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救自己一命

一句话救自己一命

现代有名嘴,古代有“说客”；现代名嘴是说给广大听众听的，信不信由你；古代说客是说给君主将相听的，说不好就可能掉脑袋。所以，韩非著有《说难》，是专门研究如何说动国君的。“说客”又称“舌辨之士”，战国时期的苏秦、张仪，秦汉之际的郦食其、蒯通都是人所皆知的人物。说动帝王将相不容易，说动敌国的君主将帅就更难了。春秋时期，有个一句话说动敌帅，把自己从敌人刀下救回来的人，堪称说客和名嘴之祖，他就是齐国的逢丑父。

逢丑父是齐顷公的车右。古代一乘战车三个人：一人驾车，称“御”，坐车的左边，一人主战，在中间，一人负责车辆的安全行使，坐在车的右边，称为“右”。车右可是个力气活，战车奔驰在山野中，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无法与现代柏油路、水泥路相比，一旦战车陷入坑洼或泥窝之中，车右就要快速跳下战车，用力把车推出，有时甚至扛起陷入坑洼中的战车，所以车右都是大力士。逢丑父是齐顷公的车右，他是齐国的第一大力士。逢丑父不仅有力气，而且有智谋，会说话。要说他仅凭一句话从晋国元帅郤克的刀下救出自己一命，怎么说也得从晋齐鞌之战说起。

公元前589年在今济南市发生了齐国与晋、鲁、卫、曹四国联军著名的鞌之战。

齐顷公七年（前592年），“晋侯使郤克征会于齐”，为在断道会盟做准备。同时到齐国访问的还有鲁国和卫国的使者。对参加以晋国为首的会盟，齐国有些不甘心，但也不便直接拒绝，就想法戏弄晋、鲁等国的使臣。《公羊传》说齐顷公之母“踊于棓而窥客，则客或跛或眇”。正在跳板玩儿的萧同叔子看到来的外国使臣有的瘸跛，有的一只眼睛，她觉得这很好玩，就告诉他的儿子齐顷公，她要看这些使臣的洋相。“郤克偻，而鲁使蹇，卫使眇，故齐亦令人如之以导客。”齐国为郤克安排了个罗锅，为鲁使配了个瘸跛，为卫使选了个一只眼的引导他们，这已经是很滑稽了。齐人把接待外宾的酒宴设在一个高高的台榭上，有三七二十一级台阶，郤克与其引导者两人像对虾一样大弯着腰，鲁使与导者是两个行走困难的瘸跛，卫使与导引是两个一只眼看路的“眇”者，这六人一起上这二十一级台阶，其姿态之“美”自然令人叫绝。正当郤克等极其艰难地爬台阶时，听到一阵阵女人的笑声，郤克抬起头向笑声处望去，原来是一群宫女在帷内笑看其登台阶的样子。“齐顷公帷妇人，使观之。郤子登，妇人笑于房。”郤克身为霸国之卿，被宫中女人所笑，这真是奇耻大辱。“献子（郤克）怒，出而誓曰：‘所不此报，无能涉河。’”晋在山西，到齐鲁等国必须东渡黄河，故发此誓言。

郤克回到晋国，“请伐齐，晋侯弗许；请以其私属，又弗许”。

郤克不能伐齐，耿耿于怀。晋国的宰相范武子看清了郤克要对齐发动战争，因此主动提出退休，以便使郤克升任上卿，并嘱咐他的儿子不要惹郤克，要敬奉他。范卿之所以这样做，是怕惹着怀怒未发的郤克而有害于自己。

齐顷公十年春天，齐国侵鲁，围困了泰山以南的龙城，卫国派孙良夫等侵齐以救鲁，与齐军相遇与新筑，卫军大败。

鲁、卫接连被齐军击败，他们一起跑到盟主晋国那里，向执政卿（宰相）郤克要求伐齐，郤克多次请求伐齐没被晋景公批准，这次借鲁卫之请求，再次要求伐齐。

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晋国立即出兵，鲁卿臧宣叔迎接晋军并为向导，卫、曹亦出兵伐齐。侵鲁的齐军前脚走，伐齐的晋、鲁、卫、曹联军后脚就跟进来了。他们从今莘县一带进入齐国之境。

六月十六日，“师至于靡笄之下”。早在济南千佛山下等着的齐顷公立即派使臣向晋军请战。齐使对郤克说：“您率领贵国大军来到我弱小的齐国而不以为辱，明天早晨见。”

第二天,齐军与晋军在鞌地列开阵势。齐国的邴夏为齐顷公驾驶战车，逢丑父为车右。晋国的解张为晋卿郤克驾驶战车，郑丘缓为车右。齐顷公说：“余姑歼灭此而朝食！”还没给战马披甲，就驱车驰向了晋军。

齐晋两军开战，乱箭齐发。晋帅郤克被齐军射中，鲜血直流到他的战靴上。但他坚持擂鼓催战，鼓音未绝。郤克实在坚持不住了，对他同车的战友说：“我伤势很重啊！”驾车的解张说：“从交战开始，齐军的箭就贯穿了我的手到肘，我的胳膊伤了仍坚持驾车，血流到战车的左轮上都发黑了，我岂敢说自己受伤了而不驾车。您就忍着吧！”车右郑丘缓说：“从交战开始，只要有险情，我就下去推车，难道您没看见吗？然而您确实伤得不轻啊！”解张说：“全军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车上的旗帜，全军将士都在听着我们的鼓声而作战，进退都会跟从我们这辆战车。这辆车即使剩下一个人，也要带领全军战斗，怎么能因自己受伤而败坏国家大事呢？擐甲执兵上战场，就是要去战死的，伤而未死，您就继续努力吧！”说着，解张把马缰绳并入左手（本来是双手执缰御车），右手夺过郤克手中的鼓槌而拼命击鼓，驷马狂奔不止，晋师全军紧跟帅车把齐军打败。齐军向北顺势退去，晋军追之，一直追到济南北郊的华山。齐顷公的战车被晋军追击得绕着华不注山跑了三圈，晋军仍紧追不舍。

晋军司马韩厥本应在战车的左边，但夜间做梦，他的父亲警告他说“旦避左右”，所以韩厥在中间驾着战车追击齐顷公。齐顷公的驾驶员邴夏说：“射那个驾车的，那是个将军。”顷公说：“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齐顷公是个宋襄公式的人物，他不懂得擒贼先擒王，竟认为射击敌方的将军为非礼。顷公车上的邴夏“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如果射其中，韩厥也肯定会倒下。是齐顷公这个根本不懂战争的人成全了后来韩国的开国祖先。晋国的綦毋张的战车被齐军夺走，他追上韩厥的车说：“请让我上您的战车吧！”韩厥示意其上车，綦毋张无论是在车左还是车右，韩厥都用肘推他离开，让他在自己的身后。韩厥俯下身子把一条腿耷拉在车外的车右放好，继续追击齐顷公。看看就要被晋军追上，逢丑父赶紧与顷公互换车位，让顷公居车右。快到华泉时，齐顷公战车外边的马套被挂在了树上，又恰好车下是个坑，因而止住了。逢丑父前天夜间睡在车上，一条蛇爬到了他身边，他用胳膊去击蛇，被蛇咬伤了。逢丑父为了参战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现在车停住了，逢丑父因受伤无法推车而被韩厥的战车追上了。

韩厥下车，站在了齐顷公的马前。他双手托着绊马索，然后向顷公行跪拜礼，捧着酒杯和玉璧到逢丑父的面前（韩厥不认识齐顷公，把逢丑父当成了齐君），说：“我君命群臣为鲁、卫两国请命，说不要让四国的军队深陷君地。下臣不幸，正赶上这次出兵任务，无法逃避，逃避也怕辱没晋、齐两君。臣行事不敏，有辱军士，这事让我碰上了，只好依军令行事。”逢丑父听了韩厥这番说辞，再看他的神色，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顷公。于是，他装出了国君的样子，“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齐顷公就势下车离去，韩厥并不阻拦。齐国的郑周父驾驶齐顷公的副车，宛茷为右，顷公下车没走多远，副车就赶上来了，郑周父载着齐顷公逃走，才免于被擒。

韩厥认为自己擒获了齐顷公，他把逢丑父当国君献给了主帅郤克。郤克知道韩厥被骗，气得下令斩杀逢丑父。逢丑父大声喊着说：“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克听后说：“有人不以自己的牺牲代替其国君为难，我杀这样的人不吉祥，赦免他以褒奖忠于国君的人。”于是放了逢丑父。

齐顷公逃离韩厥的追杀后，为了救出逢丑父，他三出三入晋鲁联军。每次驰入敌军退出，齐军也就跟着退出，他驰入联军中的狄阵，狄兵都抽戈、盾让过他，齐顷公进入卫国阵营，卫军亦不与其战。找不到逢丑父，齐顷公“遂自徐关入”，回到都城临淄。

（名岗 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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