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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米的理想生活

2017-02-10张韬

小小说大世界 2017年2期
关键词:山包针眼土司

张韬

容米出生时,是土司时代。

容米的父亲是个木匠。母亲在家做些针线活,偶尔帮人纳鞋底,做布鞋。

容米长到十岁时,父亲让他学木匠,用钻子钻隼眼。一天下来,手臂肿成了马蜂包。晚上睡觉,疼醒了好几次。他想:能有比木匠轻算的活儿就好了。

第二天,他对父亲说:“爹,我不想学木匠。”

父亲:“那你搞么的呢?”

容米挠了挠脑袋,说:“我也不晓得,爹,你帮我想哈子。”

“好!”他父亲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容米回到家,天天帮母亲穿针引线。长期下来,能把针眼看成一扇圆圆的窗户,拇指和食指捻起线头,一穿,就过去了,就像自己从窗户跳出窗外在鸡窝里捡鸡蛋一样那么轻松。

容米眼睛有这样的功能,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他捡柴回家。母亲要他帮着穿针。他突然觉得针眼不是针眼了,成了一扇窗户,一扇透亮的窗户。

他当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揉了揉眼睛,又眨巴了两下,接着看,还是一样,窗户圆圆的,似乎通向了另外一个通透的世界。

自己的眼睛能放大细微的东西,真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生活还是要起早贪黑,泥里滚土里耙。这好像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十五岁的容米朦胧中,仿佛看到了“理想”这个虚幻而又实在的词汇。

容米属容美土司管辖。毗邻容美土司的还有一个麻寮土司。因为一际山界,俩土司带领土司兵马干仗干了一个多星期仍未分胜负。麻寮土司采取守势,容美土司采取攻势。容美土司怎么攻也攻不下来。曾想采取偷袭的办法,却被麻寮土司识破。

偷袭的那天,容米正好在山里捡柴。他发现之所以没偷袭成功,是因为麻寮土司土城后有个小山包,山包一棵大树树杈上,有一个人坐在那儿挥舞着一面三角红旗。他向哪里挥,弓箭就向哪里放。容美土司士兵那天偷袭是从西边一个角落里,刚冒头,就看见那人将旗子挥向西边,弓箭就向雨点一样砸向西边,容美土司士兵顿然纷纷倒下,偷袭失败。

容米绝对是个有家乡观念的人。知道情况后,他立刻跑下山去,来到容美土司田土王的帐营里,向田土王汇报了看到的情况。

田土王不敢相信,走出帐营,秋天里,向山包望去,他只能看到一些红红的树叶。他刷地掏出宝剑,架在容米的脖子上,说:“哪有人挥动红旗?明明是一些红树叶。”

容米吓得浑身筛糠,吞吞吐吐地说:“真、真有人。我、只有我才看得清楚。”

田土王还是不信。容米就把自己眼睛的事告诉了他。田土王收回宝剑,说:“原来是这样。来人,给我带一队人马悄悄奔赴土城后的那个山包,将树上的混蛋给我射下来。如果没人,就把容米给我砍了,有人的话,将容米带回,我重重有赏。”

一队人马,在容米的带领下,绕到山包下,果然看到树杈上坐着一个人,悠闲的拿着红旗,眼睛望着容美土司进攻的方向。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嗖”的一声,那人应声而倒。他们跑上前去,还是把那士兵放在树杈上,手里还是拿着那面红旗。

因为红旗不动,容美土司偷袭成功,很快,就攻下土城,麻寮土司退到三十里外,俯首陈臣。

容米立下战功,得到封赏,成为田土王身边的千里眼。

容米站在田土王身边,揉了揉眼睛,心中默默欢喜,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理想似乎终于实现。

生活滋润着过,可容米越来越不舒坦。发觉自己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再看针眼,针眼从窗户逐渐地又还原成了针眼。每每田土王出去打猎,要他从树林里搜寻猎物,他就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为此,常常挨揍。

挨揍越来越多,不管是从躯体上还是心灵上,容米已经再也不能承受,只好告诉田土王真相。田土王一生气,将他打发回家。

回到家里,容米郁闷了好几天。

但郁闷归郁闷,生活还是要好好过。容米依然土里滚泥里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依然天天帮母亲穿针引线。劳作的时候,累了,站起身来,可以看见野兔在田里偷吃黄豆,甩一块石头,野兔立刻跑得没了影子;捡柴的时候,歇坐在树根下,太阳从纷繁的树叶间漏下阳光,用手捧着,影影绰绰,像些花儿,双手一分,掉了一地的斑驳;挑水的时候,水井边,有些翠翠的修竹,鸟儿时常在竹林间穿行,鸟声滴落到水井,在水里荡起很多圈圈,像极了母亲针绣的花纹。

在家的时候,母亲总是唠叨要找媳妇儿,听起来很烦,想起来却很美,也是该找媳妇儿了。父亲做木匠活儿回来,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容米听得津津有味,想想,跟父亲学木匠其实很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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