月第1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第92页

[6]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1》[M].2012年9月第1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第245页

[7]西蒙娜·德·波伏娃著.陶铁柱译 《第二性》[M].1998年2月第1版.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第590页

[8]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1》[M].2012年9月第1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第260页

[9]西蒙娜·德·波伏娃著.陶铁柱译 《第二性》[M].1998年2月第1版.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第591页

[10]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1》[M].2012年9月第1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第231页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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