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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齐学与鲁学研究综述

2017-01-27李沈阳

管子学刊 2017年1期
关键词:经学儒学古文

李沈阳

(滨州学院 黄河三角洲文化研究所,山东 滨州 256603)

学术综述

汉代齐学与鲁学研究综述

李沈阳

(滨州学院 黄河三角洲文化研究所,山东 滨州 256603)

自晚清以来,研究者围绕着齐学与鲁学的含义、典籍、差异、冲突及其联系进行探讨,形成了一些共识:汉代齐学与鲁学的内涵应当从经学派别的角度去界定,它们各以不同的典籍为载体,在学术旨趣上有很大的不同,进行过四次交锋,又因同属儒学和今文经学而具有融合的天然联系。但是,在五经中一些典籍的学派归属、齐学和鲁学的特点与齐文化、鲁文化特点的关系等问题上,研究者之间还存在差异。共识是学术积累的体现和学术进步的基础,差异则是学术研究的方向和切入点。

齐学;鲁学;研究;差异;共识

汉代的齐学与鲁学是经学传授中的重要派别,也是研究汉代经学绕不开的问题。清唐晏云:“西汉经学首宜辨者,为鲁与齐之分。鲁学为孔门正传,齐学则杂入衍、奭之余绪,是以余闰而参正统也。”[1]凡例从晚清开始,研究者围绕着齐学与鲁学的含义、载体、特点以及二者的关系等方面展开探讨。时至今日,有些问题已达成共识,有些还存在争议。总结已经达成的共识,分析争议之所在,不仅能增加学术积累,也可以为推动学术研究提切入点。

一、齐学与鲁学的含义

齐学与鲁学并称,表明两者的含义不同。这是大多数研究者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也是分歧较大的问题。

关于齐学的内涵,研究者主要从三个角度进行探讨。一是分成广义和狭义。如,胡孚琛认为:“齐学原指秦汉之际辕固生和公羊寿等经学派,但从广义上,也指战国时期以临淄为中心的齐文化。”[2]丁冠之和蔡德贵也指出:“狭义的齐学和鲁学一样,是专指治经者为汉代齐地人和鲁地人而言的,所以,不过是汉初经学流派的专有名词。广义的齐学,是对齐思想学术文化的统称。”[3]276二是把它等同于具体学术。如,刘毓璜认为齐学在一定意义上等同于稷下学。这里的“一定意义”是有条件的,即:“在稷下学宫中,新起的稷下之儒已不同于洙泗之儒,稷下之道已有别于老庄之道;新起的阴阳家学说也早就摆脱原始形态,吸取时代精神而自成一家,大放异彩。所有这些都为上升中的稷下法治学说推波助澜,甚至锲入内部,融为一体,在更大深度上促进‘齐学’的同步成长。”[4]丁原明和孔令兴认为齐学是黄老之学。前者认为:齐学作为先秦时期以古都临淄为中心所形成的地区性文化,其主流不是“方士之学”,而是黄老之学。后者明确指出:黄老之学便是齐学,研究黄老之学,也就是研究齐文化深层的理论[5]。此外,宣兆琦认为齐学是齐派经学的简称:“齐文化与经学的结合,产生了齐派经学,简称齐学。”[6]416三是采取相对模糊的说法。如,陈丽桂认为它是带有齐文化风格与特质的学术:“所谓‘齐学’,指的是源起于先秦时期的齐地,而发展、盛行于战国西汉时期,深带齐国文化风格与特质的学术。”[7]

关于鲁学的内涵,研究者提出两种界定。第一种把它与(区域)儒学或周学对等起来。如,东方木认为鲁学即儒学[8]。刘德增认为鲁学是“儒学在鲁地传播而形成的一种区域儒学”[9]。逄振镐认为鲁学就是周学,“鲁文化实际上就是周文化,鲁学实际上就是周学,孔孟儒学实际上就是周鲁之学。周学、鲁学、儒学,说到底,都是一个思想文化体系”[10]。第二种也是分成广义和狭义。如,岳广腾认为:鲁学这一概念有广义狭义之分。广义的鲁学泛指产生于鲁地的一切学术,狭义的鲁学是指西汉今文经学的一个学派[11]。跃进认为:鲁学就其字面意义言,应当是指鲁地的学问。鲁学的核心内容虽然是儒学,但是又不能简单地划等号。鲁学的含义,其实更包括古代的典章文献[12]。实际上也暗含着鲁学的含义有广义和狭义两种。

揆诸史实,无论把齐学等同于稷下学、黄老之学,还是说它是齐派经学,都不尽人意。西汉后期,稷下早已湮没,黄老之学则是学术界的暗流,把它们与当时兴盛的齐学等同起来显然不妥;先秦时期经学的观念尚未普及,何来齐派经学之言?而把鲁学视为儒学或区域性儒学同样不妥。根据韦贤等人所言,西汉中期时的《公羊传》和《穀梁传》都是儒学,但前者属于齐学,因此不能把鲁学与儒学画上等号[13]。看来,要确定齐学与鲁学的含义,必须考虑所下的定义的普适性。基于这点考虑,从广义和狭义分别界定不失为一种稳妥的策略。

杨朝明指出:鲁学和齐学一样都有广义与狭义的区别。从广义上讲,鲁地产生的学术就称为鲁学,齐地产生的学术就是齐学。狭义的鲁学和齐学则是指汉代经学内部的两个不同学派,或者说是“东方儒学文化圈”内深印了齐、鲁两国不同文化特色的两个“区域儒学”[14]。这个定义的特点,一是把广义的齐学、鲁学与它们的地域对应起来,即产生于齐地与鲁地的分别是齐学与鲁学;二是把狭义的齐学与鲁学界定为汉代经学内部的派别。范学辉虽然也从广义、狭义去界定齐学,但两个角度都不同于杨朝明的观点。他认为:广义的齐学泛指战国时代形成兴盛或流传于齐地的诸家学说,主要以“稷下学”为代表;狭义的齐学则专指儒学传入齐后与齐地的齐文化传统、风俗习惯相融合而形成的独具特色的齐地儒学[15]。两相比较,他的界定显然宽泛。如道家,一般认为产生于楚地,但如果它在齐地流传,也可视为齐学;而按照杨朝明的界定则不能属于齐学。狭义的也如此。

二、齐学与鲁学的典籍

汉代齐学与鲁学含义的不同,很大程度上源于二者依据的典籍不同。《汉书·儒林传》云:“宣帝即位,闻卫太子好《穀梁春秋》,以问丞相韦贤、长信少府夏侯胜及侍中乐陵侯史高,皆鲁人也,言穀梁子本鲁学,公羊氏乃齐学也,宜兴《穀梁》。”很明确,在韦贤等人眼中,《穀梁春秋》属鲁学,《公羊春秋》属齐学。那除了这两部典籍外,还有哪些分属于齐学和鲁学?

钱穆提到:“汉之经学,自申公《鲁诗》《穀梁》而外,惟高堂生传《礼》亦鲁学。其他如伏生《尚书》,如《齐诗》《韩诗》,如《公羊春秋》,及诸家言《易》,大抵皆出齐学,莫勿以阴阳灾异推论时事,所谓‘通经致用’是也。”[16]222即把《鲁诗》《鲁论》和《礼》归属鲁学,把《齐诗》《齐论》《尚书》和《易》归属齐学。从其他研究者的观点看,《穀梁传》《鲁诗》《鲁论》属于鲁学,《公羊传》《齐诗》《齐论》属于齐学,容易得到支持。如安作璋和刘德增把《公羊传》《齐诗》和《齐论》作为齐学的代表作,而把《穀梁传》《鲁诗》和《鲁论》作为鲁学的经典著作[17]88-101。《中国哲学大辞典》和《辞海》列举的齐学与鲁学典籍也都包括《鲁诗》《鲁论》和《齐诗》《齐论》[18]463。

五经中的其他典籍是否可分别纳入齐学与鲁学,研究者之间则存在分歧。唐晏《两汉三国学案》在罗列孔安国等人后说:“右为《古文尚书》派,乃鲁学也。”即把《古文尚书》归入鲁学[1]178。而根据皮锡瑞的观点,伏生《尚书大传》第三卷属齐学,《易》不全是齐学,“汉有一种天人之学而齐学尤盛。《伏传》五行,《齐诗》五际,《公羊春秋》多言灾异,皆齐学也。《易》有象数占验,《礼》有明堂阴阳,不尽齐学,而其旨略同”[19]68-69。根据龚鹏程的观点,“《尚书》中今文是齐学,古文是鲁学”[20]8。根据跃进的观点,“《左氏传》传为鲁太史左丘明所作,也可以归入鲁学范畴”。他甚至走得更远,认为“《孔子家语》确为当时一部重要的鲁学著作,只是流传过程中发生了若干变异。相传孔鲋所著《孔丛子》也应属于鲁学的范畴”[12]。

汉代时五经都有今古文之分,笼统地把某一部典籍,如《礼》或《易》归入齐学与鲁学中任何一派难免顾此失彼;而简单地把今文与齐学、古文与鲁学分别对应起来的做法也不可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些作品的产生年代本身还存有疑点,无论归入哪一派,还要进行繁琐且扎实的论证。

三、齐学与鲁学的差异

今天,齐鲁是山东的代称,齐与鲁并称也是习惯用语。然而在汉代,齐与鲁是两个不同的区域,有着不同历史传统和风俗习惯。无论是在《史记·货殖列传》还是《汉书·地理志》中,齐与鲁都被分开叙述,透露出两个区域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差异。正如刘跃进所言:“从文化传统上说,齐鲁并称是就其大处而言。稍加分析就会发现,其文化实质颇有不同。因此,在历史上,特别是在战国、秦、汉时期,齐与鲁在当时士人心目中往往颇有差异。”[21]

齐与鲁的不同反映在学术上,即是齐学与鲁学的不同,它们有着不同的特点。刘德增认为齐学崇尚权变、多神秘性,鲁学则崇尚仁义、因循守成[22]193-195。范学辉认为齐学重利简礼、尊贤尚俭[15]。两位研究者总结的齐学与鲁学特点更像是对齐文化与鲁文化特点的总结,比较笼统,有研究者认为应该对此加以区别。张汉东说:“我们从中国学术史和齐鲁文化特征审视,认为齐学与鲁学是中国学术中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两种不同特征的学术精神和风格,它们分别与齐、鲁文化精神特征相一致,区别不在于学派而在于学风。”[13]

具体而言,齐学与鲁学的歧异主要是指西汉前期或中期儒家经学中齐、鲁两地的学者所体现的不同的治学旨趣和不同风格[23]。就此,钱穆认为:“齐学恢奇驳杂,是鲁学纯谨不同之验也。”[16]222蒙文通认为:“就汉世言之,鲁学谨笃,齐学恢宏,风尚各殊者,正以鲁固儒学之正宗,齐乃诸子之所萃聚也。”[24]85无论说齐学“恢奇驳杂”“恢宏”,还是说鲁学“纯谨”“谨笃”,都表现了它们之间学术旨趣的差别。这种比较在后来引起不小的回响。如,孙家洲认为:齐学与鲁学之间的不同既有传承者籍贯的区别,更有学风的差异。一般说来,鲁学谨严有度而少创新精神,齐学驳杂恢弘而具开放意识[25]。岳广腾认为:鲁学学风严谨,以严守师说,少言阴阳灾异,治学方法以“训诂”为主要内容[26]。王法强认为:作为学术风格的两种典型,鲁学注重名物训诂、事实考证,齐学注重义理阐发、革故鼎新[27]。显然,三位研究者对齐学与鲁学特点的概括与上述钱穆、蒙文通的观点一脉相承。

四、齐学与鲁学的冲突

由于存在诸多差异,齐学与鲁学之间的政治冲突在所难免。虽然汉代“齐学”与“鲁学”作为学派名称出现于宣帝时,但作为对象性的存在,二者都形成于西汉初年。如安作璋、刘德增认为:齐学的三部代表作《公羊传》《齐诗》和《齐论》都是在西汉初年完成的,它们的完成标志着“齐学”的形成。鲁学形成约与齐学同步[17]。岳广腾认为:今文经学的一个派别的鲁学,其正式确立是在文帝时期,关键人物是鲁人申培公和鲁高堂生[11]。自诞生之后,两者在政治上发生过四次明显的冲突。

第一次发生在汉武帝前期,治《穀梁传》的鲁学家江公和治《公羊传》的齐学家董仲舒被推荐去受策问,二人之间发生争辩,结果是江公败下阵来。第二次冲突发生于汉武帝晚年,体现在喜好《公羊传》的汉武帝与喜爱《穀梁传》的太子刘据身上,最终父子兵戎相见,刘据自杀。第三次发生于汉宣帝初年,体现在来自鲁地的韦贤、夏侯胜和史高在汉宣帝面前对鲁学的推崇上。第四次冲突发生于宣帝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的石渠阁会议上,这是齐学与鲁学的最后一次冲突,鲁学因宣帝的支持而取胜,《穀梁传》被立为官学[9],意味着“由齐学到鲁学的转变”[28]89。但在思想舞台和学术讲坛上,鲁学始终未能取代齐学而占据主要地位[9]。

分析齐学与鲁学冲突的事件可以发现:首先,在前两次冲突中,齐学获得胜利,最终成为主流意识形态;在后两次冲突中,鲁学虽然获得胜利,却没有取代齐学的地位,在政治上的影响也不如齐学大。这与它们自身的一些特点,如治学旨趣、学风等,以及帝王的态度有密切的关系[29]。其次,齐学与鲁学的冲突还涉及与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的冲突有无联系。张涛等人认为齐学与鲁学的冲突是今古文经学冲突的根源,“就治学特点和风格而言,齐学容易演变为今文学派,鲁学则容易演变为古文学派。……从一定意义上讲,今古文之争是源于齐学与鲁学之争的”[30]34。丁鼎对此持否定态度,认为虽然早在西汉初期就有今文经与古文经,但二者之间的分庭抗礼,纠缠争斗,是从西汉末年刘歆争立古文经学博士才正式开始的。齐学与鲁学的歧异,今、古文经学之间的纷争,二者之间并无必然的联系,并不是一回事[23]。再次,从西汉后期开始,齐学与鲁学逐渐合流。到汉成帝时,两派终于开始融合,其标志是张禹的《张侯论》[22]203。东汉时,郑玄网罗众家、会通古今。至此,齐学和鲁学仅剩《公羊传》和《穀梁传》没有合流,但齐学和鲁作为两大派别不复存在[14]。

五、齐学与鲁学的联系

齐学与鲁学的融合,从更大的背景看,源于二者的天然联系。傅斯年在《战国子家叙论》中指出:“儒是鲁学。”[31]167儒学是鲁地学术的代表,把鲁学视为儒学容易理解,那齐学与儒学又是什么联系?在这个问题上,研究者提出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认为齐学是儒学在齐地的变异。刘德增认为:“儒学传入齐地,为‘虚诈不情’、开新进取、崇尚功利、巫术迷信色彩较为厚重的齐文化所整塑、同化,齐地儒学——‘齐学’呈现出崇尚权变、多神秘性的特征。儒学传入晋郑一带,与当地的法家文化交融,晋郑儒学呈现出‘阳儒阴法’的特征。儒学传入蜀地,与崇财重利的蜀文化融合,蜀地儒学——‘蜀学’呈现出急功近利的特征。”[9]《山东通史》的作者认为:齐学是儒学传入齐地后受齐文化的影响、同化而产生的一种地域变体。儒学是鲁国传统文化的产物。儒学传入齐地,即受到齐文化的影响而发生变异[22]193。徐晓青也认为:儒学是鲁国传统文化的产物、在鲁地传播,较少发生变异。一旦越出鲁文化区,进入齐地,就势必为齐文化所修订、同化,从而形成一个新的地域变体——齐学[32]。根据这些说法,齐学是儒学在齐地的特殊形态,它与鲁学一样,同属儒学的组成部分。另一种认为齐学不属于儒学。东方木说:“从春秋,到战国,以至汉初,齐学始终占着优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鲁学即儒学占了统治的地位。”[8]这里把齐学与儒术对称,又把鲁学等同于儒学,可见齐学不同于鲁学,也即不同于儒学,齐学与鲁学不存在共同的学术源头。

汉代是经学的“昌明时代”,经学内部又有今文与古文之别。齐学与鲁学作为经学传授谱系中的派别,不可避免地与今古文经学产生联系。有研究者采取简单的方法,把齐学与今文经学对应,鲁学与古文经学对应。如蔡德贵认为:汉代今古文经学之争实际是齐学同鲁学之争。前汉重今文,齐学;后汉重古文,鲁学[33]。有的研究者则看到齐学、鲁学与今古文经学的复杂关系,认为前汉重今文、齐学;但今文经不等于齐学,而是也有鲁学。从内容上讲,今文经学同齐学、鲁学都密不可分;从传授人看,传授今文经学的有齐地学者,也有鲁地学者。同是今文经学《公羊》属齐学,《穀梁》属鲁学;西汉时期齐学与鲁学的斗争只限于今文经学内部,而西汉后古文经学兴起,鲁学受到重视。但古文经学不等于鲁学。不论概念和内容,古文经与鲁学都有很大区别[14]。这就指出了齐学、鲁学与今古文经学的关系:就今文经学而言,两者是其内部的派别,它们之间的分歧是今文经学内部的分歧。傅荣贤说:“《汉书·艺文志》中体现出的学术之争,不是、也不可能是今古文之争,而更多地是齐鲁之争,是属于今文经学内部的学术争鸣。”[34]就古文经学而言,鲁学与它的关系似乎更密切。《山东通史》的作者认为:鲁学与齐学同属今文经学,但是在学风上,鲁学与古文经学有某些相似之处。古文经学重名物训诂,鲁学亦然[22]207。

因此,从儒学的角度看,齐学与鲁学是区域性的儒学;从经学的角度看,它们是并列的今文派别,学术上的同根共源联系,为它们的融合提供了基础和前提。

六、齐学与鲁学研究中的共识和差异

汉代齐与鲁之间的不同是多方面的。司马迁从经济地理的角度,班固从分野和风俗的角度,分别叙述了齐地与鲁地的状况。在学术上,齐学与鲁学的对立也是事实。然而在此后约二千年的时间里,这种对立却少有学者论及。晚清时期,鉴于学者尊崇齐学的现实,唐晏撰《两汉三国学案》以明确二者之间的壁垒,称:“今代学人尤喜宗齐学之绪而扬其波,孔道驳矣。是书尤斤斤于是,以杜旁门。”[2]凡例从那时起,齐学与鲁学又引起研究者的关注。

齐学与鲁学在汉代则主要指经学派别,这是多数研究者在使用狭义的齐学和鲁学时基本认可的。秦汉时期,“随着儒家经典的相继复出,传经者日渐增多,而各地经师所据经典的文本或有不同,对经书的解说也不尽一致,所用方言又有差异,这样就形成了一些带有区域性特点的经学流派,其中势力最强、影响最大的是鲁学、齐学”[30]31。齐学与鲁学之间的区别,“即汉代经学中的派别之分”[20]8。这仅限于汉代的情况,是齐学在汉代的具体表现形态(历时态的角度)。至于春秋战国时期齐学与鲁学的含义(历时态的角度),以及同时适用于春秋战国和汉代的含义(共时态的角度),还需要进一步凝练。

汉代齐学与鲁学的区别,首先体现在载体的不同。熊铁基在研究汉代学术时提到:“学术有载体才能流传。什么是学术载体呢?主要是两个:一是人,人的头脑;二是物,有文字图形的物,又主要是书籍,故书籍又称‘载籍’。”[35]15从“物”的角度看,齐学与鲁学都有自己的“载籍”,《穀梁传》《鲁诗》《鲁论》是鲁学的,《公羊传》《齐诗》《齐论》是齐学的,这也是研究者的共识。至于《易》与今文《尚书》是否属于齐学,《古文尚书》乃至《孔子家语》等是否属于鲁学,则见仁见智。从“人”的角度看,齐学与鲁学有着不同的传授谱系,如跃进所言:“齐、鲁之学的本质就是经学,只是传授系统不同而已。”[12]谱系中的经学家不受地域的限制,即传授鲁学的不一定是鲁地人[21]107,传授齐学的也不限于齐地人。同样,鲁人传授的并非全是鲁学,齐人传授的也并非全是齐学[14]。

如果说典籍与传授系统的不同是齐学与鲁学外表的差异,那么学术态度和学术旨趣的不同则体现了它们的内在差异。比较而言,齐学侧重经学的微言大义,鲁学侧重经学的本义训诂,如跃进所言:“就大处而言,鲁学往往更加注重经学的本旨,而齐学则擅长于对经学的阐释。”[12]或者说齐学恢弘驳杂,鲁学纯谨,这些区别同样是研究者的共识。值得注意的是:齐学与鲁学的特点不能涵盖齐文化与鲁文化的特点。从范围上看,前者要小于后者,是后者的具体表现,二者之间不能上划等号。

在汉代,五经博士设置之后,经学成为“利禄之途”。一个学派得到帝王的支持,不仅意味着掌握了学术话语权,也会享受丰厚的物质回报。因此,自汉初齐学与鲁学形成之后,两派之间进行过四次交锋。差异和冲突抹杀不了两派不仅同属儒学,而且同属今文经学,因而具有融合的天然联系的事实。到西汉后期,随着古文经学的崛起以及越来越多的学者兼习齐学与鲁学,两派之间的融合趋势在所难免。东汉后期,除《公羊传》与《穀梁传》外,两派典籍混在一起,难辨彼此,作为经学派别的齐学与鲁学也基本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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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珏)

2016-10-25

山东省社科规划研究项目“汉代山东学术地理研究”(项目编号:15CLSJ04);山东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计划(项目编号:J11WE51)。

李沈阳(1976—),男,山东平度人,滨州学院黄河三角洲文化研究所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秦汉史和区域社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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