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蛋爸爸
2017-02-08唐雪嫣季世成
唐雪嫣++++季世成
吴志杰脾气火暴,41岁那年,他一棍子砸断了陈老二的颈椎,把陈老二打成了瘫子,他也因此被判了20年。
20年后,刑满释放这天,吴志杰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来接他,可当他走出监狱大门,一抬眼就看见了张小凤。50来岁的张小凤看上去风韵犹存,她带着满脸泪水扑进吴志杰怀里,说:“你终于出来了,吴哥,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我们就去登记。”
吴志杰一愣,一把将张小凤推开,说:“跟我登记,你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
张小凤身子一下子就僵了,低声说:“吴哥,整整20年啊,我实在没办法等那么久,可是5年前我已经离了,就盼着你回来,再说,你老婆已经死了,你女儿也一直恨你……”
“这事的原因你心里有数,咱不多说。”吴志杰冷笑一声,“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都说不要你了,还不快滚!”张小凤气得浑身直哆嗦,定睛看了吴志杰半天,一跺脚转身而去。
一直目送着张小凤的身影远去,吴志杰全身的力气仿佛消失了,腰板也佝偻了下来。这时,一辆车缓缓驶来,一对青年男女从车上下来,走到了吴志杰面前,女的说:“吴志杰,你还认识我吗?”
吴志杰有瞬间的失神,然后猛地再度挺直腰板,大笑着说:“小霜,考验你爸眼力呢?你变化再大,老爸还能忘了你?”
“你不是我爸,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陌生人。”小霜一脸的愤恨,“这次我来,不是来接你,只是想完成我妈的遗愿。”
吴志杰尴尬地笑笑,对男人说:“你是?”
男人展颜一笑,说:“您好,我叫周建业,是小霜的爱人。”
小霜生气地将手里的包递给吴志杰:“这里有10万块,是我妈让我给你的,以后我们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吴志杰关切地问道:“小霜,你妈临终前,都说了些什么?”
“我妈说挺感谢你的,要不是你跟她离婚,还进了监狱,她怎么会有机会找得到我继父那样的好男人?”小霜一脸讥讽之色,“她让我给你这些钱,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你不用自作多情,觉得她心里还有你。”
“我虽然老了,可还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女人的怜悯我不需要。”吴志杰哈哈大笑,把包一扬扔了过去,“你不认我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尽到做父亲的义务,建业,替我照顾好我女儿。”
吴志杰转身大步离开,眼泪终于簌簌而下。
小霜看着吴志杰渐行渐远,眼眶渐渐湿润了。周建业将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说:“你心里明明在意他,又何苦这样伤他?”
“谁说我在意他?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父亲。”小霜大声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负责的男人,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喝酒打架。我6岁的时候,他跟那个女人鬼混甩了我妈,还进了监狱,我跟我妈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要不是遇到继父这样的好人,我恐怕连大学都没机会上,更不会有今天的生活,这样的人,我凭什么认他当爸?”
周建业说:“可是,我觉得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否则,咱妈也不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了,你不应该隐瞒咱妈对他的感情。”
小霜大怒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周建业笑了笑,把包一举:“这钱他可没要,60多岁的人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又没工作,以后他怎么生活呢?”
“他的死活跟我无关。”小霜一把抢过包,“不要好啊,不要咱还省了呢。”
话是这么说,可接下来的几天里,小霜一直心神不宁,做事总是丢三落四。周建业看在眼里,他主动说道:“老婆,不管怎么说,咱妈临终时让我们给他留钱。这事办不好,恐怕咱妈九泉之下也不会开心。要不,咱再把钱给他送去?”
小霜气鼓鼓地说:“爱送你送,我没那闲工夫。”
周建业很快找到了吴志杰的下落,将他约到一家酒店,点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吴志杰不高兴了,说:“建业,不是我批评你,点这么多菜不浪费吗?再说了,我吴志杰什么好东西没享受过?不是跟你吹,这几天那帮老哥们轮番请我,山珍海味都吃腻了。”
周建业笑着说:“早就知道您老的朋友多,可这是我和小霜的心意,不一样啊。”
“小霜的心意?你就别瞒我了,那丫头,不恨我就不错了。”吴志杰喟叹一声,“算了算了,不说她,喝酒喝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聊得十分投机。周建业忍不住说出心里话:“看得出来,您老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失手把人打成残废,这事可以理解,但您背着我岳母,跟其他女人鬼混,这事我怎么不大相信呢?”
“建业呀,我的脾气是暴了点,但偷鸡摸狗的事咱从来不干。那小凤,我一直把她当妹子看,怎么可能跟她勾三搭四?背了这么多年黑锅,我有我的苦衷啊!”吴志杰叹了口气,说起了往事。
年轻时的吴志杰血气方刚,生性耿直,好打抱不平,因为打伤人曾经被拘留过。他处过几个对象,都因为人家家长反对而黄了,只有沈言不顾家人的反对,死心塌地地嫁给了他。两人结婚之后,尤其是有了小霜之后,吴志杰也意识到得好好过日子了,于是渐渐有所收敛,可就在那年,他遇上了一件事。
当地有个痞子叫陈老二,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没他不干的,陈老二看上了张小凤,死乞白赖地要跟她处对象。张小凤当然不同意,陈老二就想来个霸王硬上弓,这事碰巧让吴志杰撞上了,吴志杰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于是把陈老二一顿胖揍,陈老二就此怀恨在心。而张小凤感激吴志杰之余,竟然对他有了情意,有事没事总往他身边凑。
无论吴志杰是跟朋友一起喝酒,还是打架,沈言都不放在心上,但唯有张小凤的事情她决不能忍受,醋意大发的沈言跟吴志杰大吵大闹。吴志杰觉得自己很委屈,又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一气之下,竟然跟沈言离了婚。
离婚之后,两人都非常后悔,经人说和后,沈言半推半就和吴志杰又住到了一起,但是沈言说,什么时候吴志杰真正给她道歉,什么时候才和他正式复婚。
偏偏吴志杰是个倔强的男人,他认为这事他没错,凭什么要道歉?于是复婚的事情就一直拖着。没多久,吴志杰接连两天夜不归宿,传言说,他和张小凤搞到了一起,沈言就逼问吴志杰,吴志杰也不隐瞒,说就是跟张小凤好了,这日子爱过过,不过就散,争吵的时候,他还打了沈言一巴掌,绝望的沈言第二天就带着小霜搬了出去。
这事过后没两天,警察就找上门来,他因为把陈老二打成残废被判了20年。开始的时候,沈言还准备等他出来,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实在没法过,不得已在3年之后嫁给了小霜的继父。
吴志杰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说:“这些事情,是你们大家都知道的,可实际上这背后还有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你知道你岳母曾经被抢劫过吗?”
吴志杰说,就在他和沈言第一次离婚之后,有一天沈言下夜班回家时被人抢了,劫匪下手极狠,差点打瞎了沈言的眼睛,要不是被几个路人撞见,还说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
吴志杰本来以为这是一起普通的抢劫,但有天晚上他跟几个朋友喝酒,去卫生间时看见陈老二也在饭店,陈老二正跟人吹嘘,说这辈子还没谁敢打他呢,偏偏吴志杰揍了他一顿,这仇要是不报,他也白在社会上混一回了。所以他抢了沈言,要不是有人经过,他非给吴志杰戴上顶绿帽子不可。
吴志杰顿时气炸了肺,本想当场冲进去教训陈老二,但恰好两个警察也来吃饭,他就改变了主意。于是,他埋伏在陈老二回家的路上准备偷袭陈老二。谁知,陈老二动了刀子,他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刺伤,于是下手就重了,结果把陈老二打得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吴志杰当时以为陈老二必死无疑,惊慌之下连夜出逃,可他随即想到,如果他就这么跑了,一旦查到他的头上,他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虽然沈言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沈言对他的感情极深。如果知道是为了帮她报仇,他才惹下如此大祸,必然会倾尽全力去帮他,而且也会守身如玉等他出来,那样的话,沈言和小霜这辈子就全完了。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沈言尽早对他死心,尽快改嫁,她才能有幸福的生活。
于是他找到张小凤,让张小凤配合自己演了一出戏,并把风声传到沈言的耳朵里。果然,沈言怒不可遏,为了让沈言彻底恨他,他还故意打了沈言一个耳光。沈言伤心绝望之下,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再度带着孩子离开了他。
陈老二命大,被路人送进医院后居然抢救了过来,吴志杰仓促行事,破绽极多,很快被警察抓获。令他感到难过的是,沈言为了能让他争取个好态度,把全部家产都拿去赔了陈家,希望能让他少判几年。最后他刑期已定,她专程去看他,让他安心改造,说她会一直等着他。头3年里,沈言每年都去看他,给他送钱送东西。后来沈言的工作没了,连生计都成了问题,那时候才跟吴志杰哭诉,说再也没办法等他出来了。
“如果不是以为我跟小凤有暧昧关系,你岳母等我一辈子也不奇怪。”吴志杰伤感地说,“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
周建业听完,安慰道:“您也别太伤感了,小霜嘴硬心软,其实她一直惦记着您呢。”
“知道她惦记我,我就知足了。”吴志杰勉强挤出笑容,说,“至少我这20年的罪没白受。”
周建业想了想,说:“您出狱那天,我见您对一个女人的背影发呆。她就是张小凤吧?她是去接您的?可为什么一个人走了?”
吴志杰叹息一声,说:“她想跟我,让我骂走了,我一个没有前途的老男人,不能再耽误人家了。几年前,她为了等我出来跟我结婚,跟她丈夫离了婚。她丈夫瞒着她来找过我,希望我放手。那是个老实人,她跟他才能幸福。对了,你岳母走的时候真的恨我吗?”
周建业苦笑着说:“爱恨交加吧,她告诉我们,不管你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毕竟是小霜的爸爸,让我们必须照顾你。”
吴志杰呆呆地看着周建业,突然把头埋在桌上,发出一阵强自压抑却又压抑不住的哽咽之声。
周建业希望吴志杰收下那10万块钱,可吴志杰再次拒绝了,他说自己有手有脚,混口饭吃不成问题。
周建业回到家后,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小霜,小霜极其震惊,但是她有些怀疑吴志杰的话的真实性,陈老二已经在10多年前去世了,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张小凤。小霜想找张小凤问个清楚,吴志杰却说不想打扰张小凤的生活,不告诉他们张小凤的联系方式,这更加重了小霜的疑虑。
周建业决定找到张小凤,如果能证实吴志杰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们父女就能重归于好。可他一打听才知道,张小凤早在多年前就搬到外地去了,有两个朋友也早断了联系,这事只好暂时放下了。
周建业和小霜的儿子周凌今年6岁,在学前班上学。这天,周建业去接孩子的路上堵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放学半个多小时了。校门口围了几个人,当中却是吴志杰和周凌。吴志杰手里提着块砖头,威风凛凛地挡在周凌面前,对几个半大小子喝道:“来,我看你们哪个敢上?”
周建业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几个半大小子见了周建业,觉得占不到便宜,便一哄而散。吴志杰把砖头一扔,不屑地骂道:“现在这些小兔崽子,还反了他们,这要放在当年,一个个吓死他们。”
吴志杰的腔调就像一个十足的老混混。周建业有些哭笑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事。周凌兴奋地说:“爸,你怎么才来?刚才我在这儿等你,那几个家伙欺负一个捡破烂的哥哥,还要抢人家钱,我就上去帮他,那几个家伙想打我,幸亏这位爷爷见义勇为救了我。”
吴志杰摸摸周凌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好孩子,这么小就敢打抱不平,还真有点我……”
说到这里,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住嘴不说。周凌敬佩地说:“爷爷,您真了不起,谢谢您。”
周建业让周凌先上车,然后问吴志杰怎么会在这里,吴志杰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想看看外孙,不过你放心,我什么也没跟孩子说,孩子以为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侠客呢。”
周建业心里很难过,可是没经过小霜的同意,他也不能贸然地让他们祖孙相认。他改变话题,问吴志杰现在住哪里,吴志杰说,他现在在一家私营工厂当技术顾问,收入不错,让他们不用惦记。
周建业把这事告诉了小霜,说:“这姥爷和外孙之间,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周凌特别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他姥爷说的那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要不,哪天我陪你去看看他?”
小霜沉默了半天,说:“他去工厂当技术顾问?这事听起来有点不靠谱,也没听妈说他会什么技术啊。有时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周建业跟踪了吴志杰,结果在一家工地上,见吴志杰搬砖扛泥,原来他干的是力工活儿。周建业想把吴志杰拉回来,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悄悄离开了。小霜知道这件事后,恨恨地说:“就知道吹牛,明明是力工,偏说自己是技术顾问,瞎话张嘴就来,就这种人,你敢相信他的话吗?”
周建业说:“其实我觉得他是怕咱们惦记他才这么说的,他60多岁的人了,干那么累的活,万一有个闪失,你后悔都来不及。”
小霜脸色有些难看,问:“那你说怎么办?”
周建业正琢磨怎么样趁热打铁,让小霜打消对父亲的敌意,突然有人按门铃,原来是送快递的。包裹里面是一件女装,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遒劲有力的一行字:生日快乐。落款是吴志杰。
小霜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周建业说:“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忘了明天是你的生日,其实他的心没嘴硬,他可一直都记着你呢。”
“这衣服……得多少钱?”小霜低声说,“好像得一两千块吧?”
周建业打电话问吴志杰买这衣服是不是花了不少钱。吴志杰说:“多少钱不重要,小霜小的时候我就进去了,这么多年,我就没送过她东西。我这么做,是怕万一哪天我死了,会留下遗憾。你就跟她说,合适就穿,不合适就扔了,没什么。”
也不知道吴志杰怎么知道小霜的尺码,小霜穿上后特别合身。照着镜子,她忍不住哭了,说:“他搬砖扛水泥赚钱,得多长时间能赚出这件衣服来?建业,我是不是真的错怪他了?”
“我觉得你是错怪他了。”周建业说,“要不,明天让他帮你庆祝生日吧,你再近距离接触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小霜同意了,第二天晚上,周建业陪着小霜去吴志杰家找他。推开屋门,两人一下子全愣住了,一个女人正死死抱着吴志杰哭呢。见了他们,吴志杰也呆住了,女人却掉头就走。周建业猛地想到了什么,问:“她就是张小凤?”
吴志杰点了点头。小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怒火熊熊升起,指着吴志杰的鼻子说:“你不是说你们没关系吗?她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还抱着你?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在骗我?”
吴志杰平静下来,说:“她不死心,所以来找我旧话重提,我拒绝了她,她抱我是跟我告别呢。不信,你去问她。”
小霜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追了出去,拦住张小凤问当年的事,张小凤笑着说:“你爸就是大骗子,你也不想想,当年我一个没结婚的黄花闺女,如果我们之间啥事没有,我凭什么承认跟他在一起?他之所以撒这个谎,而且不接受我,就是因为他想跟你们一起生活,让你们将来养他的老。这个老混蛋,早晚不得好死。”
周建业觉得张小凤说的这些,是因为被伤透了心,出于报复心理口不择言,可是盛怒之下的小霜却相信了张小凤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到了冬天。这天,小霜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吴志杰受了重伤,让她赶紧去一趟。她急忙叫了周建业一起赶到医院,这才知道,就在离他们家不远的街道上,吴志杰因救人出了车祸,医生从他手机里找到“女儿”这个号码打给了她。
“他真的是因为救人才受的伤吗?”小霜有些不相信地问。
“当然是救人,这位老大爷就是当代的活雷锋,要不是舍己救人,那小姑娘的命就没了。”说话这人是肇事司机小刘,他不满地对小霜说,“真不明白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让老大爷听见多寒心啊。”
连肇事司机都替吴志杰说话,这事的真实性根本不需要怀疑。路边的监控录像显示,一个小姑娘因冰雪路面太滑,过马路时摔倒了,在她即将被小刘的车轧到时,吴志杰冲过去将小姑娘推了出去,他自己则倒在了车下。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周建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从吴志杰受伤的路段和方向看,他是想到自己家来,他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小霜吗?
手术结束后,医生遗憾地通知他们,由于吴志杰的腰椎损伤太重,将来恐怕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了。听到这个消息,小霜呆立片刻,随即瘫软在地。
第二天,吴志杰苏醒过来,当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后,无力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直到第二天,司机小刘处理好事情后准备离开本地,来向吴志杰告别。吴志杰让周建业和小霜出去,说要和小刘单独聊聊。
小霜很奇怪,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话还要瞒着别人?正琢磨着呢,突然听见吴志杰的声音大了起来,好像在训斥小刘,两人赶紧进屋,果然,小刘面色尴尬,说:“吴大爷,要不您再考虑一下,正好我先去方便方便。”
小霜问发生了什么事,吴志杰冷冷地说:“跟你没关系。”周建业试探着安慰道:“您老也别太难过了,大夫说瘫痪不是绝对的,将来慢慢锻炼,还有可能复原……”
“这都是我咎由自取,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走吧!”吴志杰道。
小霜哭着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都这样了,我们能不管你吗?”
“小刘告诉我了,我有见义勇为奖金,那小姑娘的爸妈对我感恩戴德,愿意负担一部分费用,就算我瘫了,也求不到你们头上。”吴志杰瞪着小霜,“你凭什么管我?到现在连爸都不叫一声,你以什么身份管我?”小霜一时间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是,终究张不开嘴叫一声“爸”。
吴志杰嘲笑道:“没什么话可说了吧?那你们就快走吧。把小刘叫进来,我有事还没说完呢。”
这次,小刘在屋里只呆了几分钟就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留了个电话给小霜和周建业,接着便走了。
小霜想起父亲刚才的话,愤愤地说:“他不就是想让我管他叫爸吗?我就叫给他听,看看他还有什么说的?”周建业陪着她进入病房,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股焦煳味,可没等他问,吴志杰发话了:“不是让你们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爸,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话一出口,小霜委屈得大哭起来。吴志杰眉头一皱,破口大骂:“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你以为现在叫爸就行了?告诉你,晚了,你给我滚。”
小霜闻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周建业却隐隐明白了吴志杰的用意,他上前一步,说:“爸,您就别说气话了,您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赶我们走,对吗?”吴志杰脸色一变,随即更加气愤地叫道:“少在那儿自作聪明,滚,都给我滚。”
周建业和小霜见状,只得无奈地退了出来。小霜哭着说:“建业,爸现在情绪这么激动,可我决不能不管他,你快想个办法呀!”
周建业苦笑,事到如今,他又能有什么好办法?他想到病房里奇怪的味道和小刘欲言又止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索性拨通了小刘的电话,问他和吴志杰聊了些什么,小刘说:“也没聊什么,不过,我和吴大爷虽然接触时间短,但能肯定一点,他绝对是个好人。”
接下来的日子,小霜和周建业一直坚持照顾吴志杰。为了让吴志杰不再一见他们就破口大骂,两口子还搬出了儿子周凌这个挡箭牌。两口子让周凌认了吴志杰这个外公后,吴志杰激动得热泪盈眶。可是,只要周凌一回去,他又没了好脸色。小霜为此不知在背地里哭了多少回,周建业也没什么好办法。
如此过了些日子,这天,周建业接到小刘的电话,小刘鬼鬼祟祟地说他在楼下,让他和小霜瞒着吴志杰去见他。见了面,小刘问:“吴大爷还是对你们冷言冷语,对吗?”周建业疑惑地点了点头,小刘见状,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只好对不起吴大爷,把他的秘密告诉你们了。”
小刘说,车祸后他把吴志杰送到医院,进手术室前,意识仍然清醒的吴志杰把一封信塞在小刘手里,说:“你先帮我保管,不许给任何人看,等我手术结束了,你再把信还给我。”
那封信已经被撕开过,但小刘遵守诺言,对谁都没说过信的事,他自己也没看。可是当天小刘的女友来看他时,无意中发现并看了信,又告诉了小刘信的内容。当小刘听到小霜和周建业的谈话,他知道了吴志杰的现状,结合这封信里面的事情,他意识到了信的重要性。
吴志杰清醒后,小刘想把信还给吴志杰,吴志杰却要求他把信烧掉。小刘十分吃惊,想劝吴志杰保留这封信。这让吴志杰大发雷霆,还呵斥了小刘一番。最终,小刘不得不按照吴志杰的要求将信烧了,并保证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小霜急切地问:“信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能证明当年你爸跟张小凤毫无关系,同时能证明你爸是为了让你妈死心,才给自己扣屎盆子,说自己跟张小凤有男女关系的说明。”小刘说,“这封信是20年前,从监狱里寄给张小凤的,信纸都发黄了,绝对不是伪造的。”
“怪不得那天病房里有一股焦煳味,原来烧的是那封信。”周建业说。
小刘点点头,说:“虽然我答应了吴大爷要守口如瓶,可是为了消除你们父女之间的隔阂,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好在,我在烧之前已经将这封信用手机拍下来了。”小刘说完,调出手机里的那封信的照片给小霜看。
小霜看完后,喃喃道:“妈,怪不得你到死都不肯怪爸爸,原来他真的没有背叛过您啊!”
“昨天,我偷偷从爸的手机里查到张小凤的电话,这封寄给她的信为什么会在爸的手里,问问她就清楚了。”周建业说着,拨通了电话。
不一会儿,张小凤接了起来,听了周建业的问题,她淡淡地说:“那封信是我寄还给你爸的。当年我为了帮你爸自坏名声,你爸担心从此没人要我,特地写了封信说明情况。前些日子,我再次被他拒绝后,一时气不过所以跟小霜撒了谎。不过,现在我已经跟前夫复婚了,我希望你们父女重归于好,所以我又把那封信寄还给他了。”
事情至此真相大白,吴志杰不得不承认,当时他看到这封信后,激动之下想第一时间把信给女儿看,没想到路上出了车祸。他担心伤重的话会连累女儿,所以干脆毁掉信,让女儿永远恨他,就不至于被他拖累一生了。
小霜抱着吴志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爸,我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