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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爱,门槛边的选择
——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修道院门槛》刍议

2017-01-28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650000

大众文艺 2017年1期
关键词:克里斯蒂娜修道院维多利亚

徐 莎 (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650000)

上帝之爱,门槛边的选择
——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修道院门槛》刍议

徐 莎 (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650000)

《修道院门槛》是克里斯蒂娜•罗塞蒂于1862年出版的诗集《小妖精集市及其他》中的一首诗。全诗以一个无名女主人公的内心独白道出其所犯下的罪,并希望通过忏悔得到救赎。此诗向来被认为是克里斯蒂娜在读了亚历山大•蒲柏的《艾洛伊斯致亚伯拉德》一诗后所作的回应。然而,维多利亚时期,信仰危机让越来越多的英国人对宗教产生了质疑。作为一个虔诚的英国国教信徒,《修道院门槛》一诗可以被看作是克里斯蒂娜•罗塞蒂对于维多利亚时代科学知识和宗教信仰间关系的思考。

克里斯蒂娜•罗塞蒂;《修道院门槛》;信仰危机;牛津运动

《修道院门槛》是克里斯蒂娜•罗塞蒂于1862年出版的诗集《小妖精集市及其他》中的一首长诗。这首诗以一个无名女子的内心独白道出了她所犯下的罪,并希望通过忏悔而得到救赎。然而整首诗从头至尾都没有对其所犯之罪有所交代。读者找不到哪怕是一点点关于女主人公为何忏悔的线索,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样的罪是她后来忏悔以及期望得到拯救的原因。

简马什(JanMarsh)在克里斯蒂娜的传记中写道:“这首诗有歇斯底里的疯癫,让人联想到爱伦坡,贝多斯,以及勃朗宁夫人关于被禁锢修女的罗曼司。然而,整个故事说的却是艾洛伊斯和亚伯拉德的爱情故事,虽没指明,却出自蒲柏的《艾洛伊斯致亚伯拉德》。”援引了蒲柏的诗行后,简马什说克里斯蒂娜的无名女主人公也跟艾洛伊斯一样受自己念想的折磨。她还更进一步说,某种强烈的性犯罪感萦绕着克里斯蒂娜。这首诗开头所说的父亲和兄弟的血就暗示了一个比谋杀更不能言明的罪,即拜伦式的乱伦。而“那血液是我不能跨过的鸿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同时还解释了为什么这个罪是不能言明的,并说明了这对恋人最终只能在天堂找到那种“曾经熟悉的爱”的原因。

这样的解释不是没有理由,然而,如果把诗人的生平和他的作品一一对应,不但会将阐释的可能大大缩小,更会让诗歌陷入历史学或者传记学的范畴。在《修道院门槛》一诗中,如果读者关注的焦点仅限于猜测忏悔背后的原因,那么这注定是徒劳的。因为诗行本身并没有为读者提供这样的线索。全诗记录的是女主人公在犯罪之后期望通过忏悔得到救赎的内心独白。虽然在整个忏悔过程中有激烈的内心斗争,有对信仰上帝产生的质疑,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上帝之爱作为救赎的办法。

在诗中,无名女主人公对恋人述说了她的两个梦境。在第一个梦境里,克里斯蒂娜描绘了一个精灵。这个精灵面带容光,脚踏烈焰,身披百翅。不仅超过了天使,还超过了天使长,更踩踏着小天使的裙摆,向上攀进了无限空间。其势汹汹,所向披靡。女主人公接着说道:“我看见他,为知识所醉,晕眩阵痛的额头顶着光环,头发盘着宛若缠蛇”。在这里,诗人运用了多处典故,表达了她对知识的看法。首先,诗人说这个精灵为知识所醉,足见这个是奉知识为神名的人,他虽头顶光环,看似是个圣人,但他的额头却在晕眩,在阵痛,他并不快乐。因为“知识虽强大”,却终有它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像这个精灵不停地喝,甚至喝完了整个海洋,但他的渴并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其次,这个精灵的头发盘成了一条蛇形。众所周知,在圣经中,亚当和夏娃正是在蛇的诱惑下偷食禁果被驱逐出伊甸园的。蛇象征了危险和诱惑的存在。这个精灵盘着的头发好像一条缠绕着的蛇,而且还离开宝座俯身匍匐。可见他不但醉心于知识,而且还受其诱惑,离开了他的宝座。在这个梦境中,精灵就是受到了知识的诱惑,并且把它作为解决一切问题的工具。其实,克里斯蒂娜是在借此梦境阐明自己对维多利亚时代出现的信仰危机的思考。

1851年,英国进行了其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官方的宗教信仰调查。1结果让人非常地震惊。在当时1800万的人口当中,大约只有700万人会参加公众礼拜。而在这些参加公众礼拜的人中只有不到一半是英国国教信徒。这些数据表明:首先,整个国家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口参加宗教事务,宗教在很多人日常生活中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其次,不信奉国教的教派,诸如卫理公会教派、循道教派、长老教派、浸礼教派等的数量在不断上升。非但如此,英国国教内部也经历着较大的变化。到了19世纪中期,英国国教或者安立甘教主要分成了三支:一支是低教会或者福音教派;一支是发起了牛津运动或者书册派运动2的高教会;还有一支是游离于两者之间的广教会。在这三支里面,低教会是反智的代表,它强调信徒可以通过阅读圣经来认识上帝,并且认为个人自身的感受比牧师的布道要更直接,更准确;而广教会则更加自由,吸收了很多思想;而克里斯蒂娜笃信的高教会则很保守,强调教会的各种礼仪和传统。而且和低教会一样,高教会不相信人是理性的动物,不认为人可以通过理性来解决问题和认识自身。牛津运动的领军人物纽曼说过:“我就是我自己,否则我就什么都不是。”3由此可见,高教会认为人是个能看,能感,能思的动物,不会用逻辑来书写答案,不会把理性作为解决世间一切问题的工具。而克里斯蒂娜深受高教会的影响,高教会对于理性,对于知识的态度也必然反映在她的作品里。在这个梦境的最后,克里斯蒂娜就借用无名女主人公的口说道:

知识又有多少分量?

知识虽强大,但爱更甜美;

是的,他所取得的一切

只不过要证明除了爱,

万物皆渺小,爱就是一切。

首先,克里斯蒂娜承认了知识的力量。其次,她在意识到科学技术的极速发展能给人类生活带来巨大改变的同时也看到了盲目崇尚科技理性的潜在威胁。虽然文学史对克里斯蒂娜的印象是她漠视维多利亚时代的科技变革并且对周遭事物毫不关心,但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这种印象是有失公允的。这个梦境中的精灵就象征了那些盲目崇尚自然理性的人,他们把科学知识看得至高无上,而且认为科学知识可以揭开所有未知事物的面纱,殊不知科学知识虽然看似强大,所向无敌,但无限宇宙终有人类理性不能够企及的疆界。所以,这个无名女主人公才会说这个精灵所取得的一切都无非要证明万物都是渺小的。因为这个精灵过分地依赖和相信理性,最终也就陷入了自己的理性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如果说第一个梦境是对人类理性作为救赎方法的否定,那么,第二个梦境则是对进入修道院作为赎罪方法的否定。在第二个梦境中,无名女主人公先半睡半醒着说:“我那颗曾经为你激动的心现已死灰寂寂。”即使恋人对其念念不忘,她依旧劝说道:“找个更热情的伴侣”,“一个更好的爱人去爱”。此刻,那种进入修道院的决心异常的明显。然而,下面的诗行则显现出无名女主人公矛盾的心理。她在挣扎,犹豫是否应该通过进入修道院的方式来洗清自己的罪过。经过彻夜的心理斗争后,她选择了放弃进入修道院:“门槛上是我凝冻的血液,而我躺在上面,挣扎窒息。”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克里斯蒂娜笃信英国国教,可她仍然没有选择进入修道院成为一名虔诚的修女。这和当时的社会背景也有着很大的联系。4由于牛津运动主张恢复教会早期的传统和礼仪,在领军人物吉卜尔的倡导下,关闭了近三个世纪的修道院重新敞开大门。在短短的几年间,整个英国的女修道院数量急剧增加。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纯粹的宗教因素是进入修道院的动因,但后来越来越多的社会原因,让人们开始对修道院生活产生了质疑。诸如贫困家庭生活的重压,不能或者不愿嫁为人妻,致力投身社会服务工作等等,不但为当时过剩的女性提供了庇护所,更给予了她们以尊严和独立。然而,女修道院的生活也并非如描述的那样清苦。很多女性甚至可以在修道院中雇佣仆人为其服务,并把闺房和祈祷室合二为一;更有甚者,把选择进入修道院的原因归结为想尝试最新款的衣帽搭配。可见,这种极其不严肃的风气在修道院中蔓延。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修道院的复兴以及相关各种礼仪的恢复都让人开始怀疑这是要在英国重新确立罗马天主教的主导地位。作为一个虔诚的英国国教徒,罗塞蒂对这种做法十分怀疑,并且不会把它作为净化自己灵魂,洗清自己罪恶的拯救办法。故而,在这个梦境的最后,无名女主人公经过彻夜的挣扎终于没有迈出跨进修道院的那一步。

而全诗的最后一节,无名女主人公在经历了两个梦境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对上帝之爱的信仰,她相信只有虔诚的信仰才能作为终极的救赎办法,也才能得到上帝的拯救。此时,她以轻松的口吻说到:

你若见到我,你会说:

我曾经爱着的面庞现在何方?

我会回答:已经走了;

它戴着面纱在天堂逗留。

有一天当启明星升起,

当大地的黑影褪去,

我们会安逸的站在门里,

你就可以揭开面纱。

往上看,向上攀:因在那里

我们的棕榈树在生长,我们居有定所。

在那儿,我们会如初见时相遇

如旧爱般相爱。

读者再一次看到了美丽的天堂景象,这与全诗刚开始时无名女主人公看到的天堂景象已经有了不同。只有当“启明星升起”,“当大地的黑影褪去”时,当她能够以虔诚的信仰得到上帝的宽恕后,她才可以进入天堂并幸福的生活。天堂的景象中有棕榈树。在圣经中,棕榈树是一种很常见的树。它的出现象征着胜利,象征着生命力的顽强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当无名女主人公让“棕榈树生长”在天堂中时,她已经把天堂和现实世界区分开来。安东尼哈里森说:“于罗塞蒂而言,真正的欢愉……只能与主耶稣在天堂重逢后才能找到”。这也就意味着只有在带有“宗教”气息的天堂中,而非带有华兹华斯式的“自然”天堂里,人才能最终享受幸福生活。只有通过忏悔,通过“下跪,角力,冒犯与祈祷”,通过对其他救赎方法的否定,曾经的罪人才能最终得到上帝的宽恕,才能在天堂“居有定所”,才能“如初见时相遇,如旧爱般相爱”。

总的说来,《修道院门槛》之所以有着它经久不衰的魅力,不仅仅因为克里斯蒂娜在诗中描述了蒲柏的艾洛伊斯式的忏悔,也不仅仅因为她在诗中透露了某个与自己相关的秘密。这首诗的魅力就在于克里斯蒂娜•罗塞蒂把全诗的焦点放在了忏悔和救赎上,从而淡化了犯罪事实。女主人公在修道院门槛边不停地徘徊,经历着痛苦而激烈的内心斗争,并在多种救赎道路上踌躇迟疑,这种精神上的挣扎也可被看作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在经历了社会精神变迁后状态的白描。科学技术的发展,宗教信仰的式微,社会生活的不断世俗化,不仅让人类的理性空前的膨胀,而且让越来越的人开始对自身产生怀疑。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克里斯蒂娜通过对人类理性权威的消解,通过对虔诚信仰上帝的肯定,让失落的人们能够鼓起勇气重新找到自救的方向。

注释:

1.参见《剑桥文学指南之维多利亚诗歌》中丹尼尔布朗的《维多利亚诗歌与宗教多样性》一章,P137-158;菲利普戴维斯的《维多利亚人》一书第103至125页;罗宾贾维斯的《浪漫主义时期:1789到1830英国的知识与文化环境》一书的第124到135页。

2.牛津运动是19世纪中期由牛津大学部分教授发动的宗教复兴运动。该运动主张恢复教会昔日的权威和早期的传统,保留罗马天主教的礼仪。运动领导者只要有纽曼,吉卜尔以及蒲赛。

3.参见飞利浦戴维斯的《维多利亚人》一书的第117页。

4.关于维多利亚时期的修道院生活和情况参见苏珊卡斯特拉斯的《圣女誓言:维多利亚早期画家关于修女的肖像画》一文。

[1]BrownDaniel,“维多利亚诗歌和宗教多样性”,JosephBristow主编,剑桥同伴维多利亚诗歌,剑桥:剑桥大学出版社,2000.

[2]CasterasSusanP.,“处女的誓言:维多利亚时代早期的艺术家的写照,修女和新手在维多利亚研究、冬(1981),157-184.

[3]DavisPhilip,维多利亚,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和牛津大学出版社,2007.

[4]哈里森,AntonyH.,ChristinaRossetti,G.KimBlank和MargotK.Louis的浪漫主义:主编和意识形态”的影响,影响与抵制英语诗歌中的第十九世纪新罕布什尔州:麦克米兰出版公司,1993.

[5]JarvisRobin,浪漫主义时期:知识和文化背景的英语文学1789-1830,大不列颠:皮尔森教育有限公司,2004.

[6]MarshJan、ChristinaRossetti:一个作家的生活,帕拉蒂诺:维京企鹅出版社,1995.

[7]ChristinaRossetti,RossettiChristina的完整诗篇,1979.

徐莎,昆明人,文学博士,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2013年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返始咏叹调:克里斯蒂娜•罗塞蒂作品中的女性主体研究”(W720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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