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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资本双重性理论的比较
——马克思、蒲鲁东、西美尔*

2017-01-30

教学与研究 2017年10期
关键词:双重性辩证法马克思

三种资本双重性理论的比较
——马克思、蒲鲁东、西美尔*

贾丽民,孔扬

资本双重性理论;马克思;蒲鲁东;西美尔

在现代思想谱系中,不仅马克思系统地阐发了其资本双重性理论,而且蒲鲁东、西美尔等人也提出了对资本积极性和消极性的理解。但是,相似形式的背后,却是三种资本双重性理论的原则区别,具体体现在:(1)各自得出资本双重性结论的世界观前提不同,(2)各自对资本双重性历史内涵的阐发不同,(3)各自提出的克服由资本双重性造成的现代生产生活异化状态的社会改造方案不同。划清三者的界限,对于准确把握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思想、清除“《货币哲学》是《资本论》续篇”的流俗见解等等,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理解资本的双重性——对文明发展的积极性和消极性,是理解现代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特质的总钥匙。在现代思想史上,马克思所说的国民经济学家(如萨伊、马尔萨斯)和马克思身后的现代新自由主义者(如福山、弗里德曼),大体上对资本的文明性质持单向度肯定的态度,即认为资本达到了生产组织方式的完美状态,而“在理论上对他们所谓的资产阶级生产的有害方面则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1](P153)与之正相对立,马克思所说的封建社会主义者(如法国保皇派)、马克思身后的反现代性思想家(如列奥·施特劳斯)和社会主义国家中的极左派,大体上对资本的文明性质持单向度否定的态度,即认为资本造成了堕落的现代

性,由此他们总是发出“过去的回音”和“未来的恫吓”。[1](P295)与这两种对资本文明性质的单向度理解不同,马克思既肯定了资本在建构现代文明上的积极作用,又指认了资本逻辑的自反性以及破坏性后果。值得注意的是,在现代思想谱系中,也有其他的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提出了对资本双重性的相似看法(与马克思的结论在形式上相似),如马克思的主要论敌之一蒲鲁东和马克思身后的社会学家西美尔等等。那么,在形式相似的背后,马克思的资本双重性理论与其他人的相关理论究竟有着怎样的差异呢?厘清这些差异的学术意义是本文所要探讨的。

一、资本双重性结论的世界观前提之比较

世界观及其所决定的方法论,总是特定的思想家建构其理论内容的基石。在马克思、蒲鲁东、西美尔表面相似的资本双重性理论(三者都对资本的历史意义作了“一分为二”、“好的方面与坏的方面并存”的表述)背后,是三者世界观和方法论上的原则区别。马克思建构其资本双重性理论的世界观方法论前提,是历史唯物主义与实践辩证法;蒲鲁东的世界观方法论前提,是青年黑格尔派式的唯心史观和形式化的辩证法空壳;西美尔的世界观方法论前提,是康德主义的二元论和反历史主义的贵族式审美。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序言中提出,从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论的意义上来看,他首先是黑格尔的学生。黑格尔认为,宇宙的整个发展不过是自我思维和自我实现着的精神的运动。这种唯心主义表述的深层,内蕴着现实世界是通过人的历史活动而生成为如此状态的天才发现,[2]因此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胚芽。而“只要描绘出这个能动的生活过程,历史就……不再像唯心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是想象的主体的想象活动。”[3](P17)正是植根于这一新世界观——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指出,“我的辩证方法,从根本上来说,不仅和黑格尔的辩证方法不同,而且和它截然相反……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这样才能真正理解“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4](P22)可见,马克思对资本这一现存事物采取“肯定”同时又“否定”的双重理解,这决不是与人的活动无涉的所谓“对立统一规律”(见下文蒲鲁东的方法论)的演绎,而是根据现实历史的运动节律作出的能动概括。

由此反观蒲鲁东,其学说的唯心主义本质和形式化辩证法空壳暴露无遗。正如《贫困的哲学》与《哲学的贫困》题名的关系一样,蒲鲁东的资本双重性理论完全奠基在与马克思相反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之上。《贫困的哲学》写到,“埋头于历史科学的人,迄今所作的努力都不过是证明确实存在一种支配着人类全部活动的天命”。[5](P3)不过,蒲鲁东相比于黑格尔的神秘主义,把这种“天命”解密为人类的“集体本能”、“普遍理性”,由所谓“社会天才”来负责发现与推广。可见,这是与大卫·施特劳斯、费尔巴哈等人相接近的青年黑格尔派式的唯心史观。与这种先验的“天命”相匹配,蒲鲁东的辩证法也是非历史的,他认为“二律背反就是生活与进步的规律,是永恒运动的根源”。[6](P914)由这个“二律背反规律”所决定,经济生活中“随着竞争而来的种种弊害就如它所带来的种种利益一样……两者都是从竞争原则的本身逻辑地产生出来的”。[5](P214)这就是蒲鲁东资本双重性理论的创生逻辑。

尽管存在着上述根本区别,但马克思与蒲鲁东的观点却都是从黑格尔的“思有同一”原则出发的,他们把缝合资本双重性造成的现代世界分裂作为社会变革的目标。与此不同,晚于马克思40年出生的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西美尔的资本双重性理论(为了比较分析的方便,我们暂称其对应学说为“资本双重性理论”;但实际上西美尔囿于从货币的层面看待货币,而没有从资本的层面看待货币,[7]因此确切的称谓应是“货币双重性理论”。限于篇幅,本文不展开对这一问题讨论),则是康德二元论世界观和方法论在经济哲学上的推演。西美尔在其代表作《货币哲学》序言中坦言:“本书的探讨奠基于这些世界图景之上”,即“在纯粹概念的世界对面……屹立着存在与价值这两个伟大范畴……二者无法彼此还原为另一个范畴。”[8](P4、5)显然,这是对康德真与善(事实与价值)的二分法的继承,是对思维与存在同一性本体论的反动。康德的划界,导致价值与认识论剥离,[9]因此从根本上否认了现实社会分裂状态的实践原因。对此西美尔写到,“和历史唯物主义(它认为整个文化过程取决于经济关系)不同,考察金钱给我们的启示是:虽然从经济生活的构成出发,确实对时代的心理状态和文化状态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是另一方面,这种构成本身的特征却是来自历史生活巨大的统一潮流,这一潮流最终的推动力和动机仍是神圣的秘密。”[10](P17)这样,他就把金钱的双重效应归结为超历史的二元世界结构的特定呈现。

二、对资本双重性历史内涵的阐发之比较

从不同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出发,马克思、蒲鲁东与西美尔分别形成了各自对资本双重性具体内涵的阐释。马克思认为,建立在产权私有和雇佣劳动基础之上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既创造出以发达生产力为核心的现代文明,又造成了贫困的积累和人性的异化;蒲鲁东认为,资本与任何范畴一样都受二律背反总规律的支配,因此既有好的一面又有坏的一面;西美尔认为,存在与价值之间永不相交、各自延伸的平行线,在货币经济当中得到了双双凸显,由此形成了现代人自由度提高与生活虚无化的两个向度。

《哲学的贫困》在分析“国民经济学”与“社会主义”立场对立的现实根源时指出,“资产阶级借以在其中活动的那些生产关系的性质决不是单一的、单纯的,而是两重的;在产生财富的那些关系中也产生贫困;在发展生产力的那些关系中也发展一种产生压迫的力量。”[1](P153)这可以视为马克思阐发资本双重性历史内涵的纲要性命题。与傅立叶、蒲鲁东等空想社会主义者和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不同,马克思不是停留在对资本正负效应的现象描述上,而是深入到经济运行的本质层面来揭示“二律背反”的成因。关于“产生财富”一面的成因,马克思揭示到,“资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它榨取这种剩余劳动的方式和条件,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11](P927-928)关于“压迫”一面的成因,马克思揭示到,资本作为一种无限榨取工人剩余劳动的经济特权“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1](P287)

《贫困的哲学》在现象层面也指认了资本所造成的现代社会撕裂。蒲鲁东提出,资本主义社会的景象“一方面是财富与权力,另一方面是分裂与贫困。”[6](P529)他进一步解释到,“资本归根结底不过是累积起来的劳动。[5](P323)由于机器是资本组织生产的主要载体,因此资本的正反效应就集中地表现为机器带给社会的二律背反:“机器确实大大地促进了公众福利的提高,但是……机器是产生贫困的一个经常性原因。”[5](P185)在这位形而上学家看来,事物的运动由范畴的运动来发轫,因此资本双重性的根源是以往“社会天才”的资本理论的双重性,即“政治经济学一方面是货真价实的延长灾难和制造贫困的理论……另一方面又不失为组织财富的开端,因为它阐述了文明世界所创造的种种克服贫困的方法。”[5](P124)而由于“政治经济学”只关切资本“好的一面”、漠视资本“坏的一面”,这就需要批判资本主义的“反题”即社会主义来平衡。“两种势力对世界的统治权进行争吵……一方是政治经济学,或曰传统,另一方是社会主义,或曰乌托邦。”[5](P46)

西美尔同样指认“现代文化之流向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奔涌”,[10](P6)并且把这种流速的加剧归结为货币经济使然。与马克思、蒲鲁东明确站在无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立场上的态度不同,在行文风格上,西美尔不带任何道德批判色彩,论述了货币如何“不偏不倚”地促进了两种并行的文化向度的形成。[8](P11)文化向度之一,是货币经济对传统社会人身依附关系的瓦解,“个体自由随着经济世界的客观化和去人格化而提高”,[8](P229)即资本的积极性一面;文化向度之二,是“货币所能提供的自由只是一种潜在的、形式化的、消极的自由”,[8](P320)即资本的消极性一面。由于货币经济刺激人们把作为交换“桥梁”的金钱当作生活“归宿”来追逐,因此生命“在滚滚向前的货币洪流中漂泊”,[12](P266)了无意义。总之,“货币一方面制造了一种渗透到所有经济活动中的前所未闻的非人格性,另一方面创造了一种同样提高了的人格的独立性和自主”。[10](P2)

三、克服资本双重性撕裂的改造方案之比较

面对资本双重性造成的现代社会撕裂,三名思想家各自提出了解决方案,也就是消除资本消极性一面的对策。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就了自己的掘墓人即无产阶级,而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就是通过暴力革命夺取政权,建立共产主义社会。蒲鲁东认为,资本造成的两极分化只能由新的社会天才(他本人)通过协调矛盾范畴来解决,即用“实物交换”的合题来平衡政治经济学的正题与社会主义的反题。西美尔则认为,现代文化的两个并行向度不可能从根本上加以缝合,人唯有把关切点从外在的金钱转向内在的灵魂,才可以避免生命感的彻底萎缩。

作为无产阶级的革命家,马克思强调资本的本质乃是资本家借以剥削工人的经济特权,因此必须“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由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3](P36)他认为,资本既不是斯密、李嘉图所幻想的永恒范畴,也不是萨伊、巴斯夏所鼓吹的历史顶峰,而是由人的实践活动所形成、随着人的实践活动而发展的历史性范畴。贫困积累、经济危机、人性异化等现代灾难,是资本这种特殊社会关系运行的必然产物,因此扫除这些灾难就必须从变革社会制度入手。这一历史使命落在了无产阶级的肩上。《哲学的贫困》指出,“被压迫阶级的存在就是每一个以阶级对抗为基础的社会的必要条件……要使被压迫阶级能够解放自己,就必须使既得的生产力和现存的社会关系不再能够继续并存。在一切生产工具中,最强大的一种生产力是革命阶级本身。”[1](P194)简言之,无产阶级顺应资本主义私有制与社会化大生产之对抗不断加剧的历史趋势,夺取政权而变革既存生产关系,就是马克思克服资本消极性的社会方案。

作为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蒲鲁东则认为,“劳动者与资本家之间进行殊死的斗争,完全是徒劳之举。”在他看来,只有“天命和人类理性……能指点出最终的解决方案”。[6](P537、935)具体来说,就是由他这样的“社会天才”接受天启,在价值立场上凭借“人类对它感到非常自豪的正义”。[13](P266)在思维方式上“通过某种复杂的公式来解决,使对立双方互相吸收,彼此协调。”[5](P52)蒲鲁东认为,资本效应中“坏的一面”之所以没有被政治经济学家所看到,也没有被社会主义者所消除,原因在于他们都不懂得“合题”,即各自固执己见、没有使矛盾的两个方面协调起来。为了“使资本从属于人民”,[5](P379)蒲鲁东最终给出了“互助或曰互换的理论,也就是实物交换的理论,其最简单的形式就是消费借贷。从集体存在的角度看,这种理论就是所有与共有两种观念的合题。”[6](P932)正如马克思所评论的,“蒲鲁东先生没有超出小资产者的理想……他除了让我们回到中世纪的帮工或者至多中世纪的手工业师傅那里以外,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1](P169)

作为阶级斗争的“局外人”、历史主义的反对者,西美尔从根本上拒斥“克服分裂”、“扬弃异化”这样的提法,因为他认为存在与价值的二元对立并不是历史中的创造,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命运。与马克思、蒲鲁东不同,西美尔没有预设解放承诺。当然,面对货币经济所加剧的生命丧失感,西美尔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而他缓解现代性苦恼的药方就是对于世界二元结构本质的认知:“将货币体制与我们文化中的所有成果看作同一个树根生长出来的枝条,那么,面对精神物品和情感价值的保护人就贪财和货币制度的毁灭作用提出的责难,人们可以从中获得一点安慰。”[10](P17)除了这个看破红尘式的解脱方法之外,西美尔还建议人们抵抗物欲的诱惑,在艺术中寻求摆渡。“依靠自己最本真的内在性来生存,而不是让感觉超越灵魂的界限。”以上方案是对于个体心灵救赎而言的,对于人类整体的命运,西美尔则并不操心,因为他相信“货币体制如同一切伟大的历史力量,可能与神话中的矛相似,这种矛自己能够医治由它刺破的伤口”。[10](P106、17)换言之,矛盾交由历史自己去解决。

四、资本双重性理论比较研究的学术意义

以上比较分析表明,在形式上对资本文明效应都进行了双向评价的马克思、蒲鲁东与西美尔,实则在世界观、资本观、价值论等方面存在着根本的差异。对这三种资本双重性理论开展比较研究,既是现代性论域的基础性课题,也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思想研究的拓展性课题,这两方面的学术意义毋庸赘言。除此之外,通过比较分析,还有助于把现代思想史上一些似是而非的流俗见解的虚妄性揭示出来。下面,我们分别从把马克思的辩证法混同于蒲鲁东的辩证法和把西美尔的《货币哲学》理解为“《资本论》扩充”这两个典型的成见来说明。

其一,关于马克思的辩证法与蒲鲁东的辩证法之间原则区别的澄清。我们认为,马克思的辩证法思想从诞生至今,在相当广的范围内都是被误解为蒲鲁东式的辩证法的。这一点会令许多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在面子上过不去,但它是事实。为了说明这一点,下面我们以几则引文来微缩地叙述一下马克思辩证法思想的理解史。首先,马克思本人明确批评了脱离事物的实际运动内容而抽象“一分为二”的辩证法观。如《哲学的贫困》(1847年)指出,“蒲鲁东先生从黑格尔的辩证法那里只借用了用语。而蒲鲁东先生自己的辩证运动只不过是机械地划分出好、坏两面而已。”[1](P144)就资本双重性来说,马克思的辩证理解植根于资本的运动形式本身,“辩证法的否定性不是对事物实在性的外在排斥”;[14]而蒲鲁东则先验地把“二律背反”的“永恒规律”推演到资本范畴之上。其次,列宁在《谈谈辩证法问题》(1915年)中,痛彻地指出了马克思辩证法被长期误解为素朴实在论的现象,“辩证法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正是问题的这一‘方面’普列汉诺夫没有注意到,至于其他的马克思主义者就更不用说了。”[15](P308)再次,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哲学原理教科书改革运动中,辩证法的真意一直都是争论的焦点,而讨论所取得的重大成果就是——从以往对辩证法进行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宇宙总规律式理解(“辩证唯物主义”式理解),转向对辩证法进行植根于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指向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矛盾运动的实践论式理解(历史唯物主义式理解)。[16]但是我们看到,列宁的感慨就如谶语一般笼罩着对马克思辩证法的流俗理解,作为万能公式的、可以随处套用的“一分为二”、“对立统一”迄今仍被当成“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看家本领”。甚至带头实现辩证法突破的学术大家,也不得不为了满足干部群众“一学就会、一用就灵”的急切需要,指认“辩证唯物主义的事物矛盾运动原理,就是以‘矛盾’的观点看待事物的运动和发展。”[17](P5)由此看来,“论坛哲学”与“讲坛哲学”的分裂绝非一日之功可以缝合。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切不可把蒲鲁东对辩证法的滥用当作过去时,不可认为我们跟着马克思一起讽刺了蒲鲁东就等于我们超越了蒲鲁东。

其二,关于马克思的《资本论》与西美尔的《货币哲学》之间原则区别的澄清。在国内外理论界,都存在着利用《资本论》与《货币哲学》阐释资本双重文明效应的相似性来过高评价西美尔的现代性研究,并导致这两种资本双重性理论的原则界限被模糊的现象。例如,国外学者戈尔德赛德认为,“事实上,《货币哲学》中的某些段落好像是将马克思的经济学讨论转译成心理学语言”;“如果没有马克思的《资本论》在先,《货币哲学》无疑不会产生;西美尔对马克思最重要的著作的补充,是迄今的社会科学及其相近科学中绝无仅有的。”[10](P215)再如有国内学者认为,“西美尔的文化社会学是以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其论域的主要参照系的”;“《货币哲学》关于现代性体验的许多主题,都可在马克思《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发现它们的伟大原型。”[7]的确,从对金钱经济的双重文化效应分析来看,《货币哲学》与《资本论》的相似之处俯仰皆拾。但是,我们把握二者的深层关系,不应当从这两棵知识树的枝叶或果实外观入手,而应当从树根与其植根的土地入手。前面的分析表明,马克思的资本双重性理论是以黑格尔的思有同一原则为前提、以克服现代社会的异化为旨趣的;而西美尔的相关理论则是以康德的真善二元论为前提、以祛价值态度的纯粹审美活动为旨趣的。《货币哲学》极似《源氏物语》、《金瓶梅》对世情的白描,我们可以承认其卓然不群的笔法,但将之视为《资本论》的演义则是非常形式化、外在化的概括。就最为核心的一点来说,西美尔认为生命感觉的异化虽然由货币经济加剧,但却根源于人类历史永恒的宿命而不能归罪于资本主义。正是这种与唯物史观格格不入的态度,促使西美尔的学生们(卢卡奇、本雅明等)纷纷转向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批判理论。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M].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贾丽民.反思达致真理:马克思《资本论》的思维方式意涵[J].学习与实践,2013,(4).

[3] 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4] 马克思.资本论 [M].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5] [法]蒲鲁东.贫困的哲学[M].上卷.余叔通,王雪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6] [法]蒲鲁东.贫困的哲学[M].下卷.余叔通,王雪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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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孙正聿.历史的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新世界观[J].哲学研究,2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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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arisonofThreeKindsofCapitalDualismTheory——Marx,ProudhonandSimmel

JiaLimin1,KongYang2

(1.Marxism School,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Tianjin 300387; 2.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Aviation University Air Force, Changchun, Jilin 130022)

capital duality theory; Marx; Proudhon; Simmel

In the modern ideological system, not only Marx systematically expounded his theory of capitial duality, Proudhon, Simmel also put forward the positive and negative understanding of capital. However, behind the similar form, there is principl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hree theories of capital duality. This is reflected in: (1) the premise of different world view in the respective capital duality conclusion. (2) the difference in the historical connotation analysis of capital duality. (3) the difference in proposed social transformation scheme to overcome the alienation of production and life caused by the dual nature of capital. To kake a clear distinction between the three is of important academic significance for us to accurately grasp the 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nd dialectics, clear the vulgar opinions such asPhilosophyofMoneyis a sequel toDasKapital, and so on.

* 本文系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马克思资本双重性思想及当代价值研究”(项目号:14BZX011)和201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资本逻辑批判及当代价值研究”(项目号:13YJC720017)的阶段性成果。

贾丽民,天津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天津300387);孔扬,空军航空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系副教授(吉林 长春130022)。

[责任编辑孔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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