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汉语教育的社会文化因素浅析
2017-02-06蒋鸿基
蒋鸿基
摘 要: 随着中缅双边贸易、投资的迅速增长,人员交往的日益密切,中缅双方增进了解、加强互信往来是大势所趋。但是当前缅甸社会中对中国的负面认知仍然存在,影响中缅两国的“胞波”友谊,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当前缅甸的社会文化因素,达到通过汉语教育教学增进缅甸对中国了解、巩固双方友谊的目的。
关键词: 缅甸 汉语 社会文化
一、当前缅甸社会文化背景
梁漱溟认为文化就是某一民族生活的样法[1]。他把文化分为三个主要方面,一是精神生活,二是物质生活,三是社会生活。当然,这三种生活内容不是一成不变的,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
精神生活方面,佛教是缅甸的国教,全国百分之八十的人信仰佛教。佛祖、佛理、僧侣是缅甸人心目中最值得尊敬的三样东西[2]。佛教影响缅甸文化的方方面面,不论是文字语言、社会习俗还是政治制度、法律法规等,日常用语和对话也反映出缅甸人的宗教信仰和文化心理。例如跟中国人口头禅“我的天啊”和欧美国家“My god”一样,缅甸人的口头禅是 (佛祖)。缅甸人的生活中根深蒂固地融入了“功德本位,轮回转世”的思想,一家老小在周末或节假日到寺庙拜佛是缅甸人觉得最有意义的事,平时生活中则给僧侣布施,帮助乡亲邻里。据英国的慈善援助基金会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缅甸荣登全球最乐善好施国家排行榜榜首[3]。随着缅甸的对外政策日益开放,缅甸人的精神生活也受到西方主流社会的影响,例如周末去电影院看看美国大片、去公园游乐场所游玩、去国内或者国外旅游度假等都成为不少缅甸年轻人热衷的休闲方式。
物质生活方面,本文主要从饮食、服装、建筑、节日四个方面详细说明。缅甸的饮食大多比较重油重盐,烹饪方式上肉食一般油炸,蔬菜一般生吃,粉面则喜欢凉拌。缅甸人大多一日三餐要么吃路边摊,要么自己带饭,平时很少去餐馆就餐。朋友聚会大多选择在路边茶馆,一张小方桌,一杯咖啡或奶茶,一盘点心便可以打发一下午时光。可以看出与中国饮食上的讲究相比,大多数缅甸人对生活要求不高,饮食较随意。近年来、西式面包店、快餐店、中餐馆、日本料理店在仰光渐渐增多,吃海鲜、喝啤酒也渐渐在缅甸年轻人中流行起来,不得不说这是对佛教文化中教导的不饮酒这一传统的冲击。服饰方面,作为缅甸最大城市的仰光,绝大部分人还穿着民族服装。无论男女,下身都穿纱笼,男式叫“笼基”,女式叫“特敏”。缅甸人很少穿鞋袜,男女老幼长年累月都是穿着拖鞋。但也有不少年轻人会根据不同场合来穿着打扮,比如来中文学校上课的学生大都穿着长裤。建筑方面,主要分为寺庙佛塔、农村建筑和城市建筑。寺庙佛塔建筑是缅甸这个佛教国家最具特色、最繁华、最完善的建筑群体,它们是许许多多缅甸人用一生的全部积蓄捐献出来修建的。缅甸农村建筑比较简陋,大多就地取材,使用木材、竹子等材料建造。城市建筑整体比较破旧,新型建筑发展较为缓慢,以仰光为例,北部是高级住宅区,远离城区,人少地广,南部靠仰光河是商业区,人口密集,建筑显得十分拥挤。缅甸的节假日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来个,七个法定节日,六个民间节日,其中最热闹的就是三个民间节日泼水节、点灯节和敬老节。节日的名目在变,但有一个仪式是固定的,那就是献花礼佛、布施行善。近年来,西方的圣诞节和中国的农历新年都开始流行起来,尤其是当中国农历新年来临时,仰光唐人街便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商店门口挂满了待售的灯笼、春联、年画、剪纸、中国结等各种中国新年元素的物品。
社会生活方面,包括政治制度,经济关系和伦理习惯等。缅甸是一个总统制的联邦制国家,2016年3月15日,民盟资深党员吴廷觉(HtinKyaw)以高票当选为缅甸半个多世纪以来首位非军人民选总统,这也反映了绝大多数缅甸人对军政府表现的不满和对改变国家贫穷落后现状的渴望。缅甸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关系不像封建王朝时期深受佛教影响,但是深受佛教影响的伦理习惯一直保留下来,没有多少变化,例如缅甸男人一生要出一次家,缅甸人的红白喜事都会请僧侣进行法事活动,在僧侣的安居期内(4月15日至7月15日)不许举行婚礼,佛、法、僧、父母、老师是缅甸人心中的“五宝”,走路经过长辈前时要低头、弯腰,佛教信徒日常生活中经常念的就是《吉祥经》并以其中的教义来要求自己。
二、缅甸汉语教育的不利因素及对华负面舆论的传播
近年来,随着中缅两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往日益密切,汉语教育(在缅甸叫作华文教育)也随之广泛传播开来。缅甸汉语教育除了遇到教材、教师、教学设备设施等困难外,最大的困难来源于缅甸政府对汉语教育的态度,即既不支持又不鼓励。相反,英语在20世纪80年代被缅甸教育部门定为一门必修课,并成为高中阶段的教学语言之一[4]。新闻媒体,包括主要报纸和电视、商店企业的招牌甚至工作语言等多种场合都使用了缅英双语,为各类学生学习英语提供了便利,也提高了学生的学习兴趣。
笔者所在的仰光福星语言与电脑学苑跟大多数缅甸华文学校一样,属于小规模的补习学校,学生只有周末来上课,学习时间少,间隔时间长,不仅课时得不到保障,而且周末要参加其他各种补习,教学质量大打折扣。通过对所教学生的调查了解,发现他们的英语水平普遍较高,对欧、美文化的认同感普遍较高。大多数缅甸人包括没有学过汉语的华裔子女,都是通过当地媒体或者外媒来了解中国。可见,政府的政策导向在一门语言的教育教学中起着多么大的影响。缅甸汉语教育除了没有政策支持的大环境外,还面临着社会文化因素的挑战。例如中缅之间的社会性重大议题,如中缅油气管道、密松水电项目在大众媒体中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其原因跟民众一直延续的对华抵触情绪有关,跟私营媒体的推波助澜有关,跟政府对媒体的不加监管有关。总而言之,这些负面的舆论增加了两国关系的隔阂,拉开了两国民众间的心理距离,影响了缅甸人对中国、对中国语言文化的认知。
2015年8月至2016年8月,笔者有幸被国家汉办派往缅甸仰光福星孔子课堂担任汉语教师。其中,让笔者感受最深的就是学习者的思维方式对语言学习的影响。因此,我们要对汉语学习者的认知模式或者文化偏见的来源有所了解。缅甸对华负面舆论的传播渠道主要通过社交媒体如Facebook、Viber等。笔者调查收集了Facebook上缅甸人关于中国的几种常见评论:
1.与日语翻译相比,中文翻译工资相对较低。中缅翻译的工资30-40万缅币,日缅翻译的工资60-80万缅甸。(仰光工人平均工资约5万缅币左右——笔者注)
2.少数中国公司工作时间超过八个小时,经常加班。被访者说道,“有些缅甸人给他再多的加班费也不愿意加班”,“偶尔加班没关系,时间长了受不了”,“想早点回家陪家人”。
3.中国制造的商品质量不过关,虽然比较便宜实惠,但是经不起长时间使用。
以上评论不是空穴来风,中国人在缅甸的不良行为的确存在,给缅甸民众造成了关于中国人的刻板印象。但是部分中国公司和中国人的行为并不代表整体,这些评论大都属于以偏概全的认知。
这些负面评论忽视中国企业在当地的善举和惠民工程,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把民众对军政府的不满利用私营媒体转移到中国头上来[5]。除此之外,富裕起来并走出国门的中国人常常因为境外的不文明旅游行为引发媒体的调侃,致使民众形成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和偏见,例如仰光最繁华的唐人街和昂山市场,少数中国人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或者大批量购买珠宝玉石等给人以粗鲁的暴发户形象,国外媒体对此夸大和渲染,缅甸民众又喜好通过外媒(如BBC、美国之声等)来了解中国,并将这些以偏概全的形象通过社交媒体如Facebook、Viber、Youtube等或民间口口相传传播开来。
三、关于缅甸汉语教育的建议
在当前不利于汉语教学的社会环境大背景下,从一名教学工作者的角度出发,那就是在教学中以“求同存异”的态度看待中缅两国文化。因此,笔者以为要抓住契机多谈“共性”,少谈“异性”。
首先是“求同”。以往的研究大多数都是从中缅文化之间的差异性角度出发让汉语学习者了解并接受中国文化,在一定程度上给人带来“文化霸主”的感觉。Schumann提出的“文化适应模式”对汉语教学的启发是,不要总是让汉语学习者接受中华文化,不考虑外语学习者的感受,而应想着如何融入当地的文化传统,从文化共性角度出发把握不同动机和个性的学习者学习兴趣。缅甸和中国都有着深厚的佛教文化基础,缅甸深受南传上座部佛教影响,中国受大乘佛教文化影响,但两者的基本教义是相同的,而且缅甸文化中有如尊师重教的中华文化因素,所以,我们可以从佛教文化和缅甸本土的中华文化出发,了解把握学习者的文化模式。
文化是一种不断发展,永远正在形成的“将成之物”[6]。在当前汉语教学中,我们过多地宣传了中国传统文化,如中医、功夫、剪纸、茶艺等,致使没去过中国的缅甸学习者形成一种刻板印象:中国人仍然穿着汉服或唐装,住在园林阁楼里,过着古人琴棋书画的生活。所以,应多采用一些中国的现代素材,包括高科技、城市建筑、休闲场所、现代农村等,让学习者了解现代化的中国。除此之外,两国文化要进行真正的对话,就必须找到一个中介,就是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6]。比如说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介绍一些现代中国水利水电的发展,如三峡大坝的修建,让学习者知道中国人是如何处理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尽量减少环境代价的。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如中国伦理道德、社会习俗方面也大量吸收了佛教文化。因此,在谈中缅两国文化“共性”的时候,可以从佛教文化和现代文明两者中找到很多相通的地方。
其次是“存异”。虽然中缅之间有着不小的文化差异,使用任何一种语言文化的人民,都具备丰富的想象力和足够的经验去理解他们与另一种语言的文化的人民在行为和价值观念上的不同[7]。一是由于缅甸没有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学习环境,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要帮助学习者了解更多的学习汉语的渠道。例如介绍缅甸人熟悉的在国际上有影响的中国电影,让笔者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学了多年汉语并在中国留学过的同学在用汉语交谈时仍然把《叶问》说成英文发音IP MAN,试想如果电影海报上加上声调YèWèn或者在IP MAN这两个粤语音译上加上声调,让人一看知道可能跟汉语有关会不会更好呢。二是鼓励学习者多与汉语为母语的人沟通交流,包括面对面交流和通过社交软件的网上交流。第二语言习得理论认为语言是一种本能,人获得语言不是靠学习,而是靠习得。例如笔者的一个学生的父亲,虽然没有学习系统学过汉语,但是由于在中国人经营的水饺店工作,在工作中长时间输入和输出汉语,自然习得了汉语日常对话能力。三是鼓励汉语学习者走出课堂,走到中国人较多的社区,了解中国人的认知模式,多模仿,多应用。根据萨丕尔-沃尔沃假说,学习者不可能学会另一种文化区的语言,除非他抛弃了他自己的思维模式,并习得了目的语本族人的思维模式。
综上所述,随着中缅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的广泛合作,以及缅甸人民渴望改变现状寻求发展的现实,越来越多的缅甸人,不论是政府还是民间层面,都意识到目前对华的负面认知不利于合作共赢,不符合大势所趋。缅甸汉语教育的前景将不断向好,但我们也应注意到缅甸对华的负面认知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将会继续存在,不会主动消失。作为汉语教育工作者,不论是来自中国的教师还是本土汉语教师,我们有责任用语言架起沟通的桥梁,提高自身跨文化交际水平,把“求同存异”的态度运用到汉语教学中,让更多的人学好汉语,了解中国。
参考文献:
[1]梁漱溟.东西方文化及其哲学[M].上海:中华书局,2013.7.
[2][缅]陈彩美.论文化差异对汉语缅甸语翻译的影响[D].广西民族大学,2013.
[3]http://go.huanqiu.com/news/2015-11/7963132.html-报告:缅甸人最乐善好施.
[4][缅]邹丽冰.缅甸汉语传播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2.
[5]宋清润.当前缅甸对话认知分析[J].国际研究参考,2013(6).
[6]乐黛云.比较文学和比较文化十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5.
[7][美]尤金·A·奈达,著.严久生,译.语言文化与翻译[M].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