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真番郡考释

马 伟 吴祖鲲

前汉真番郡考释

马 伟 吴祖鲲

汉武帝灭朝鲜后，设置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其中，临屯郡、乐浪郡及玄菟郡位置已基本确定，但真番郡因设置时间较短、史料记载不详，其地望尚存疑议。关于真番郡地望，以乐浪郡地望为判断基线，学术界有“南说”和“北说”两种观点，相对而言，“南说”更为可靠。

真番郡 汉四郡 乐浪郡 带方郡

汉武帝元封三年（前108）“朝鲜斩其王右渠降，以其地为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①《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94页。，从而在朝鲜半岛北部和中部建立了郡县化的统治。但是汉朝的统治并不稳定，“后为夷貊所侵，徙郡句丽西北”②《三国志》卷30《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846页。。较多不稳定因素的存在迫使汉王朝于始元五年（前82）“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玄菟复徙居句丽”③《后汉书》卷85《东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2817页。。汉四郡由此变为二郡。

学术界关于乐浪、临屯、玄菟三郡的地望争论不大；乐浪郡治所王俭城，即今平壤城，统辖今大同江流域；临屯郡，郡治东暆县，在今朝鲜元山一带，即临屯在乐浪之东，南为“三韩”，北为玄菟，东为大海；玄菟郡，治沃沮城。

关于真番郡地望，学术界争议较大。④关于真番郡的研究主要成果有，杨守敬：《汪士铎〈汉志释地〉驳议》，《晦明轩稿》；李丙焘：《真番郡考》，周一良译文载《禹贡半月刊》第2卷第7期和第10期；周振鹤：《汉武帝朝鲜四郡考》，《历史地理》第四辑，1984年；李健才：《真番郡考评述》，《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3年第4期；张碧波、喻权中：《汉四郡考释》，《学习与探索》1998年第2期；赵红梅：《真番郡考疑》，《社会科学战线》2004年第6期；李树林：《秦“还攻代,虏代王嘉”史地考——燕辽东“真番障塞”线赵国考古现象分析》，《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7期等。另，丁谦、金毓黼、谭其骧，日本学者白鸟库吉、箭内亘、青山公亮等亦有考证。造成这种争议的原因，一是资料匮乏，仅限于对《史记》和《汉书》的不同解读；二是真番郡存在时间较短，未留有标志性遗迹，考古上也未有实质性发现。

真番之名，始现战国时期，地属燕国。汉初属卫满朝鲜，其地理位置，史籍记载不明。以乐浪郡区域为基线，其地望有“南说”和“北说”两种。

“北说”认为，真番就是辰国。唐时粟末靺鞨割据辽东，首领大祚荣自号震国公，辖区有“海东盛国”之称。另据“燕丹散乱辽闲，满收其亡民，厥聚海东，以集真番，葆塞为外臣”①《史记》卷103《太史公自序》，北京：中华书局，1950年，第3317页。条史料，张博泉认为“海东”“真番”即震国之地，真番郡即在吉林哈达岭以东南至鸭绿江、东到长白山广大地区。②张博泉：《东北地方史稿》，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1985年，第63页。然而，《史记·自序》中的“真番”是族名，与所证“真番郡”之位置属两个概念。孙进己则认为真番郡在今黑龙江宁安地区，具体论证为：“其一，从真番郡治霅县到辽东郡距离三千里，与置真番于今宁安说是符合的；其二，真番在燕之东，与今宁安所在的位置相近；其三，真番并入玄菟，而玄菟南为临屯西为辽东郡，因此真番郡只能在玄菟东北今宁安一带求之；其四，真番在今宁安为最东，辰国在今朝鲜为最南，两者都为卫氏朝鲜所阻”③孙进己、王绵厚主编：《东北历史地理》（第一卷），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346-347页。。孙进己曾在《汉真番郡考》一文中阐述：真番族出现时间为战国，西汉后期又不见其名称，据此认为真番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肃慎和挹娄之间的空白，从而得出中国历代王朝在黑龙江地区的管辖由唐朝推进到西汉时期设立的真番郡。④孙进己、干志耿：《汉真番郡考》，哈尔滨：《黑龙江文物丛刊》，1984年3期。从《汉真番郡考》一文和《东北历史地理》一书看，孙进己的观点推测的成分多。

依据“真番、辰国欲上书天子，又雍阏弗通”条史料⑤《汉书》卷95《朝鲜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864页。，“南说”认为辰国是辰韩的前身，真番、辰国二者相邻，故“南说”认为卫氏朝鲜阻挠两者朝贡，是造成汉武帝讨伐的直接原因。持“南说”者认为临屯郡并入乐浪郡，真番郡并入玄菟郡。近人杨守敬据《汉书·地理志》《水经注》《括地志》提出，真番郡并入乐浪郡，而非玄菟郡。并据“自单单大岭以东，沃沮、秽貊悉属乐浪”⑥《后汉书》卷85《东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2817页。条史料指出，《汉书·地理志》所载乐浪郡25个县，非初置时领属，应为合并后之领属。另据《晋书·地理志》带方郡属县中7县为乐浪旧有，推论此7县为始元五年（前82）并入乐浪郡的真番郡故县。即《汉书·地理志》所载乐浪郡25县，实领11县，另含真番郡、临屯郡各7县⑦杨守敬：《汪士铎〈汉志释地〉驳议》，《晦明轩稿》，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161-1164页。。笔者认为，“南说”比较合乎历史。

“南说”和“北说”争执的另一个焦点是真番郡在始元五年（前82）并入了乐浪郡还是玄菟郡。实际上，这和真番郡的地理位置密切相关，传统有临屯郡并入乐浪郡和真番郡并入玄菟郡的说法。临屯并入乐浪东部都尉，史有明文：“乐浪郡，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开。……县二十五：朝鲜，讑邯，浿水，水西至增地入海。含资，带水西至带方入海。黏蝉，遂城，增地，带方，驷望，海冥，列口，长岑，屯有，昭明，高部都尉治。镂方，提奚，浑弥，吞列，分黎山，列水所出。西至黏蝉入海，行八百二十里。东暆，不而，东部都尉治。蚕台，华丽，邪头昧，前莫，夫租。”⑧《汉书》卷28《地理志下》，中华书局，1962年，第1627页其中“东暆”“不而”属临屯郡无疑，“蚕台”“华丽”“邪头昧”“前莫”经杨守敬考订属岭东7县，均为临屯郡所属。

《史记》和《汉书》载“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但并未言说是同时并入还是分别并入。高明士认为，“昭帝废真番郡将其北半部并入乐浪，将临屯北半部并入玄菟。元凤六年（前75）徙玄菟后，亦将以前并入玄菟的临屯故地，悉属乐浪。乐浪领域增广，乃置乐浪南部都尉于真番故地，乐浪东部都尉于临屯故地”。①高明士：《东亚古代的政治与教育》，台北：台湾大学出版中心，2004年，第84页。笔者认为，判断真番郡的地理位置以及判定其合并于乐浪郡还是玄菟郡，需要与后设之带方郡联系起来考察。玄菟郡“后为夷貊所侵，徙句丽西北，沃沮还属乐浪郡”②《三国志》卷30《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846页。，即玄菟郡内徙后，玄菟郡、临屯郡和真番郡极有可能均并入乐浪郡。由于乐浪郡的扩大。汉廷置南部都尉和东部都尉分别管理，东部都尉属临屯郡无疑。《汉书·地理志》“乐浪郡”条载，该郡另有“带方、驷望、海冥、列口、长岑、屯有、昭明”等县治，“昭明”为“南部都尉治”，与《晋书·地理志》“带方郡，治带方、列口、南新、长岑、提奚、含资、海冥”，两者虽不能完全对应，但“带方”“列口”“长岑”“海冥”四县名可一一对应。这至少说明，并入“乐浪郡”后的部分县与后设置之“带方郡”存在关联，即真番郡和带方郡在领县上必有联系。

“南说”依据为以下三条：一是“真番辰国欲上书见天子，又拥淤弗通”③《汉书》卷95《朝鲜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864页。；二是《汉书》注引《茂陵书》“临屯郡治东暆县，去长安六千一百三十八里，领十五县；真番郡治霅县，去长安七千六百四十里，领十五县”④《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94页。；三是“东绾秽貊、朝鲜、真番之利”⑤《史记》卷129《货殖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0年，第3265页。，可以直接显示出真番在朝鲜之南。“北说”论证过程大多属逻辑推理，并没有硬性的史料作为支撑。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四点结论：1.真番郡的位置在汉江北部，即乐浪郡之南；2.并入乐浪的并非是临屯一郡，还应该考虑西迁的玄菟郡和真番郡；3.真番郡北半部并入乐浪郡，临屯郡北半部并入玄菟郡，由于玄菟郡迁移，前所并入于玄菟郡的临屯郡故地隶属于乐浪郡；4.乐浪南部都尉取代真番郡，而三国、两晋时期的带方郡则部分继承了汉代的真番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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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6-434X(2017)03-0133-03

马伟，佳木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南京农业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东北文化与农业经济史；黑龙江，佳木斯，156400。吴祖鲲，中共吉林省委党校教授，研究方向：文化史；吉林，长春，130012。

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017A1）；中共吉林省委党校重大项目(2017ZD0001)。

责任编辑：孙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