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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龙花开》自序

2017-02-10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7年1期
关键词:独龙族独龙江西子

吴 然

《独龙花开》自序

吴 然

儿童文学聚焦

·主持人语·

“儿童文学聚焦”为本刊新辟栏目,从本期起,将以相应篇幅,专门发表关于儿童文学的批评研究文章。本期所发四篇,既有对云南儿童文学“提灯人”吴然的重点研究,也有对近期云南儿童文学整体情况的解读介绍。其中,吴然自序一文,披露了老作家吴然一部新著信息。该作描述的独龙江,在云南最深处,作者数次踏访,触摸独龙江奔跑的脉搏和心跳,倾听独龙江流淌的故事和歌谣。一气呵成的长卷纪实儿童文学《独龙花开》,以儿童视觉,以曼妙美文,记录刻写了老县长高德荣、小学校长梅西子等系列人物,更描绘了一群呼之欲出的独龙族孩子形象,让读者感受到其中真切的酸楚和疼痛,也感知到独龙江的发展进步。走进《独龙花开》,一定会领略到课本名家吴然古稀之年自我超越之作带给你的别样风景和审美震撼。我们在此先睹为快,实为新栏目的幸事。(冉隆中)

以前我当高压输电线路的巡线工,后来做报纸副刊编辑。多年来,我到过云南边疆许多地方。

我喜欢寨子里的民族小学。那时候,很多孩子赤着脚,小脸上沾着泥巴,甚至有被刺棵划破的血痕。但是他们唱着脆亮的歌,那活泼跑跳的小小的身影,山花般装点着祖国边疆的土地。

我一直想去独龙江。

独龙江,藏在云南的最深处,它的深,它的远,它的难,它的苦,让我拜访它的梦想,推迟了一年又一年……

1985年4月底,我到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采访。我跟着马帮,沿着怒江边的盐茶古道,去闪打跟怒族同胞和孩子们过鲜花节。回到贡山,我就很想去独龙江。

早在1981年,我买到冯牧前辈的一本散文小集《滇云揽胜记》,知道他1974年就翻越高黎贡到了独龙江,在巴坡看望并“爱上了独龙江畔的第一个小学以及小学旁边的那座古老的藤索桥,当小学生们走过桥面时,他们摇晃得好像打秋千一样……”

读着这些文字,我心旌摇动,也想象着什么时候去拜访这所小学。可是,当我有了这样的机会,偏偏通往独龙江的唯一的人马驿路,还被几米厚的冰雪封冻着而难以成行!我的感叹,难以描述。

这一晃就是21年!

2006年6月,我已经退休,才得以和一群作家朋友在独一无二的“独龙江公路”的颠簸中,到了独龙江。

老县长高德荣打着伞,站在呼啸的大雨中,为我们接风洗尘!

第二天,老县长带领我们拜访了冯牧前辈笔下的巴波小学。正是这所建于1956年的小学,结束了独龙族结绳记事、目不识丁的历史,让独龙江第一次听到了孩子们的读书声。

当我们走进昏暗窄小的教室,跟老师和新奇地看着我们的小学生交谈时,老县长悄悄地离开了学校。

直到中午在村寨里吃饭时,他才对我说,巴坡小学建校50年了。他小时候在这里读书,以后又在这里当过老师。“整整50年了,学校的破旧让我害羞。我去江里打了些鱼……”他的话让我感动和感慨。我们吃着洋芋、苞谷,喝着没有放油的鱼汤……

后来,我把我的感动与感慨,以《巴坡小学》为题,写了篇散文,发表在《人民日报》上。

将近10年后的2015年9月,晨光出版社潘燕副社长鼓动我,并安排第五编室主任张磊陪同,由余师傅驾车,再进独龙江。

我们在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州府六库,约上州教委的杨李明老师,到贡山县城后,又拉上杨老师老远就喊“和大姐”的和丽芬老师,穿过前些日子才打通的6.68公里的“高黎贡山隧道”,三个来小时就到了魂牵梦绕的独龙江。

一江碧水跳起来欢迎我们。

对我来说,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无以复加!

高老县长除了多了个手机,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正要赶着去指导村民种草果。见到我,说道:“我正想着,这一久你怕是又要来了啰!”拉着我回到屋里的火塘边,烧了一罐茶,边喝茶边向我简单地介绍了这些年国家助学脱贫的情况,接了个电话后便对我说:“你自己看好啰!我还有别的事……”朝我一笑,拜拜了。

这样,我和几位同行者流连在翡翠般的独龙江畔,走村串寨,拜访已经越来越少的文面老人,和正在院子里织约多(独龙毯)的独龙族妇女交谈……

我的心牵挂着学校。

我们走进正在扩建的巴坡小学。我见到了9年前见过面的木文忠校长,他告诉我现在的杨校长年轻有为。

木校长的女儿师范毕业了,来顶替已经调走的小刘老师,和她一起来的,是一位志愿者大学生……

我们来到以前的“马库军民小学”,看到的是已经改建为“马库国门小学”的新校区。

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正在给一个缅甸籍学生办理入学手续。

这个腼腆的缅甸小女孩,对我笑着,用刚刚学会的不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老希(师)好!希希(谢谢)!”

年轻的女老师告诉我,独龙江所有的学校都是全日制寄宿学校。孩子们,包括从缅甸来求学的孩子,都享受着边远的、人口较少民族在义务教育阶段所有最优惠的政策:从碗筷、洗漱用具,到被服、鞋袜、书包都是免费提供。

我们看到,乡政府所在地新建的中心学校,美丽独特的建筑和孩子们跑跳的身影,倒映在奔跑的江流里。

姚明资助的中心学校的“小小梦之队”,正在和龙元小学的篮球队进行激烈的比赛。

两年前到任的梅西子校长告诉我,在独龙江,小学生的书包很轻。因为大多数学生的家离学校都较远,学校实行的是“月假”,即每个月放一次或两次假,假期有长有短。学校布置一种不带书包的作业——参加劳动、保护环境、把在学校养成的好习惯带回家。

梅西子校长带着我参观了学校的电化教学室、图书阅读室(我看到一些我熟识的作家朋友的书,有许多是他们捐赠的)、化验室、美术室、音乐舞蹈室,以及传承独龙族传统编织技艺的“约多编织工艺室”……

当梅西子告诉孩子们,和她在校园里转悠的这个“白发男生”,就是课文《我们的民族小学》的作者时,我被孩子们包围了!他们拿出课本、作业本、纸片,甚至伸出小手、凑过小脸让我签名……

我深深地感受到作为一个儿童文学写作者的幸福与荣耀!

从独龙江回来,潘燕、胡蓉、张磊、刘晓倩约我喝茶,笑眯眯地告诉我,要我写一本以独龙江小学为背景的纪实儿童文学作品。

一开始我不敢答应。我写惯了短小之作,以一本书的规模,围绕一个题材或者说主题来写作,对年过古稀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我怕胜任不了,让各位失望。而且在江边捡石头还砸伤了脚,要是接下这活计,怕真是再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说了许多为难之处,潘燕总是笑眯眯地说“不急,不急”,她们也会帮我出主意,找资料等等。盛情难却啊,只好应承下来。

于是开始整理采访素材,像梅西子校长说的“用发现羊肚菌”一样找出每个学生的特点。我在零零碎碎的采访记录中,从在摇晃的车上胡乱记下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符号,在回想中重新回到现场,倾听独龙江的水声和它流淌的故事……

我翻阅、查寻有关怒江、独龙江,以及独龙族、怒族、傈僳族等少数民族的种种史料,包括地名志、植物志、动物志和教育志,并收集各民族主要是独龙族的童谣、民歌、神话、传说,旁及民族服饰、节庆、宗教信仰和民族风情、生活习俗等等。

同时也请教李爱新、罗荣芬等民族学、民俗学专家,尽可能丰富和扩展自己欠缺的知识。外出时,我甚至都带着有关的书籍和资料。

尽管在写作中,有许多素材并没用上,但却因一本为孩子们写的书,我做了许多背后的功课而欣慰。

整本书的写作,我力求大处不虚,小处不羁,有的地方还带有儿童视角的观察与想象。

我用了曾经发表在《人民日报》那篇《巴坡小学》一文的题目和开篇的几小节文字,作为本书的开篇,这是因为在独龙江教育史上,“巴坡小学”本身就具有“开篇”的意义。至于书中具体的每一篇,也许看似不太连贯,但合起来又是整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写作中,有时会一时找不到感觉而停顿,有时则被某个细节某个情景而感动,眼湿而看不清电脑荧屏上的文字。

写作这种非常个体的劳作过程,在已经完成的作品中,没有留下痕迹。读者看不到这个过程。读者看到的是已经印出来的文字,以及这些文字讲述的故事和所表达的情意。我不知道如何与读者分享这个过程。

衷心感谢帮助我完成这本书的每一位朋友!

感谢独龙江!祝福我们的民族小学!

(作者系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责任编辑:程 健

云山图 国画 张 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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