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翠竹塘

王永玺

大山里的这个小村叫翠竹塘，隐没在松遮竹掩的半山腰，小学就卧在山脚下，门前是一口水塘。塘水碧清，时有鱼儿跃水，鸭儿划游。老柳的枝条垂到水面，微风吹过，划出一圈圈涟漪。

学校新来了位小老师，二十岁的样子，娃娃脸，走路一弹一弹的，透着年轻人的朝气。村子小，又偏僻，二十几个学生分为一二三三个年级。布置完学生写字，小老师爱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看塘里鸭游鱼跃。兴起时还吟诵诗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不知从哪天起，一位洗衣的少妇走进了他的视线。少妇穿粉红色的短袖衫短裙，领口开得低低的，露着一大块白白的胸，挺性感的。她蹲在塘边洗衣服。柔软的腰肢一弯一弯，阳光将她的身影投到水里，被涟漪揉得颤颤地抖。每当她的腰肢弯下去的时候，后背上的褂边就提起来，露出一圈白白的肌肤。他觉得这样看人家不好，慌忙把目光收回。但心跳得总收不住，由不得又再次望去，还不时扭脸瞅一下写字的学生，惟恐心中的秘密被孩子们发现。

少妇低头洗衣时，长长的披肩发就垂下去，瀑布似的，发梢直拂到水面上。隔一会儿，少妇就直起腰，抬起白莲藕似的胳膊，用细长的手指把长发甩到背后。那动作娴熟优雅。小老师常为这个甩发的动作陶醉。

一天，毕晴的天上突然滚过乌云。瞬间一阵风从竹林吹出，把少妇晾晒在树上的衣服吹到塘里去了。少妇张着两只水淋淋的手，无助地四望，脸儿急得粉红。村上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老人们也都下了田，塘四周只有风过竹林的唰唰啦啦响。小老师看到了，抛下学生，奔出校门，跳进水塘，三两下就把衣服一件件捞起。她粉红着脸说：麻烦你了。他说，不客气，把衣服递她手里。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那张粉红的脸，心跳跳的。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她再来洗衣时，得闲，他也拿件衣服走下塘去，两人小心地搭着话。他就知道她结婚不久，丈夫去广东打工了。她也知道他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这儿来教书。他说：以后你们家有忙不过来的活儿言语一声，反正放学后我有的是空闲。她也说：以后你有洗洗涮涮的活儿也说一声，顺便的事儿算不得什么。话是这么说，但谁也没麻烦过谁。

小村太小了，整天静悄悄的。一天半晌，他听窗外有咳嗽声，抬眼望去，她正站在窗外，红着脸问：听我家小侄女说，你病了，上课老咳嗽。我托人从山外买来几包药，你吃了吧，年轻轻别落下病根。说完隔窗递进来，匆匆走了。她转身时的那一眼回眸，让他心跳了半节课。

有两周没见她到塘边来洗衣服了。他想问问她的侄女，又觉得小孩子嘴不牢靠，只好焦躁地等待。那天正上课，听得窗外有咳嗽声。他忙走到窗前望去，是她，端一盆衣服羞答答地朝他回望，然后婷婷地走下塘去。他慌忙布置学生写作业，也拿一件衣服下了塘。

你哪儿去了，他眼看着别处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低了头，说，妈病了，我去伺候了半月。他说，我以为你啥了呢？啥呀？她问，脸通红。去广东看你对象呗，他说。她白他一眼笑了，脸红到脖颈，说，他刚结婚走，我就……你真坏，还是老师呢。他在水里荡着衣服，慢慢蹭到她身边，手从衣服下的水里伸过去，一下捉住了她的手，使劲攥住，说：你太美了，真想天天看到你！她慌乱地朝塘边四顾，不安地说：松开，让人看见不好。待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她轻声说：要是有人看见传出闲话，你就不怕耽误自己谈对象？他的脸通红，尬尴地笑笑，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又好长时间，她没来塘边洗衣服了。这天她的小侄女背人处递给他一张纸条。上写：这次我真的去广东了，他打工时负伤了，我去伺候一段时间。

翠竹塘的水依旧碧清碧绿，微风吹过，垂柳柔长的枝条悠悠地甩着，依旧在水面上划出一圈圈涟漪。小学校里依旧传出孩童们幼稚的读书声：春天来了……

放学后，小老师爱站在塘边，默默地注视着静静的翠竹塘，娃娃脸上溢满沉思。

两个月后，她终于又回到了翠竹塘，洗罢衣服，她也爱站在塘边静静地注视着水面，也是一脸的沉思。娃娃脸的小老师前些时已经走了。代替他来教书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老师。昨天回来后，她的小侄女就递给她一封信，信是小老师留给她的。上面写着：我走了，我已经报名去西藏支教，要两年的时间。遗憾的是没机会和你道别。你留给我的印象是那样的纯洁美好，让我终生难忘。祝你爱人早日康复，祝你们永远幸福。再见！

责任编辑/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