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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傻世界的边缘人
——试论商晚筠小说《痴女阿莲》中的阿莲之“边缘性”

2017-01-28王成鹏绍兴文理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名作欣赏 2017年8期
关键词:阿莲边缘文学

⊙王成鹏[绍兴文理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痴傻世界的边缘人

——试论商晚筠小说《痴女阿莲》中的阿莲之“边缘性”

⊙王成鹏[绍兴文理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边缘人”最初是一种心理学角度上对边缘群体的界定,文学创作者在自身理解的基础上,联系生活实际,创作出了很多经典的“边缘人”形象。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商晚筠的代表作《痴女阿莲》中的主人公阿莲即是一个典型的痴傻世界的“边缘人”形象,本文从小说文本出发分析了阿莲边缘性的特点,以探求其“边缘人”形象的文学意义和社会意义。

“边缘人”边缘性文学视角社会价值

一、“边缘人”概念的界定

边缘是周边部分、临界的意思,指沿边的部分,出自《论衡·状留》,英文中对应的词应当是edge。“边缘人”中的边缘,即常规生活的边界,所以“边缘人”是悖离于主流社会与正常生活的群体。

“边缘人”的概念最早是由德国心理学家K·勒温提出来的,他认为社会性变动的概念亦能适用于个人社会心理的变化。社会地位的改变能使个人的心理特征和行为特征发生改变。伴随着时代的发展,勒温的理论自然有其局限性,时至今日,我们可以尝试这样去理解“边缘人”:他们本来拥有一种已形成的既定的文化价值体系判断,后来又受到与其自身不一样的文化价值的影响。在这两种文化价值的冲突之下,他们纠结无助展现出一种无根的状态,由此左右了他们的价值判断,使他们对人生困惑与迷惘。综上,“边缘人是拥有一定独立的自主性与自主意识,而主流文化是作为准则存在的且具有一定的主导性,边缘人对其有着反叛与悖离,但是这种冲突却无时无刻不被束缚压抑着”。

境地的边缘,即存在的多余。在世界文学史上,有一个著名的边缘形象群体——“多余人”。“多余人”这一名称最早出现在屠格涅夫的《多余人日记》中,后来被俄罗斯文学界和批评界用来称谓具有类似奥涅金的性格气质和历史命运的那一部分贵族知识分子。按照赫尔岑所说,他在其所“安身立命的环境中是多余的人,他并不具有从这种环境中脱身出来的一种坚毅性格的必要力量”。他们受到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启蒙,善于独立思考,对社会、生活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都试图发现生活的真理和寻找内心的和谐与自由,但是却屡屡受挫,以至于无法适应现实生活而被现实生活拒之门外,这自然是一种非常典型的“边缘人”形象。

在华文文学领域,这种人群形象同样丰富。郁达夫笔下的“零余者”“是一个面容憔悴、神经衰弱、高度敏感、心志不一,徒有理想而一事无成的知识分子”,他们怀抱着强烈的罗曼蒂克的心,从忧伤走向病态,从自怜转化为自虑。主人公越向前走,就越有更深的悲哀、孤独和绝望,而这不可抗拒的接连不断的精神折磨,便一步步把主人公推向“沉沦”。

又比如鲁迅在他的《呐喊》和《彷徨》等小说集中也塑造了许多边缘人群形象:《狂人日记》中发出了“吃人”呐喊的狂人,《阿Q正传》中用精神胜利法麻痹自己的阿Q,还有被封建礼教孤立并折磨致死的祥林嫂,等等,他们在当时的社会中被剥夺自由的权利,只能蜗居在生存的边缘,鲁迅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呐喊,目的就是以引起人们疗救的注意。

“边缘人”形象的运用,已经成为文学创作中一种常见的手法,而在海外华文小说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马来西亚华文女作家商晚筠的《痴女阿莲》。

二、痴傻世界的“边缘人”

边缘是一种状态,包括肉体和精神,即肉体上被主流社会所隔离,精神上被主流社会所排斥。小说《痴女阿莲》中的阿莲是一个典型的痴傻世界的“边缘人”,首先她在肉体上是一个智力低于常人的女性,这决定了她社会地位的边缘;而痴呆带来的简单的价值观,使得阿莲的精神也不能被20世纪七八十年代落后的马来西亚华人乡村的价值环境所接受,这又决定了阿莲思想灵魂的边缘。

1.社会地位的边缘性

《痴女阿莲》的小说情节中,阿莲是一名年龄颇大还没能嫁出去的弱智女性,她的穿着随便,吃相不雅,挺着一个仿佛五个月大的肚子却丝毫没有甩掉肚腩的想法,甚至模仿孕妇走路的模样。对于自己身上的狐臭不但不厌恶还十分喜欢。

在家中,父亲不管她,母亲打骂她,三个弟弟也厌恶她。阿莲长期生活在受歧视的边缘环境里。所以当三弟阿定的朋友阿炳对她表示友善和关怀时,她十分欢喜,并被他吸引了。但阿炳对她的关心仅是因为同情,面对她的靠近唯恐避之不及。不过阿莲还是追了上去,对恋爱的追求也让她产生了身为女性的自觉。阿炳嫌恶的眼神和阿定愤怒的羞辱让她第一次觉得狐臭、肚腩都不是值得骄傲的事。她拼命地洗澡想去除狐臭,她嫌弃自己圆圆的肚子,但却无能为力,于是她大声痛哭。

文本中处处可见阿莲社会地位的边缘性。“人家都管她叫阿莲——那是当着她家人的颜面嘴头上的一番客气,背地里都喊她白痴莲白痴莲,喊得她眉头蹙紧又拿不出脾气来。她三个弟弟全不当她一回事儿,也不爱在别人面前提到她,反正一看到她就一肚子火,都不当她亲姐姐看。”阿莲不仅仅是处在社会环境中的边缘,即使在家庭中,她也是被嫌弃的角色。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当不学无术挣钱无门的败家阿定带朋友回家吃饭时,阿莲也被弟弟和母亲嫌弃而遭辱骂。当阿定擅自用了阿莲的毛巾后,却又嫌弃毛巾脏臭。

阿莲的相貌外形是丑恶的,也不为社会正常审美价值所认同。在小说的开篇,商晚筠就丝毫不惜笔墨地描绘:“阿莲一张嘴脸庸庸俗俗的老是燃不起精神,五尺两寸半高应该是标准的华人高度,人家无意间拿她瞧,第一眼最先落脚处就是那撑了好些年岁老是教人感觉不对劲的肚皮,挺得约莫五个把月大。这五个把月大的肚皮子尽撑了好几年,走路都变了模样,拿眼梢打量她,仿佛她的胛背叫挺大的肚皮子拖累得又厚又驼,胸部也莫可奈何的往下拉跌了些许……”这种丑态直接导致了阿莲追求不到爱情也嫁不了人,社会生存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所以说,阿莲的社会地位是极其低下的。排斥阿莲的社会环境本身就是落后闭塞的东南亚乡村,阿莲是底层社会中身份最卑微的人,是社会生活边缘中的边缘。

2.思想灵魂的边缘性

阿莲的心灵与思想也是被主流社会抵制排斥的。阿莲穿衣要舒适,外貌上只想自然。她对世界的看法也是简单质朴的,对结婚怀孕也有一种生理本能的追求,但是这种自然的心灵状态无法融入正常人类社会。阿莲的母亲觉得阿莲样貌丑陋,试图改变无果,“一夜间又白了几根头发”。为阿莲找不到婆家而烦恼,在阿定带朋友回来时,急于将阿莲推销给阿炳……在故事的最后,阿莲去买杂货,却依旧被老生婆欺负,阿莲的母亲一心只想找回金钱上的损失,阿莲却在锅中升腾的蒸汽中幻想着自己的幸福。阿莲的心理与整个社会是隔离的,虽然生活在一个世界,但心理是无人了解的,孤独而无助。

在小说中,有一段极其富有象征意味的情节。阿莲在追求自身的爱情时,引发了自我意识的觉醒。“……她不记得身在何处,阿炳的眼睛黑黑深深的地方她看到了自己——白莲。……她很想瞧他眼珠子里那点地方瞧个仔细究竟的……她穿着拖鞋抱着咖啡壶,嘴里喊着阿炳的名字直朝瀑布奔过去,阿炳,那是我的!阿炳……阿炳……那是我的!那是我的!我要!还给我,阿炳,还给我!”

商晚筠塑造阿莲这个形象是有自己的目的的。阿莲是一个典型的痴呆形象,商晚筠将这个人物放在落后的东南亚小村落,借此批判封建村庄的愚昧落后。并借由弱智女阿莲的弱者身份显示女性在当时社会的卑微地位。但即便是弱智无知的阿莲,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也产生了女性意识,象征着社会女性主体意识的萌芽。

商晚筠还曾在一次专访中提到,她对马来西亚父权社会体制对女性作家的压迫感到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由此证明,她亦曾深刻地体会到男女不平等的社会里女性作为弱势边缘群体的悲哀。因此,她想借笔下小说中的女性反映自我女性意识的觉醒。

这种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追求无疑是难能可贵的,但是也必定是不为当时的社会主流价值观所接纳的。阿莲这个人物形象,自诞生开始就代表边缘群体的思想意识,灵魂上注定是无比孤独而饱受非难的,其灵魂上“边缘人”的属性也就不难理解了。

三、阿莲的“边缘人”意义

首先,作为一种文学创作的形象,阿莲“边缘人”的形象必定有自身形象视角的文学意义。而文学作为一种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艺术创作形势,阿莲以及更多“边缘人”的文学形象,具有更广阔深厚的社会价值意义。

1.文学形象视角的意义

作品中所塑造的“边缘人”形象是作者根据自己的社会实践与自身体验创造的。因此,在文中作者所造的“边缘人”的价值取向是各不相同的,加上不同作者的思想、文化及习惯,他们所创造的“边缘人”就是一幅群像,不仅能够让人更加全面了解“边缘人”群体,也能提供一个平台给大众与“边缘人”,让他们互相理解。

其次,“边缘人”通过阅读描写他们同类人的文章,能够了解到外面的生活,切身感受不同文化的冲突,进而更全面地了解和认识自己。另外,作者通过文学作品将“边缘人”眼中的世界展现给世人,“不仅丰富了读者的人生体验,还可以使人们的视野更开阔,拓展对世界的认识。”

通过对小说《痴女阿莲》的具体分析,我们知道,阿莲是一个典型的痴呆的“边缘人”形象。福柯认为:“对疯癫的鞭挞变成了一种普遍的批评方式,疯人、愚人或傻瓜角色不再是司空见惯地站在一边的可笑配角,而是作为真理的卫士站在舞台中央,他此刻的角色是对故事和讽刺作品中癫疯角色的补充和颠倒。”阿莲虽然是一个痴呆人,但是却拥有纯净的价值观,以及难能可贵的自我意识的觉醒,这种边缘角色为主角的叙述方式,更利于表达作者的意图,读者也能在不同视角的对比中,拓宽自己的理解。

2.社会价值意义

“边缘人”形象的形成、发展,甚至走向毁灭的过程,可以完整而具体地展现对应时期的社会面貌,着重提示那个时代的社会病源,提出核心的社会问题,谴责那个使正常人边缘化的体制与社会环境。

“边缘人”形象的巨大魅力,除了文学本身的意义,还有来自形象所蕴含的丰富而深广的社会意义和内涵,它揭示了旧社会体制的内在矛盾和深刻危机。“边缘人”不单纯是一种文学现象,一种参照体系,也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福柯说过:“傻子傻言傻语,一点也没有理性的外貌,却说出了理性的语言。”“边缘人”艰难生存在主流社会的边缘,却也最能一针见血地反映出主流社会存在的弊病和顽疾。“边缘人”们的思想力量和悲剧命运对于后世具有重要的启迪作用。

①⑦冯秀林:《探究中外文学中的“边缘人”形象》,《长春教育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第46页,第47页。

②[俄]赫尔岑:《赫尔岑论文学》,上海文艺出版社1962年版,第63页。

③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郁达夫研究资料上集》,花城出版社1985年版,491页。

④⑤⑥江少川、朱文斌:《痴女阿莲》,《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作品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37页,第237页,第244页。

⑧⑨[法]福柯:《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8页,第110页。

作者:王成鹏,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赵红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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