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央苏区时期红军战士剧社“文明戏”活动述论

2017-01-29

苏区研究 2017年6期
关键词:宣传队剧社中国人民解放军

中央苏区时期红军战士剧社“文明戏”活动述论

何立波宋凤英

1930年10月成立的战士剧社,是人民军队中成立最早的一个业余文艺组织。战士剧社的蓬勃发展,是古田会议对部队宣传的新要求和红军各级领导重视的结果,也与剧社采取学演相结合的培训体制密不可分。战士剧社的“文明戏”活动虽然在艺术上还比较粗糙,但能够把传统戏曲和革命斗争有机结合起来,紧密联系苏区实际,深受苏区军民的欢迎。战士剧社作为红军一支卓有成效的政工轻骑队,在部队政治工作、战前动员、瓦解敌人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我军文艺史占有重要的地位。

战士剧社;“文明戏”;政工轻骑队;古田会议;“兵演兵,将演将”

1927年至1929年间,作为红军文艺宣传重要手段的红色戏剧开始萌发,并首先出现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红四军当中。这一时期,在井冈山根据地和中央苏区,兴起了以演“文明戏”为重要载体的红色戏剧运动,并由此诞生了红军第一个业余剧社乃至中央苏区首个戏剧团体——战士剧社。对战士剧社“文明戏”活动,目前尚无专题研究的论文,但出现了与战士剧社等中央苏区文艺剧团和文艺演出有关的论著。*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话剧团编写的《战士剧社七十周年暨战士话剧团四十五周年》(2000年内部印刷)是唯一一部关于战士剧社和战士话剧团的著作,但该书是一部画册,缺乏详实的文字阐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版)收录了十余篇战士剧社老战士的回忆文章,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左莱、梁化群所著的《苏区戏剧史话》(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版)在对中央苏区红色戏剧运动进行总结时,对战士剧社所演剧目进行了梳理。熊岩、谢玲的《中央苏区红色戏剧的文化人类学思考》(《宜春学院学报》2016年第11期)以文化人类学的角度进行审视,使用战士剧社等文艺团体的演出,指出中央苏区红色戏剧是苏区军民共同参与的演出,是其社交生活重要组成部分和集体参与的狂欢仪式,具有独特的文化意蕴。徐文杰在《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传统艺术的扬弃》(《上海党史与党建》2007年第5期)中,对战士剧社等中央苏区文艺剧团利用京剧艺术形式结合当时的政治军事形势、从现实中寻找题材创作的《祭头》等剧本并演出进行了考察,指出对京剧的改编比山歌小调更彻底。王竹、陈雄的《舞台上的革命:苏区的红色戏剧运动》(《井冈山学院学报》2009年第11期)注重关注了土地革命时期江西苏区红色戏剧运动的地位,指出其在戏剧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这是在我党直接领导下、第一次有广大军民参与的新型群众性艺术运动。黄瑶的《罗帅和戏剧》(《思想政治工作研究》1986年第1期)对罗荣桓参与战士剧社的经过进行了回顾,指出了其贡献。本文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等史料为基础,对战士剧社的戏剧活动进行专题考察,以求教于方家。

一、战士剧社的成立、发展和转变

1.战士剧社的成立

中国工农红军自成立起,文艺活动就成为其发动群众参加革命的重要手段。1927年至1929年间,红色戏剧开始在井冈山根据地萌发。随着革命形势的高涨,红四军文艺活动的组织形式也有所发展。1928年4月,人民军队所独具的宣传组织形式——宣传队在红四军产生,其任务是发动群众、组织地方工农苏维埃政府、筹款、开群众大会、写标语传单等。*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史料编辑部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版,第178页。随着形势的发展,部队要经常开群众大会,要开部队动员大会,尤其是打了胜仗要开祝捷大会,宣传队必须演出节目。由于多数群众和红军战士文化水平比较低,红军宣传工作主要采取群众所喜闻乐见的形式,如唱歌、讲故事、说书和对口词等等,后来逐步发展为化装宣传、演戏和表演歌舞、双簧、杂耍等。“做宣传工作光讲、光喊口号不行呀,因此逐步地发展到唱唱歌、演演戏。”*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2页。随着群众文化活动的开展,红四军政治部把部队文化娱乐骨干调到宣传队,除做一般的宣传工作外,他们花在演戏的时间也渐渐多了。*梁必业:《红军时期的文艺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2页。1930年10月,以红四军直属机关业余文艺爱好者为主、部分宣传队员为辅,组成了全新的能演出的红四军宣传队(一般称“战士剧社”)。战士剧社“开始是业余宣传队,成立以后一直有两个名称,叫‘战士剧社’,也叫‘宣传队’。”*刘凤邻:《一支政工轻骑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57页。1931年1月,红四军宣传队被编入红一军团,成为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也同时成为红一军团直属剧社)。1933年4月,在红一军团文化娱乐骨干训练班结束后,红军正式对外打出了红一军团战士剧社的旗号。红一军团政治部宣传科长舒同为战士剧社题写社名,缀在演出的大幕布上。*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2页。曾任战士剧社社长的潘振武指出:“战士剧社的正名,无疑是红一军团文艺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66页。尽管正式旗号是在1933年4月打出的,但一般仍把1930年10月作为战士剧社的诞生时间。*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话剧团编:《战士剧社七十周年暨战士话剧团四十五周年》,2000年内部资料,第8页。红四军宣传队和战士剧社的关系,用当时战士剧社的社员的话说,“是一个组织形式,两个名称:一个叫宣传队,另一个名称是在演出的时候挂的前幕上写的‘战士剧社’,也是她的艺名,一直随红军做政治宣传和开展文艺活动。”*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5页。

2.从演花鼓戏转为演“文明戏”、活报剧等新的文艺形式

在红军成立初期,为推动宣传文化工作,以大队为单位设立了俱乐部(“列宁室”),战士在俱乐部学文化、办墙报、开晚会,进行群众性的文化娱乐活动。*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39页。宣传队采取的艺术活动形式是小型化和多样化的,主要有民歌、山歌和自己创作的歌曲,还有舞蹈、美术、漫画、木刻。戏剧开始是化装宣传,表演一些小节目,有街头剧、活报剧、哑剧、幕表戏、双簧和战时鼓动棚等。尤其是一丑角一旦角演唱的花鼓戏演得较多,也很受战士的欢迎。*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8页。首先改变这种唱花鼓戏的做法的,是红四军政委罗荣桓。1930年10月,在庆祝红四军攻克吉安的娱乐晚会上,宣传队主要演出的是江西花鼓戏,唱些情郎情妹之类的戏。罗荣桓严肃指出:“我们红军是执行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我们的文化娱乐工作也要围绕着红军的政治任务来开展,怎么能老演那些充满封建糟粕的旧戏呢?要演反映苏区斗争生活,宣传革命道理的‘文明戏’。”罗荣桓鼓励宣传队自编自演,大胆实践。时任红四军第11师师长的罗瑞卿也说:“应演些革命的戏嘛!演点为革命战争服务的戏嘛!”*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0页。所谓“文明戏”,是指辛亥革命前夕,西方话剧传入中国后,为了区别于我国固有的传统戏曲而喻为新型戏剧的一种代名词。“文明戏”的特点是:(1)反映当代生活、当代人物,表现人们切身的社会问题和人们自己熟悉的、体会最深的社会生活;(2)吸收了欧洲戏剧分幕演出的形式;(3)采用了中国观众观剧时习惯的幕外戏,即在前场落幕后,接着在幕外演一小段过场戏,在幕与幕之间的情节加以说明,将其连贯起来;(4)没有完整的剧本,只有一个提纲和一个故事轮廓,由演员在舞台上根据人物的剧情临时发挥,即兴创作;(5)依照传统戏的方法,把角色分为若干类型,如生类分为激烈派、庄严派、寒酸派、潇洒派、风流派、迂腐派、龙钟派、滑稽派,旦类分为哀艳派、娇憨派、闺阁派、花骚派、豪爽派、泼辣派等。*刘云主编:《中央苏区文化艺术史》,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78页。在罗荣桓、罗瑞卿等红军将领倡导和亲自参与下,战士剧社献给苏区广大军民的作品,已不再是传统的山歌小调,具有浓厚现代色彩的“文明戏”已经成为主体,由此开创了红军和苏区文艺运动的新时代。

在红军的诸多文艺样式中,新出现的“文明戏”以其通俗晓畅的大众性,成为红军文艺的主体,承载起娱乐、宣传与教育三位一体的职能。罗荣桓、罗瑞卿等帮助战士剧社搜集材料,排演幕表戏、话剧和歌剧。战士剧社成立不久,很快编演了《土豪取债》《流氓末路》《阶级决战的胜利》等话剧,很受官兵欢迎。战士剧社演出的话剧还有《广州暴动》《五四运动》《活捉敌师长》等20多个剧目。*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话剧团编:《战士剧社七十周年暨战士话剧团四十五周年》,2000年内部资料,第15页。曾作为大型话剧《杀上庐山》编剧兼主演的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回忆说:“当时红军知识分子很少,只有一些小型剧社、宣传队,都是一些小知识分子在那里搞,他们自己或发动一些干部编一些短小精悍的话剧,为部队演出。那时剧本不像现在那样详细,是粗线条的,所以演出的人可以充分发挥。”*聂荣臻:《红军时期的文化工作》,江西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福建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编:《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江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457页。有的剧目取材自军团保卫局的敌工材料,令观众耳目一新。“文明戏”演出活动在红军的带动下很快就影响到地方,各地苏维埃政权都派人向红军学习,纷纷建立俱乐部。演戏是俱乐部经常的活动内容,到后来演戏不只是政治宣传,也是翻身作主的工农兵群众的文化娱乐。

除了“文明戏”之外,在苏联红军中流行的活报剧,于1931年底由李伯钊从苏联带回后,迅速在战士剧社等苏区文艺团体中普及开来。活报剧被称为是一种“活动的宣传工具”,是以现代社会、政治的新闻报导题材,用时事解说的方法以及舞台广告画和漫画的形式编成生动活泼的戏剧,因此又被誉为“活新闻”“活报纸”“红色扩音器”等。活报剧把对话、歌谣、舞蹈、音乐、体操有机地结合起来,与红军中原有的化装宣传相结合,创造了一种“带有新闻性质,由人的活动代替图画和代替文字描写”的新表演品种。*刘云主编:《中央苏区文化艺术史》,第92页。活报剧一般不讲话,像哑剧似的,但很形象,群众一看就懂。如演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东北,就画一张东北地图,一个人扮日本鬼子,一个人拿把斧头跟他斗。当时反对地主压迫农民,反对资本家压迫工人,反对国民党压迫士兵,采取活报剧这种演出形式很有效果,对启发广大战士和群众的阶级觉悟起了很大作用。*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0页。

3.从业余文艺团体到专业剧团的转变

1930年10月战士剧社成立时是一个纯粹的业余文艺团体,是一个“由红四军直属机关业余爱好者为主、部分宣传队员为辅的文明戏业余演出队”,“介于部队专业文艺团体和师、团业余宣传队之间的一支队伍。”*刘凤邻:《一支政工轻骑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57页。战士剧社成立伊始,主要成员有红四军军委青年委员肖华、秘书处秘书童小鹏、办公厅通讯员梁必业、红四军政治部管理员潘振武、司令部作战参谋刘鹏以及魏赤等同志。*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0页。剧社社员们平时各自从事自己的工作,集中活动时由军团俱乐部临时组织领导。刘鹏后来回忆:“我们演戏,既没服装、也没幕布,道具也没有,就是根据党的方针、政策,结合当时的任务自编自导,自演自唱。”*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1页。

长征开始后,战士剧社主要承担红一军团宣传队的职能,文艺演出活动开展不多。战士剧社分成三个分队:讲演分队,专门负责宣传组织群众;艺术分队,写标语,内容不外乎“打土豪、分田地”“停止内战、联合抗日”“红军是工农的武装”等等;张贴分队,负责张贴标语。*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96页。红军长征到达甘肃岷县哈达铺以后,中央作出了组成陕甘支队与陕北红军会合的战略决策。罗荣桓调潘振武回红一军团政治部任文化娱乐科长,并要求潘振武要把宣传队的工作搞好,把战士剧社的旗号重新打出来,由潘振武兼任宣传队队长、战士剧社社长,李兆炳担任副队长兼副社长。1935年11月,红一军团到达陕北以后,又从红三军团抽调了一些文艺骨干补充到战士剧社里去。此后,战士剧社开始承担各种演出任务,组织上也得到健全,改变了以往业余的性质,和宣传队汇成一个整体,走向专业文艺队伍的道路。*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6页。

二、战士剧社“文明戏”活动蓬勃发展的原因

1.古田会议后红军对宣传工作的重视

在1929年古田会议之前,红军对宣传工作不够重视,搞宣传都是抽一些病号参加,以至于宣传队被少数同志说成“收容队”“卖狗皮膏药的”。毛泽东指出:“红军的宣传工作,是红军第一个重大的工作。若忽视了这个工作,就是放弃了红军的主要任务,实际上就等于帮助统治阶级削弱红军的势力。”*毛泽东:《红军宣传工作问题》,《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9页。古田会议以后,这种倾向逐步得到纠正。《古田会议决议》指出:“我军的宣传队,是我军宣传工作的重要工具,宣传队若弄不好,我军的宣传任务就荒废了一个大的部分。”*《红军宣传工作问题》(1929年12月),《毛泽东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96页。决议强调红军宣传工作的重要意义,规定在部队要建立健全艺术股、宣传队和俱乐部,并要求对化装宣传、演剧活动给予特别重视,对红色戏剧运动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1931年4月,中共中央通过的《关于苏区宣传鼓动工作决议》明确规定:“发展俱乐部,组织游艺晚会,是苏区内较为适合的宣传鼓动形式”,并要求各地广泛运用这一宣传武器。*刘云:《中央苏区革命文化运动概述》,江西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福建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编:《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3页。1930年4月16日,红四军政治部发布了《宣传员工作纲要》,使部队宣传工作更加具体化。在当时,搞飞行读报和化装演讲,是红军宣传队进行宣传最简便有力的方式。当某团某连打了个什么样的胜仗,消灭了多少白军,缴获了多少地主武装的枪支,给农民分了多少田地和资财的消息传来时,飞行读报员就拿着小报到处跑:“同志们,听胜利消息!……”*潘振武:《忆红一军团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08页。以红四军为例,宣传员成分发生了变化,由连队文化水平较高的骨干分子参加,地位比以前提高了,当宣传员就被认为是有两把刷子的人,宣传员本人也觉得光彩,*李宽如:《我在红军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21页。大大激发了宣传队员的工作热情,促进了红军和苏区宣传工作的蓬勃发展。毛泽东1933年在上杭才溪乡进行调查时发现,在一个偏僻农村的小村子里,村剧团就有30多人,由此可见“文明戏”在中央苏区的普及与繁荣。*左莱、梁化群:《红色戏剧史话》,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版,第76页。

2.党的正确理论指导和部队首长的身体力行

毛泽东指出:“为着革命战争的胜利,为着苏维埃政权的巩固和发展,为着动员民众一切力量,加入于伟大的革命战争,为着创造革命的新后代,苏维埃必须实行文化教育的改革”,“创造新的工农的苏维埃文化。”*《毛泽东同志论教育工作》,人民教育出版社1958年版,第23页。这种新的苏维埃文化的目的,“在于以共产主义的精神教育广大的劳苦群众,在于使文化教育为革命战争与阶级斗争服务,在于使教育与劳动联系起来。”*刘云:《中央苏区革命文化运动概述》,《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7页。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教育人民委员部部长瞿秋白则给苏区文艺具体提出了“大众化、通俗化采取各种形式,为工农兵服务”的创作方针,要求文艺要为广大民众服务。*赵品三:《关于中央革命根据地话剧工作的回忆》,《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499页。他主持通过的《俱乐部纲要》,专门对群众性戏剧运动提出了具体要求:“戏剧及一切表演的内容必须具体化,切合当地群众的需要,采取当地群众的生活的材料,不但要一般的宣传红军战争革命,而且要在戏剧故事里表现工农群众的日常生活,暗示妇女解放,家庭及生活条件等的革新,揭破宗教迷信的荒谬,提倡卫生及一切科学思想,发扬革命的集体主义和战斗精神。”*《俱乐部纲要》(1934年4月),《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218页。毛泽东、瞿秋白等中央领导人的理论指导,给战士剧社等苏区剧团开展“文明戏”活动指明了正确的方向。在中央苏区红军剧社中,战士剧社是领导同志直接指导戏剧活动最多、参与力度最大的一个剧社。先后担任红四军政委、红一军团政治部主任的罗荣桓亲自指导战士剧社活动。先后担任红四军11师师长、红一军团保卫局长的罗瑞卿担任战士剧社名誉社长,并担任训练班班主任。参加演出的演职人员上至军团首长,下至勤务员。*梁必业:《红军时期的文艺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3页。1932年10月,红一方面军第二次解放江西黎川,红军主力进行休整,战士剧社逐步发展到演“大戏”阶段。继1933年春节演出的第一个大型话剧《庐山之雪》后,战士剧社在1933年八一建军节之际演出了大型话剧《南昌暴动》,第一次把八一南昌起义用戏剧的形式艺术地再现于舞台。该剧由周恩来亲自审定剧本,聂荣臻担任编剧兼主演,罗瑞卿担任导演。*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3页。战士剧社1935年11月在陕北重建后,受到各级领导特别是红一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邓小平的亲切关怀,批示把青石嘴战斗中缴获的布匹给战士剧社每人做一套新服装,解决了剧社演员的服装问题。*潘振武:《邓部长的关怀》,《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06页。战士剧社编剧李兆炳深有感触地说:“战士剧社的宣传活动,由开始的写标语、喊口号、唱歌、跳舞、演小节目,逐步发展到能演一二个小时的大戏、大节目,是党正确领导的结果。”*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3页。

3.较为系统的学演结合的培训机制

古田会议召开后,红四军宣传队作为坚强有力的政治工作队,不仅向广大群众开展宣传工作,在部队基层文化活动中也发挥着骨干作用。红军武装斗争的紧张和艰苦,使得广大官兵的情绪需要一种宣泄和调和。红四军宣传队和战士剧社的演职人员积极“筹备各种娱乐,引导士兵参加,使其得到艺术的享受”。为了提高部队文艺活动水平,红一军团政治部依托战士剧社举办了训练班,选拔具有文艺特长的师团政工干事集中到军团,学新歌、舞蹈或者排演活报剧、话剧。时间少则三、五天,多则十来天。*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3页。规模最大的训练班,是1933年1月开班的那一期。罗瑞卿受罗荣桓的委托,举办了红一军团文化娱乐骨干训练班,由潘振武任训练班班长,学员主要是从连队选调的青年战士,也有青年干部和宣传队员,共30余人。*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4页。学习内容主要是排演“文明戏”和戏剧基本知识,同时对歌曲、墙报、游戏等连队基层文化活动的内容也安排了一定的课程。罗瑞卿不仅是组织者,也是导演和教师,特别强调艺术的真实性,对学员要求严格,一丝不苟。训练班采取学演结合的形式,*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62页。请李伯钊等从苏联回来的艺术家授课,大大提高了教学效果。李伯钊于1933年4月在瑞金举办歌舞训练班,战士剧社派人前去学习。除学习话剧之外,还学习了被视为高雅艺术的舞剧,学会了李伯钊从苏联带回的《工人舞》《海军舞》《乌克兰舞》等舞蹈。这些舞蹈虽然具有异国风味,但由于内容与红军革命工作联系密切,很受红军官兵的欢迎。*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5页。1935年7月,由于在长征中剧社人员减员严重,战士剧社请在苏联学习过舞蹈的危拱之来剧社教舞蹈。几位小演员跟着危拱之学会了《乌克兰舞》《海军舞》《儿童舞》等,演出后很受红军官兵的欢迎。*梁必业:《红军时期的文艺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7页。战士剧社还积极向李伯钊等学习,编演了《血汗为谁流》《亡国恨》《苏区景》《扩大红军》等歌剧,*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0页。提升了演出水平,丰富了演出的内容,提高了舞台演技水平。

三、战士剧社“文明戏”活动的特点

红军时期战士剧社演出的“文明戏”虽然一定程度上存在口号式、概念化的倾向,但绝大部分剧目将革命的浪漫主义与精细的艺术形象融为一体,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工农兵新形象,大大开拓了戏剧艺术的新领域和新天地。

1.与时俱进,紧密联系部队和苏区实际开展戏剧活动

中央苏区文艺活动是在革命战争的艰苦环境中诞生和发展的,是真正的工农兵群众的文艺。它为革命斗争服务,为工农兵群众服务,文艺第一次与工农兵群众结合在一起了。斯诺指出:红军剧社“由于不断地改换节目,几乎每天变更活报剧,许多军事、政治、经济、社会上的新问题都成了演戏的材料,农民是不易轻信的,许多怀疑和问题就都用他们所容易理解的幽默方式加以解答。”*[美]埃德加·斯诺著,董乐山译:《西行漫记》,三联书店1979年版,第94页。战士剧社根据罗荣桓、罗瑞卿的要求,落实古田会议决议,深入部队生活,结合红军政治工作和反“围剿”斗争、“扩红”“打土豪分田地”等工作,*刘凤邻:《一支政工轻骑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58页。编写了官兵群众喜闻乐见的几部“文明戏”剧目,受到苏区军民的热烈欢迎。1930年12月第一次反“围剿”前夕,红四军政治部在黄陂召开了宣传工作会议,毛泽东在会上阐述了我军“空室清野、诱敌深入”的战略方针,强调要搞好对红军和根据地人民的反“围剿”政治动员工作。战士剧社据此排演了话剧《空室清野》,以闹剧的手法,展示了“围剿”的国民党士兵在苏区搜不到粮,处处碰壁,陷入四面楚歌的狼狈景象,形象地宣传了红军“空室清野、诱敌深入”的战略方针,成为以后反“围剿”斗争的保留剧目,久演不衰。*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62页。罗瑞卿编导的《打土豪分田地》,也是战士剧社与时俱进的典例,揭露了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成为战士剧社的保留剧目。红军每开进一个新的地方,在村子里做一番调查研究,然后将剧中人的姓名改为当地人的姓名,剧情稍加更改,套进新的内容,演出效果非常好。观众兴奋地说:“红军真神了,才来三天就把我们这里的事编进了戏文。”*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66页。战士剧社演出的剧目具有很高的思想性和政治性,都紧密结合当时的形势和任务。有的剧目甚至直接来自保卫局的敌工材料,演出后观众感到很新鲜。这种源于部队源于生活的新式“文明戏”,能够与时俱进,把最新的斗争形势和战斗生活写入剧本,反映官兵的所思所想,因而能够引起官兵的共鸣,受到他们的热烈欢迎。罗荣桓感慨地说:“演的戏很有意义,过去老演花鼓戏,现在红军有我们自己的戏了,我们部队里还是有人材的么。”*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9页。

2.因陋就简,形成简朴的美学风格

古田会议以后,红军文艺工作逐渐确立了面向工农兵、服务工农兵的指导原则。既注重一切文艺面向工农兵、服务工农兵,又注重文艺作品反映工农兵、反映现实生活,以适应社会需求。和专业剧团不同,战士剧社在演出时经常没有剧本。据战士剧社副社长李兆炳回忆:“那时演戏,没剧本,都是由几个人在演出前,临时商量出一个剧情梗概,常由我执笔写出,由潘振武同志导演,对话是由演员们共同凑起来的。”*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04页。《古田会议决议》强调文艺宣传要通俗、要明白、要有趣味性。战士剧社在艰苦的环境下,因陋就简,积极开展“文明戏”活动。当时条件简陋,演职人员就把打土豪缴获的礼帽、长袍、马褂、烟袋等收集起来,作为服装道具。那时把蒋介石画得很瘦,太阳穴旁边贴块太阳膏药,罗瑞卿就曾这样演过蒋介石。没有女演员,肖华、童小鹏等人就男扮女装。1932年元旦,红一军团攻取江西石城县红石寨,缴获了大量的绫罗绸缎衣物,为战士剧社解决了服装,剧社第一次制作了幕布和演出服装。“文明戏”表演的人物也都有一定的模式,如帝国主义者戴纸糊的高帽子、用棉花做的山羊胡子、面粉搞的高鼻子,资本家穿一身西装、填个大肚子,地主穿长袍、马褂,戴瓜皮帽子等。演员一上台,群众就看懂了是什么人物。*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9页。扮“洋人”的宣传员还要想法弄个高鼻子和大肚子。这种形式为群众喜闻乐见,效果显著,*李宽如:《我在红军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23页。受到部队官兵的热烈欢迎。战士剧社演出的剧目大多短小精悍,寓教于乐,适合革命战争环境的演出和苏区广大军民的欣赏水平。“文明戏”大多篇幅不长,布景、道具比较简单,对演出场地要求不高。演出时,顺山坡架起几根竹竿,用几块门板拼起来,挂上幕布就成为一个舞台。向乡亲们借来捉泥鳅用的铁罩子点松明,就成为所谓的“灯光”。罗荣桓对战士剧社说:“文明戏就是宣传革命道理的戏。譬如我们红军行军打仗、打土豪、分田地,都可以编进戏文。我们的战士、根据地的群众看了就会受到教育,一出戏就是一堂课呀。”*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59页。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后,为配合发动群众和进行土地革命,罗荣桓指示战士剧社排演一部打土豪分田地的话剧。根据罗荣桓的意见,战士剧社在剧中增加了红军宣传发动群众自己起来革命的情节,很受欢迎。战士剧社的文艺活动以宣传为目的,追求的是“简单”而非“精致”,形成独特而简朴的美学风格。斯诺对战士剧社等红军剧社的评价很高:“红军占领一个地方以后,往往是红军剧社消除了人民的疑虑,使他们对红军纲领有个基本的了解,大量传播革命思想,争取人民的信任。”*[美]埃德加·斯诺著,董乐山译:《西行漫记》,第94页。

3.“旧瓶装新酒”,把中国传统戏曲文化和最新革命斗争实际有机结合起来

《古田会议决议》要求剧作要“聚焦当地群众的生活材料,不但要一般地言传革命战争,而且要在话剧故事里表现工农群众的日常生活。”*阎折悟编:《中国现代话剧教育史稿》,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46页。也就是说,剧作要将革命信仰、政策制度融于日常生活的情节结构中,将革命和政治理念转换为民众能够接受的观念。在赣南、闽西地区,存在台阁戏、花朝戏、采茶戏、东河戏、木偶戏、香火龙等传统戏曲形式。在中央苏区,戏台鳞次栉比,仅宁都就多达147座。*赣州地区文化局编:《赣州地区戏曲志》,1991年内部资料,第281页。这就为战士剧社汲取中国传统戏曲文化养分提供了很好的土壤。作为一个业余剧社,战士剧社专业艺术人才很少,很少有人懂音乐,一般不自己作曲,大多是收集民间的小调、曲子改编。*刘凤邻:《一支政工轻骑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59页。战士剧社利用江西的采茶戏、花鼓戏等民间戏曲形式,编入新的革命内容。“与民族传统有血肉联系,搞的东西主要是我们自己民族的东西,外国的很少。后来有些同志从苏联回来,才有些外国的东西。由于主要是土生土长的,群众感到很亲切。”*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彭加伦谈中央苏区文艺——老红军访问记》,《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552页。这种改编把中国传统戏曲文化形式与最新革命斗争内容有机结合起来,实现了“旧瓶装新酒”,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1931年12月22日,在为欢迎宁都暴动的国民党官兵而举行的演出上,战士剧社“用江西花鼓戏的调子,用山歌填了些新词来演唱。”*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9页。瞿秋白到中央苏区工作后,高度评价了战士剧社的做法:“通俗的歌谣对群众教育作用大,没有人写谱就照民歌曲谱填写,好听,好唱,群众熟悉,马上能流传,比有些创作的曲子还好些。”*刘云主编:《中央苏区文化艺术史》,第32页。第一次反“围剿”之前战士剧社所演的话剧《活捉敌师长》,反映当时的反“围剿”斗争成果,在传统戏曲中融入革命的新思想,特别是将毛泽东、朱德的领袖形象搬上舞台,成为苏区戏剧的一大创造。*汤家庆:《中央苏区文化建设史》,鹭江出版社1996年版,第145页。战士剧社的现代京剧戏尝试,也是“旧瓶装新酒”的典范,开了红色京剧的先河。潘振武指出:“我们那时并非有意识地进行什么戏剧革命。部分同志喜欢唱京剧,而又生活在如火如荼的斗争中,‘旧瓶装新酒’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67页。他们利用剧曲牌填入新词,如《骂蒋介石》《蒋介石自叹》《祭头》等剧目,及时反映当时革命斗争和现实政治生活的内容。京剧《祭头》便是把传统京剧艺术与革命斗争现实题材相结合的成功尝试。为通俗易懂,后改名《鲁胖子哭头》。鲁胖子即国民党江西省主席鲁涤平,其舞台形象是个大花脸,即京剧行当里的“黑头”,身上穿的却是将军服。国民党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被杀后,头颅被送到南昌鲁涤平处。不久,国民党五十二师师长李明的无头尸又被送来。鲁涤平将二者尸首合一,焚香祭灵。这出戏在历史的真实基础上,突破时间的界限,把第一次“围剿”和第四次“围剿”中丧命的两个国民党师长巧妙地安排在同一场景出现,达到了艺术上的真实。*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4页。这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别开生面的现代京剧,演出后受到了红军官兵的热烈欢迎。

4.“兵演兵,将演将”,红军官兵直接参与到文艺创演中来

在中央苏区时期,红军将领和普通官兵都登上文艺舞台,成为红色文艺史上的创举。中央苏区的文艺作品,除极少数是文艺工作爱好者创作的外,更多的则是红军战士和广大工农群众创作的。正是由于广大劳苦大众直接参与,中央苏区的革命文艺出现了蓬勃发展局面。这是新文艺运动在“五四”时期和“左联”时期工农劳苦大众直接参与文艺创作这一历史性的创举。以战士剧社为例,社员都是业余的,他们平时从事部队政治工作,如宣传鼓动、救护伤员、押解和教育俘虏、检查纪律等。*朱明等:《红军时期的战士剧社简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56页。战士剧社初创时期,没有专业编剧和演员,也没有正规的戏剧组织,但红军干部都十分热衷于戏剧活动,演剧时不论指挥员和战斗员都可以参加。参加演出的演员除宣传队的宣传员外,有不少是主动参加演出的战士和基层干部,许多领导同志也登台表演。*李宽如:《我在红军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22页。特别是从事政治工作部队的各级政委、政治部主任、指导员、宣传员等,都把演戏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孙家骅、刘云主编:《江西苏区文化研究》,江西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办公室2001年版,第121页。在红一军团部队中,2师师直党总支书记杨成武、11师团总支书记王集成等政工干部,都当过剧社的临时演员。*李宽如:《我在红军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22-223页。到1933年春,《战士报》报道的战士剧社社员有罗瑞卿、梁必业、罗荣桓、聂荣臻等43人。*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04页。在他们中,聂荣臻、罗荣桓、杨尚昆、罗瑞卿、刘亚楼、李卓然、萧克、王宗槐、李聚奎、肖华、孙毅等都是红一方面军的高级指挥员。罗瑞卿“很喜欢文艺,对文艺很热心”,*梁必业:《红军时期的文艺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4页。担任了战士剧社名誉社长,直接领导剧社活动。罗瑞卿、肖华主演的反映父子都参加红军的大型话剧《父与子》影响很大,成为中央苏区久演不衰的名剧。聂荣臻也很喜欢戏剧,亲自担任四幕话剧《南昌暴动》的编剧和主演,罗瑞卿任导演。据梁必业回忆:“这个戏演出动员了机关许多干部参加,是个大戏。”*梁必业:《红军时期的文艺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4页。李伯钊也回忆说:“1933年,在苏区曾举行八一阅兵,记得许多领导人都上台演戏,聂荣臻、罗瑞卿、李卓然、朱瑞、黄镇等同志都上台。罗瑞卿当时扮演给红军叩头的地主分子,常常叩得额上起个大包。他们这些老同志演戏很认真,都是文艺的主人。黄镇、钱壮飞演过蒋介石,李卓然演过德国顾问,他们还叫我在幕后提词。”*李伯钊:《岁月磨不去的记忆》,《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480页。话剧《南昌暴动》生动形象地反映了历史,加上红军将领亲自登台演出,受到广大军民的热烈欢迎。

四、战士剧社”文明戏“活动的作用与影响

彭加伦认为:“中央苏区文艺,总的特点是政治第一,结合实际,围绕战争,面向群众,通俗易懂,为政治、战争、群众服务。”*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彭加伦谈中央苏区文艺——老红军访问记》,《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553页。战士剧社是文艺演出队,是政治宣传队,是工作队,是培养干部的训练队,可以说是一支政工轻骑队。*刘凤邻:《一支政工轻骑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58页。这充分说明从中央苏区时期起,红军就是一支既有文化又有高度阶级觉悟的人民军队。在战士剧社、工农剧社等剧社的推动下,红色戏剧在中央苏区蓬勃兴起并迅速普及开来,起到了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和消灭敌人的作用。

1.作为“政工轻骑队”,战士剧社在部队政治教育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战士剧社的戏剧活动阶级观点明确、立场鲜明,突出宣传和教育功能,贯彻党的文艺为工农大众服务的方针。演出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娱乐,也没有明确的发展目标,完全是根据部队政治工作和根据地广大群众的需要,在部队中自然产生的。*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苏区文学研究室:《江西苏区文学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8页。罗荣桓指出:“我们红军是执行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我们的文化娱乐工作也要围绕着红军的政治任务来开展。”*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58页。战士剧社的性质与专业文艺团体有较大的区别,配合部队完成政治工作更多一些,如在战场上喊话,冲锋时喊口号,行军时唱歌、演戏等。*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彭加伦谈中央苏区文艺——老红军访问记》,《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551页。红军时期的部队政治教育很少有正式上课的时间,一般讲话和动员也都是只有五分钟。“由于部队文娱工作很好的开展起来,实际上就担负和配合了政治教育”。*李兆炳:《红军时期的文化生活点滴》,《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471页。1933年7月,蒋介石庐山开办军官训练团,强调“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反共方针,积极进行第五次“围剿”的准备。1933年八一建军节之际,战士剧社排演了大型话剧《杀上庐山》,成为瑞金文艺汇演的压轴戏。该剧选取了蒋介石“剿共”的三名高级军事将领,用蒋介石阴谋破坏红军的“AB”团、“改组派”“托派”等反革命组织来表现“七分政治”,把蒋介石提出的“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反共方针形象化了。*梁必业:《红军时期的文艺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4页。1935年6月,红一、四方面军会师不久,张国焘从理番来两河口参加中央政治局会议。战士剧社奉命为张国焘举行专场演出,演出了话剧《老教书先生》,圆满完成党中央赋予的政治任务。*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6页。为启发广大军民的阶级意识,战士剧社创作了大量以阶级斗争为主题的戏剧作品。这方面的剧目有《阶级》,写国民党怎样压迫士兵,资本家怎样压迫工人,地主怎样压迫农民,揭露层层压迫的阶级关系,群众一看就懂。《罪恶与反抗》由罗瑞卿编剧,反映国民党、地主、官僚资本家怎样互相勾结,欺压群众。此外,揭露国民党反动统治、讽刺达官贵人的《秘书长万岁》,胡底编剧、以反特务为主要内容的《松鼠》,以及揭露日本侵略中国、日本人民反战的剧目《姐弟》,*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0页。大大启发了广大军民的阶级觉悟,广大群众革命意识空前提高,踊跃参军。据统计,赣南13个县总人口约为240万人,青壮年50万人,参加红军的就达33万人,支前60万人。*胡国挺编:《共和国之根》,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版,第115页。赣西南特委书记刘士奇给党中央的报告中写道:“苏区范围内的农民,无论男女老幼,都能明白国际歌、少先歌、十骂反革命、十骂国民党、十骂蒋介石、红军歌及各种革命歌曲。尤其是阶级意识强的,无论三岁小孩、八十老人,都痛恨地主阶级,打倒帝国主义,拥护苏维埃及拥护共产党的主张,几乎成了每个群众的口头禅……”*《中共赣西南特委刘士奇给中央的综合报告》(节录)(1930年10月7日),《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第130-131页。这是对井冈山根据地乃至中央苏区文化工作的生动总结,表明苏区文化日臻成熟。

2.作为文艺武器,战士剧社在部队战时和战前动员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战士剧社所演的戏剧主要是革命题材,生动活泼,具有浓郁的革命浪漫主义色彩和犀利的斗争风格,是群众革命情感的真实流露,鼓舞了民心,振奋了士气。斯诺指出:“在共产主义运动中,没有比红军剧社更有力的宣传武器了,也没有更巧妙的武器了。”*[美]埃德加·斯诺著,董乐山译:《西行漫记》,第94页。在战争中广泛使用文艺武器,“除人民解放军以外,历来是很少见的。”*傅钟:《关于部队的文艺工作——在第一次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30页。红色戏剧作为一种宣传工具,服务于战争的需要,直接配合了中央苏区的反“围剿”军事斗争,成为发动广大军民对敌斗争的重要武器。战士剧社“坚持把文艺引导到为部队的实际需要服务,在战斗和工作中起作用,发挥它的真正价值和力量。”*傅钟:《关于部队的文艺工作——在第一次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4页。当战斗打响后,战士剧社宣传队员就出现在战斗的最前线,顶着枪林弹雨,举着硬纸壳作成的话筒对敌喊话:“白军兄弟,不要给反动军官、地主、资本家卖命”,“穷人不打穷人,欢迎你们过来当红军!”*潘振武:《忆红一军团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10页。与战时动员相比,战士剧社的战前动员能充分结合文明戏、活报剧演出,所发挥的作用也更大。在战斗之前,战士剧社都要举行晚会,演出“文明戏”、活报剧。把下次战斗要消灭的军阀化装上台,战士剧社将其欺压群众的劣迹一一形象地表演出来,最后由化装成的工农商学兵走上台和他斗争,把他打败。每次演出,都会引起广大官兵的强烈共鸣,成为战前有力的战斗动员。*李宽如:《我在红军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45页。第一次反“围剿”前夕,战士剧社排演了话剧《活捉敌师长》,目的在协助红军首长动员部队、粉碎敌人的“围剿”,在反“围剿”动员大会、誓师大会上进行了演出。《活捉敌师长》反映了苏区军民诱敌深入,伏击获胜,敌师长束手就擒的故事。时过五天,龙岗一仗果然活捉了敌师长张辉瓒,战士们高兴地说:“咱们的文明戏真是演神了。”*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90页。战士剧社在第四次反“围剿”前夜演出的《庐山之雪》中,很好地展示了战前动员。戏演到结尾召开作战会议,军团长林彪上台传达作战任务,布置战斗,就像真地布置作战一样。军团政委聂荣臻鼓动部队勇猛前进,扩大战果,政治部主任罗荣桓指示政治部迅速出胜利捷报、布置接收俘虏,安置与慰问伤员等等工作。*梁必业:《红军时期的文艺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74页。台上台下满场欢呼,气氛热烈至极,*高励:《红一军团宣传队——战士剧社(1930-1937)》,《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9页。为第四次反“围剿”斗争起到了特殊的战前动员作用,充分发挥了部队政治工作的长处,有力地鼓舞了红军广大将士的士气。

3.作为宣传工具,战士剧社在瓦解敌军、团结友军方面发挥了特殊作用

潘振武曾说:“我们红一军团的宣传队(战士剧社),同兄弟部队的宣传队一样,是红军部队的一个有力的宣传武器。它从建立之日起,就是在党的领导下,在毛泽东思想的哺育下逐渐成长壮大的,不论是红军作战、长征、开辟新区,它既是宣传队,又是工作队,始终保持革命化、战斗化的作风。这就是它能够做出许多工作,取得很大成绩的根本原因。”*潘振武:《忆红一军团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07页。在战斗中俘虏敌军士兵时,战士剧社宣传队员就开始做收齐俘虏和争取俘虏工作,和俘虏聊天,从家仇聊到国仇。经过三五天的争取和教育,很多身体素质好、阶级觉悟较高的俘虏自动报名参加红军,老弱俘虏则放回去替红军进行宣传。*潘振武:《忆红一军团宣传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11页。在开展对敌斗争方面,战士剧社在借助“文明戏”这种文艺武器方面更为突出,有力地瓦解了敌军,团结了友军。三幕歌剧《血汗为谁流》是战士剧社比较有影响的一个剧目。第五次“围剿”中央苏区时,为逼迫士兵修筑碉堡,国民党军队提出很具欺骗性的“多流一滴汗,少流一滴血”的口号。“针对当时俘虏兵较多,为了配合瓦解敌军工作”,*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4页。战士剧社排演了歌剧《血汗为谁流》,描写了白军士兵修碉堡,饥寒交迫,经过红军宣传员的宣传喊话转而投奔红军的故事。广东军阀陈济棠部队的四五百名俘虏兵刚开始看时漫不经心,后来被剧情深深打动,有的俘虏开始哭鼻子了,有的高喊“打倒国民党!我们参加红军!”这部戏对白军底层士兵的苦难深表同情,向他们指明只有“拖枪当红军”才是他们的唯一出路,在瓦解敌军的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潘振武:《战士剧社的创建和发展》,《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44页。战士剧社1936年排演的歌剧《亡国恨》,久演不衰,在教育部队尤其是在提高东北军的革命觉悟,激发其抗日热情,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中起了很好的作用。*潘振武:《红一军团宣传队在友军中的工作》,《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560页。1936年至1937年“七七事变”前,战士剧社在做东北军和西北军的统战工作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刘毅然:《原战士剧社部分红军老战士座谈侧记》,《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88页。战士剧社第四任社长刘凤邻说,战士剧社“在部队和群众当中,甚至在友军和敌军那边的影响,要更大一些。”*刘凤邻:《一支政工轻骑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257页。

五、结语

客观地说,介于专业文艺团体和部队师团宣传队之间的战士剧社,其“文明戏”作品,从艺术的眼光来看还是比较简单和粗糙的。但是其之所以能够被红军战士和群众所广泛接受并取得很好的效果,最根本的一条是这种艺术源于战争、服务于战争,具有浓厚的工农兵特色。这种根植于苏区乡土世界的“下里巴人”式艺术,为以后红军文艺工作的发展奠定了正确的方向。*潘振武:《战歌春秋》,《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上册,第161页。

战士剧社和其他苏区和红军文艺团体开展的红色文艺活动,是新文艺运动在“五四”时期和“左联”时期所未有的文艺盛况,是中国文艺史上前所未有的文艺盛况。工农兵群众直接参与文艺创作和演出,成为中央苏区红色戏剧运动乃至红色文艺事业的最主要特征,也是文艺史上的新生事物,成就了无产阶级文艺史上盛况空前的新时期。中央苏区的“文明戏”运动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艺的雏形,奠定了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艺的基础,为中国共产党文艺理论思想的产生与发展提供了实践基础,也是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革命文艺的先导,并为后来的解放区文艺作了必要的准备,提供了经验和借鉴。具有浓厚群众性特点的中央苏区文艺运动也告诉我们,文艺要受到一定时代的政治经济条件的限制。但文艺有其自身的规律,在革命战争年代只有适应部队官兵和广大群众需求的文艺,才能产生较大的社会影响和效果。战士剧社等中央苏区文艺战士的实事求是精神、开拓创新精神和为兵服务的精神,值得今天的文艺工作者学习,它能够激励我们创造出适应时代需求的艺术作品,满足广大群众和部队官兵的精神生活需求,这才是战士剧社开展“文明戏”活动启示的当代意义之所在。

The"ModernDrama"ActivitiesoftheRedArmySoldiersintheCentralSovietArea

HeLiboSongFengying

s:Soldiers' Drama club, which was founded in October 1930, was the earliest amateur art organization in the people's army. The vigorous development of the drama club was attributed by the new demands of the Gutian Congress on the army propaganda and attentions from the leaders at all levels of the Red Army. It was also inseparable from the training system based on combination of learning and acting. Although the "modern drama" activities held by soldiers' drama club were still relatively rough in art, they organically combined the traditional operas with the revolutionary struggles. These dramas were closely linked to the reality in the Soviet areas, and welcome by the soldiers and civilians in the Soviet areas. As a very fruitful political work team, the soldiers' drama club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army political work, pre-war mobilization, the disintegration of the enemy and so on. It has occupied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art history of our army.

Soldiers' drama club; "modern drama"; political work team; the Gutian Congress; "the soldier playing the soldier, the general playing the general"

10.16623/j.cnki.36-1341/c.2017.06.004

何立波,男,陆军装甲兵学院军政教研部副教授,历史学博士;(北京 100072)宋凤英,女,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研究员。(北京 100089)

陆军装甲兵学院创新基金项目“战争年代我军实战训练的历史经验及启示研究”(2016CJ05)

责任编辑:陈涛

猜你喜欢

宣传队剧社中国人民解放军
抗战时期战斗剧社的戏剧活动及其作用
戏剧演出
关于长征时期红军“宣传队”的功能探究
短暂生命在战地宣传中闪光——缅怀宁化籍的红军宣传队长孙益
冲锋剧社在唐县
宣传队的跳舞骨干当年风韵今朝不减
教室里的趣事
“五老”宣传队走乡串镇唱新村
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上首次大规模精简整编述论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