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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高句丽的饮食文化

2017-01-28

地域文化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高句丽高丽文史

董 健

浅谈高句丽的饮食文化

董 健

高句丽饮食文化的形成既取决于自然地理环境因素,亦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由于高句丽早期地域多山谷、少平原、土地贫瘠,农业生产力水平低下,生产方式为农耕和渔猎混合形态。伴随着高句丽领土的扩张,可耕种土地增多,与中原往来日益密切,随着先进生产工具、生产技术的引入,高句丽饮食结构、饮食文化也相应发生了变化。

饮食文化 高句丽 中原文化

所谓“民以食为天”,食物在一个民族的生存及发展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食物的来源很大程度上受气候、自然地理环境等多重因素的影响。高句丽人早期生活地区多大山深谷,可用来耕种的土地极其有限,加之所处纬度较高,冬季长且寒冷,植物生长期长,土地无法多作。因为粮食产量不高,高句丽给外界“其俗节食”①(晋)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东夷·高句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25页。的印象。高句丽人“尚武”“其人性凶急,喜寇钞”②(晋)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东夷·高句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26页。之习性,恐怕也与高句丽境内物产不丰富有关。战争背后往往隐藏着经济利益驱动,用战争掳掠的方式获取土地、人口、财产,在古代也经常发生。如果说经济是国之基础,则饮食为基础之基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植物类食材

饮食中最基本的即为食材,食材又可分为植物类食材与动物类食材,首先来考察高句丽的植物类食材。

植物类食材可细分为谷类、果蔬。高句丽为农业国家,故对粮食生产极为重视。在已发现的高句丽遗址中出土的铁制镰、铲、犁等农具,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高句丽人从事农业生产活动的情况。铁制农具的使用,促进了农业的发展。史载高句丽“宜五谷”③[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3《高句丽本纪·琉璃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74页。另外,在《后汉书》《三国志》《魏书》等史籍中亦有“土宜五谷”“宜五谷”“有五谷”的记载。。“五谷”可能只是概称,结合“宜种五谷及稻”①(晋)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东夷·韩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32页。的说法,可进一步确定高句丽的“五谷”应为不包括“稻”的旱田粮食作物。就粮食作物而言,见诸史籍的主要有米、麦、粟,下面分别做以介绍。

米史籍中有“四年秋九月,丸都进嘉禾”②[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9《高句丽本纪·阳原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38页。“其国中大家不佃作,坐食者万余口,下户远担米粮鱼盐供给之”③(晋)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东夷·高句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26页。等记载。前者为高句丽阳原王(545—559)时期的记录,此时高句丽已迁都平壤,不利农耕的丸都地域能献上“嘉禾”,说明高句丽农业水平的提高。后一条史料反映了高句丽社会阶级分化的情况,身为统治阶层的“坐食者”自然无须节食,而作为劳苦大众的“下户”则被迫节衣缩食。

麦“三年夏四月,损霜害麦”④[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7《高句丽本纪·西川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12页。是对公元三世纪高句丽西川王(270—292)时期的记录。麦亦可细分为大麦、小麦、荞麦等多个品种,上文中的麦应为统称。

粟见诸史籍的有“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粟”⑤[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21《高句丽本纪·宝藏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60页。“赋税则绢布及粟”⑥(唐)令狐德棻:《周书》卷49《异域上·高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00页。。粟俗称小米,具有耐旱、耐寒、成熟期短、产量高等特点,很早就被先民们种植,也称“稷”。粟的生长特性正好适合高句丽多山的地理环境,从而被高句丽人广泛种植,并被作为基本赋税征收。

蔬果高句丽蔬果大部分应在山野间采摘而得,应该也存在人工栽培的情况。“(琉璃明王)见沸流水中有菜叶逐流下,知有人在上流者”⑦[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3《高句丽本纪·东明圣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75页。,可知在高句丽早期饮食中便有蔬菜。水果有桃、李、梨等,在高句丽故国壤王、安原王时期均有“三年冬十月,桃李华”⑧[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8《高句丽本纪·故国壤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22页。的记载,在渤海史料中亦有“果有九(丸)都之李,乐游之梨”⑨(宋)欧阳修:《新唐书》卷219《北狄·渤海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4698页。的说法。

人参东北地区很早便是人参的主产地,在魏晋时期的药学著作《名医别录》中便记载着人参生上党山谷及辽东地区,《新唐书》中亦有“安东都护府贡人参五斤”⑩(宋)欧阳修:《新唐书》卷39《地理志三》,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73页。的记载。安东都护府为高句丽故地的管理机构,这也间接说明高句丽产参,并有可能作为食材使用。

芜荑榆科榆属植物大果榆的种子经加工后的成品。史载唐太宗占领白岩城后“城中父老僧尼,贡夷酪昆布米饼芜荑豉等,帝悉为少受,而赐之以帛。高丽喜甚,皆仰天下拜曰,圣天子之恩非所望也”⑪(宋)王钦若:《册府元龟》卷126《帝王部·纳降》,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1514页。。高句丽产芜荑,芜荑还可用于藏酿,是为芜荑豉。

榆皮《温达传》“唯我息不忍饥,取榆皮于山林”⑫[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45《温达传》,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523页。,记述了饥饿的温达下山取食榆皮一事。榆树的果实可以做成酱,在荒年,榆皮亦可作为充饥之物。

二、肉类食材及水产

高句丽通过饲养家畜及狩猎野生动物来获取肉类食材。夫余及高句丽初期动物的种类就很多,这在高句丽始祖朱蒙诞生神话中可以得知。史载“王弃之与犬豕,皆不食,又弃之路中,牛马避之,后弃之野,鸟覆翼之。王欲剖之,不能破,遂还其母”①[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3《高句丽本纪·东明圣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74页。。文献中出现了狗、猪、牛、马等人们较为熟悉的动物。

牛、马牛一般被用于农耕、拉车及运输货物。据史载,在高句丽“杀牛马者,没身为奴婢”②(后晋)刘昫:《旧唐书》卷199上《东夷·高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3619、3623页。,在高句丽,牛耕是耕作的普遍形式,因此牛是重要财产。“高句丽有军事祭天,杀牛观蹄以占吉凶,蹄合者吉”③(宋)李昉:《太平御览》卷783《四夷部·高句丽》,引《魏略》,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3467页。记载,表明牛还用来占卜和祭天,依传统,祭品使用后多分赐亲近大臣,以示宠信,故牛肉亦可算作肉类食材。高句丽相关史料中对马的记录非常多,但几乎都是对战马的描述,如“弃马登山”④[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3《高句丽本纪·琉璃明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81页。“策马以前,陷泞不能进退”⑤[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4《高句丽本纪·大武神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83页。“击杀秽貊渠帅,尽获兵马财物”⑥[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5《高句丽本纪·太祖大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93页。等。对于战事频发的高句丽而言,战马的数量具有左右战局的重要作用。因此,笔者认为,在高句丽,马是为军事目的而饲养,不同于其他家畜。除了在诸如战争、饥荒等极其特殊的情况下,马应不被作为食材。

猪、鸡《三国史记》载,山上王延优:“郊豕逸……始自郊豕之事,得以幸其母。乃名其子曰郊彘。”⑦[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6《高句丽本纪·山上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04、205页。《通典》载:“畜有牛豕,豕多白色。”⑧(唐)杜佑:《通典》卷186《边防二·高句丽》,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5011页。《隋书》载:高句丽“有婚嫁者,取男女相悦,然即为之。男家送猪酒而已,无财聘之礼。”⑨(唐)魏征:《隋书》卷81《东夷·高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218页。在重要的婚礼中,猪被作为聘礼。可见猪为高句丽具代表性的家畜,主要用于食用。从“今鸡彘鸣,必杀以飨士,虏且夜出”⑩(宋)欧阳修:《新唐书》卷220《东夷·高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4704页。中,可知高句丽养鸡,但无法得知高句丽饲养何种鸡。

羊《好太王碑》碑文有“牛马群羊,不可称数”⑪广开土王碑碑文。,记录了广开土王对外征战时所获之物,也间接说明高句丽人可能也有养羊的传统,羊应该主要用于食用。

高句丽地区多山林深谷,野生动物资源丰富,高句丽人也素以擅长射猎闻名于世。据《三国史记》载:“(琉璃明王)西狩获白獐……又多麋鹿鱼鳖之产。”①[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3《高句丽本纪·琉璃明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77、178页。“(太祖大王)王东巡栅城,获白鹿……王猎质山阳,获紫獐……东海谷守献朱豹。”②[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5《高句丽本纪·太祖大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91、192页。又据《日本书纪》载:“又高丽使人,持罴皮一枚。”③《日本书纪》卷26《齐明天皇》,首尔:一志社,1964年,第478页。高句丽人的狩猎对象主要有鹿、獐、熊、豹等动物。在集安高句丽墓室壁画中,有许多骑射图,再现了高句丽人的狩猎习俗。同时,在集安当地出土的石镞、石矛、铁镞等狩猎工具则从实物上证实了狩猎活动的存在。在多大山深谷、少耕地且土地贫瘠的高句丽,狩猎是获取食物的重要手段。“每春秋校猎,王亲临之”④(唐)魏征:《隋书》卷81《东夷·高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218页。。狩猎已然成为高句丽人生活的一部分,同时也成为尚武的高句丽人的一种军事训练方式。

鱼、盐高句丽临海,加之域内江河众多,因此渔业发达。在高句丽,“米粮鱼盐”并列,同为生活必需品,尤其在粮食作物缺乏、狩猎收获不稳定之时,渔业则更显重要。在高句丽聚居地,鱼钩、石网坠、鱼叉等大批渔具的出土,反映了高句丽人从事渔业生产的情况。见于史料的鱼类主要有鲸鱼、白鱼、鲤鱼等几种,如“(闵中王)四年(47)九月,东海人高朱利献鲸,鱼目夜有光”⑤[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4《高句丽本纪·闵中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88页。;“(西川王)十九年(288)夏四月,王幸新城,海谷太守献鲸鱼目,夜有光”⑥[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7《高句丽本纪·西川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13页。。又如“(高句丽太祖王)七年(59)夏四月,王如孤岸渊观鱼钓,得赤翅白鱼”⑦[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5《高句丽本纪·太祖大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91页。,“……取池中鲤鱼,包以水草,兼旨酒若干,致犒汉军”⑧[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4《高句丽本纪·大武神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85页。。

盐作为咸味调料,在饮食文化的发展过程中十分重要。高句丽征服沃沮之时,不仅收税,并加派“鱼盐”⑨(南朝·宋)范晔:《后汉书》卷85《东夷·高句骊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903页。,所指应为海盐。“下户远担米粮鱼盐供给之”⑩(晋)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东夷·高句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26页。,说明盐是基本赋税之一。

三、食材加工法及食器

高句丽人对食材的加工基本上分为用火和不用火两类。不用火,主要为生吃、腌渍、发酵。直接生吃的主要为水果、蔬菜,一些水产、肉类经过风干后也可直接食用。

高句丽人“善藏酿”⑪(晋)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东夷·高句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626页。。藏酿是高句丽有代表性的加工法,谷物、蔬菜、肉类、鱼类等都可藏酿。谷物类的藏酿有豉;蔬菜类的藏酿有菹;肉类、鱼类的藏酿主要有肉酱和鱼酱;饮品类的藏酿主要有酒、浆等。高句丽酿酒历史悠久,史载“河伯知有神,置酒相燕喜”①[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4《高句丽本纪·东明圣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193页。。另外,在集安洞沟古墓壁画中的夫妻宴饮图,反映了高句丽贵族饮酒作乐的情况。

火食指用火烤或者煮、蒸食物。在浑江、鸭绿江流域出土的铜釜很好地说明了高句丽人运用蒸煮法加工食物的情况。

关于高句丽人所用的食器,见于文献的有“食用俎几”②(北朝·齐)魏收:《魏书》卷100《高句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498页。,“食用笾豆、簠簋、樽俎、罍洗,颇有箕子之遗风”③(后晋)刘昫:《旧唐书》卷199上《东夷·高丽传》,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3619页。。这些食器颇具中原食器之特点。在高句丽遗址中发现的陶壶、陶盆、铁锅、铜鼎、铜甗等大量炊器、食器,印证了文献的记载。

四、疆土扩大、人口增加与饮食文化之发展

高句丽自建国始,便不断向外开疆拓土。在其领土扩张及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与中原的往来日益密切,随着中原先进生产工具和生产技术的引入及大量中原人口的流入,中原文化对高句丽饮食结构的影响日益深刻,高句丽饮食文化得以进一步发展。

高句丽积极开疆拓土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经济状况的一种现实考量。其对周边小国的兼并,尤其是获取辽东及乐浪地域,对高句丽饮食结构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由于辽东、乐浪地域物产丰富,高句丽国力得以迅速提升。随着粮食产量的提高,与粮食产量密切相关的饲养业及酿酒业也得到了发展,资源的充盈亦进一步促进了饮食文化的发展。

在高句丽历史进程中,大量的中原人口流入高句丽。如“(故国川王)十九年(197),中国大乱,汉人避乱来投者甚多”④[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6《高句丽本纪·故国川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02页。。“(山上王)二十一年(217)秋八月,汉平州人夏瑶以百姓一千余家来投,王纳之,安置栅城”⑤[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6《高句丽本纪·山上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05页。。“(长寿王)二十四年(436)五月,燕王(冯弘)率龙城民户东徙……方轨而进,前后八十余里”⑥[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8《高句丽本纪·长寿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26页。。“(美川王)三年(302)秋九月,王率兵三万侵玄菟郡,虏获八千人,移之平壤”⑦[高丽]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7《高句丽本纪·美川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16页。。“(故国壤王)二年(385)夏六月,王出兵四万袭辽东……遂陷辽东、玄菟,虏男女一万而还”⑧[朝]金富轼著,孙文范等校勘:《三国史记》卷18《高句丽本纪·故国壤王》,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第222页。。唐使陈大德出使高句丽时,“隋人望之而哭者遍于郊野”“自云家在某郡,隋末从军没于高丽”⑨(宋)王钦若:《册府元龟》卷117《奉使部》,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7898页。。不论是何原因而融入高句丽社会的中原人,他们都为高句丽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影响并促进了高句丽饮食文化的发展。

K289

A

2096-434X(2017)03-0120-05

董健,吉林省高句丽研究中心研究室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东北史、高句丽史;吉林,长春,130033。

责任编辑:祝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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