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协助张格尔袭扰南疆真伪考*
2017-01-27□
□
嘉道时期,流亡中亚的新疆白山派阿帕克和卓家族大和卓波罗泥都之孙张格尔在浩罕汗国的支持下连续袭扰回部,一度占领喀什噶尔等西四城。张格尔事件彰显了清廷统治在亚洲内陆的衰落,把清朝新疆治理腐化、军力不足和国库紧张的软肋公之于世。此后,以浩罕为代表的中亚汗国日益不受约束,不断袭扰南疆牟利。俄国也加速中亚扩张。中国的西北安全危机再起,边塞防卫问题凸显,受到龚自珍、魏源和林则徐等经世学者的高度重视。
长期以来,我国史学界把张格尔事件与英国侵华联系起来,认为英国为张格尔入侵新疆南部提供了人力和物力支持。虽然我国学者潘志平和英国学者纽碧(Laura J.Newby)在各自的著作中均详细讨论了张格尔叛乱和浩罕利用其向清廷施压的来龙去脉,但他们都未明确指出英国是否为张格尔提供了援助。①潘志平:《中亚浩罕国与清代新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90—118页;L.J.Newby, The Empire and the Khanate: A Political History of Qing Relations with Khoqand c.1760—1860.Leiden: Brill Press, 2005, pp.84—121.从战略上看,如果此论属实,则英国对中国的侵略当早于鸦片战争,且在19世纪二三十年代已经在亚洲内陆和东南海疆形成了对华钳形攻势。英属印度介入新疆政治的历史也比当前国际学界公认的时间提早近40年。此外,该论点也使19世纪前期英俄在中亚博弈的战线大幅北延,从波斯北移至浩罕和新疆,远远超出了英属印度当时的势力范围。因此,英国协助张格尔之论足以改写中亚近代国际关系史,其真伪值得学界深入考证和解析。
本文认为,英国协助张格尔袭扰南疆之论源自英俄中亚争霸高峰期俄国的外交传言和苏联的政治宣传,缺乏中、英、俄档案文献的支撑,不具有真实性。但是,张格尔事件在19世纪二三十年代已经获得旅居印度和广州的部分英国商人、学者和官员的重视。他们努力搜集相关信息情报并对新疆的政治形势、清朝与中亚诸国关系和中亚商业状况做出研判。这为鸦片战争爆发前后英国对华决策提供了参考。因此,鸦片战争爆发前英国对张格尔事件的研究和评论将在本文中进行延伸讨论。
一、英国协助张格尔侵华的论点和论据
我国学界有关英国协助张格尔入侵新疆之说盛行于20世纪80年代。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族研究所编写的《新疆简史》写道:“还有情况表明,英国人对张格尔的叛乱活动也是插了手的。据说在张格尔的周围有二十个英国人,其中五人‘寸步不离和卓’”。①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族研究所编:《新疆简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325—326页。
冯家昇、程溯洛、穆广文于1981年编辑出版的《维吾尔族史料简编》下册引用《平定回疆剿匪擒逆方略》卷41所录长龄、杨遇春和武隆阿对1827年与张格尔军进行的“浑河②即今喀什噶尔河之俗称。之战”的描述:“臣等督兵行抵北岸,望见贼匪凭河列阵,积厚十余层,横长二十余里。贼匪先于对岸挖掘深沟三道,垒筑土岗一道,约长三百余丈。岗上筑成空穴,排列大小炮位无数。贼见官兵,即于穴中放炮。……我兵虽用连环大炮轰击,俱格于土岗,不能毙贼。”③方略馆编:《清代方略全书》,第99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353—354页。他们据此认为张格尔军火力相当强,而当时浩罕和安集延工业水平无法制造枪炮,“若不是有英国人接济,即使有部分的炮掳掠自清军,则张格尔有这么多的火器是讲不通的”。他们还说张格尔军挖掘战壕三道,垒筑土岗一道,岗上筑有空穴,排列大小炮等是近代式战术,“如没有英国人参谋,张格尔所率领的浩罕、安集延、布鲁特乃至维民绝不会知此。”④冯家昇、程溯洛、穆广文编:《维吾尔族史料简编》,下册,北京:民族出版社,1981年,第164—165页。据此,他们相信张格尔侵华获得英国人的大力援助。
戴逸先生在1984年出版、2006年再版的《简明清史》第二册里进一步指出:
张格尔的叛乱,同外国侵略势力的支持有着密切关系。浩罕统治者一直把和卓后裔视为他入侵中国的工具,他不仅曾亲率军队入侵南疆,且派遣他“能干的将军”伊萨·达克瓦充当张格尔的助手。至于英国殖民主义者对张格尔的支持与操纵,也很明显。早在19世纪初,英国殖民主义者便不断派遣特务冒充商人潜入我国新疆地区,进行侵略活动。他们特别利用和卓等有影响的代表人物,作为其侵略我国新疆的代理人。张格尔早年在阿富汗受教育时,便被英国特务所物色,搭上了关系。在这次叛乱中,张格尔军队就是在英国援助下组织和装备的,军队的教官是由英国人担任的,而且在张格尔的身边,经常有五名英国特务和他形影不离,支配着张格尔的一切行动。⑤戴逸主编:《简明清史》,第二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485、427—428页。
经查,《新疆简史》《维吾尔族史料简编》和《简明清史》有关英国间谍冒充商人潜入新疆侦查并“组织和装备”张格尔军队之论来自沙赫马托夫和基列耶夫合写的论文《论英国殖民者的走狗阿古柏的国家底反动本质》。该论文载入1954年3月人民出版社翻译出版的论文集《为正确阐明苏联中亚细亚各民族底历史问题而斗争》一书。该书为苏联学者邵英巴耶夫等撰写,萧扬、罗焚译。该论文说:
应该指出,张格尔是在喀布尔受教育,后来回到浩罕的。显然,英国特务就是在喀布尔找到了他,决定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如何,张格尔是在英国人的援助之下组织和装备军队的。他的军队中的教官,也是改着东方服装和自称为和卓的英国人。……英国人积极地援助张格尔。当时在毗邻喀什噶尔的卡查赫斯坦⑥原文翻译有误,应为“哈萨克斯坦”。边境各区的第九等文官布宾诺夫,一八二七年六月一日写信给鄂木斯克省长说道:“和卓业将汉人自四座城池中逐出,并已在该等城内恢复其统治。前谓此次发生之事件有英人参加之情报,确非误传。关于该地之一般的且几乎是众口同声的反应,皆谓喀什噶尔现有该族人二十人,内五人寸步不离和卓并支配其一切行动,自称和卓并着和卓服……此等英人系由印度经西藏山脉潜来此间,最初五年前出现于叶尔羌城,但其时遭汉人逐出……其后彼等遁走巴达克山并在该地唆使张格尔和卓兴起此事,与之进入喀什噶尔城。”(《斜米巴拉金斯克省省志》,1900年版)⑦邵英巴耶夫等撰,萧扬、罗焚译:《为正确阐明苏联中亚细亚各民族底历史问题而斗争》,北京:人民出版社,1954年,第210—211页。
综上所述,有关英国对张格尔进行军事援助以及派遣20人协助张格尔入侵和管理南疆西四城之说,来自哈萨克斯坦九等文官布宾诺夫于1827年6月1日致鄂木斯克省长的信,该信载于1900年出版的《斜米巴拉金斯克省省志》,后被苏联学者邵英巴耶夫的政论文章引用,于1954年被萧扬等学者翻译为中文出版,遂被中国学界接受。此外,部分学者根据清朝奏折里张格尔军以枪炮抵抗清军的记载认为英国援助、组织和装备了张格尔的军队,盖因当时浩罕和安集延并无制造枪炮之能力。
二、相关中英俄文献考察
进入新世纪,随着我国学界对中英关系史和中亚近代国际关系史研究的深入,相关中英俄文档案文献不断被整理利用。19世纪英俄两国争夺中亚的“大博弈(The Great Game)”研究也进入我国学界的视野。更多中外文献和学术著作可资利用,因而使我国的中亚研究突破了20世纪50至90年代的水平。在此基础上,英国协助张格尔入侵南疆这一公案可以通过中英俄文献相互参照比较予以客观考察。
首先,记载张格尔事件的中文史料以《清实录》《钦定平定回疆剿擒逆裔方略》和《清代新疆稀见奏牍汇编·道光朝》为主,上述史料皆转抄自斌静、庆祥、长龄和那彦成等参与平叛和善后的新疆官员之奏折以及清廷上谕。张格尔被俘缚送京师刑部候审时,道光上谕内阁,将张格尔事件概括为:
逆裔张格尔,自嘉庆二十五年以后,屡次入卡,扰我边陲。道光六年,复勾结布噜特、安集延等回众,抢占四城。朕命将出师。天戈所指,迅就克复。嗣因该逆乘间逃逸,留兵防缉。乃故智复萌,敢以釜底游魂,复于上年除夕潜入卡伦,希图窥伺。经长龄督同杨芳,统率将领官兵,立擒巨憝,槛送阙廷。①《清实录》第35册,《宣宗实录》卷136,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80—81页。
上谕里,道光明确指出张格尔获得浩罕安集延部和在喀什噶尔以西游牧的布鲁特部之支持,并未提及英人。连续考察《清实录》相关记载,清晰显示出从道光四年庚申(1824年3月26日)上谕军机大臣斌静奏冲巴噶什爱曼布鲁特比苏兰奇串通萨木萨克子张格尔在图舒克塔什卡伦滋事起,②《清实录》第33册,《宣宗实录》卷4,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20页。到道光八年壬子(1828年4月26日)在廓然大公殿廷讯处死张格尔止,清廷将张格尔身世履历逐步查清,并指责布鲁特和安集延“利彼剽掠、助其逆焰,遂致屡扰边圉”,③《清实录》第35册,《宣宗实录》卷136,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84页。从未有英人协助张格尔之说。
在那彦成和长龄的张格尔事件善后奏折里,他们对布鲁特和浩罕安集延部支持和卓后裔的原因进行了总结,认为伊犁将军冤杀布鲁特头人和清军滥杀布鲁特民众以邀功是导致布鲁特支持张格尔以图报复的主因。此外,浩罕欲垄断南疆与中亚诸国大黄和茶叶等贸易,且觊觎南疆财富,因此支持张格尔以图洗劫喀什噶尔诸城并影响清朝对外贸易政策。④那彦成:《通筹军需全局折》《敬陈回疆善后大概情形折》,载马大正、吴丰培主编《清代新疆稀见奏牍汇编》,道光朝卷,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49—54页。他们的奏折均丝毫未提及英人与张格尔之瓜葛。
其次,俄文资料明确认定所谓英国人参与张格尔入侵南疆是谣言。
张格尔袭扰南疆时,俄国方才拉开把哈萨克中小玉兹纳入帝国势力范围的序幕。1822年,俄国西伯利亚总督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斯佩 兰 斯 基(Михаил Михайлович Сперанский,1772—1839)开始对哈萨克社会进行改革,建立了以鄂木斯克为中心的行政系统。至1824年,中小玉兹的“汗”号均被俄国取消,俄国开始以自己的方式间接管理哈萨克各部。此时,俄国势力已从咸海向东扩展至巴尔喀什湖,毗邻归附中国的哈萨克大玉兹。⑤Martha Brill Olcott, The Kazakhs.California: Hoover Institution Press, 1987, pp.28—58; Paul Georg Geiss, Pre-Tsarist and Tsarist Central Asia, Communal Commitment and Political Order in Change.New York: Routledge Curzon, 2003, pp.179—185.尽管与哈萨克的关系仍不稳定,俄国对浩罕、布哈拉和新疆的认识已被提上日程,遂通过商贸和外交方式与这些地区发展关系。但是因中俄条约限制,恰克图为两国贸易和人员来往的唯一口岸。俄人无法公开进入新疆,只能乔装打扮,以中亚商人身份混入新疆进行调查。①参见«Voyage de Boukhtarminsk a Gouldja ou Ili, Capitale de la Dzoungarie Chinoise.Entrepris en 1811 par M.Poutimstev,interprête du gouvernement Russe», Jules-Henri Klaproth, Magazin Asiatique, ou Revue Geographique et Historique de L’Asie Centrale et Septentrionale, Tome 1.Paris, Librairie Orientale de Dondey-Dupré Père et Fils, 1825, pp.173—176.
1858至1859年,哈萨克裔俄国著名学者和情报军官瓦里汉诺夫(Чокан Чингисович Валиханов,1835—1865)在伊格纳提耶夫(Николай Павлович Игнатьев,1832—1908)的直接指挥下从奥伦堡赴新疆南北进行秘密调查。他在南疆六城地区对张格尔事件及其影响进行详细研究并撰写了报告。他在报告里对英国人介入张格尔事件的谣言予以澄清:
1826年春,张格尔率领由前安集延大通哈伊萨(Isa-Dakhta)指挥的军队驻扎于伯什克勒木(Bishkirim)。②伯什克勒木,维吾尔语音译,意为“五道渠”。他的军队获得喀什噶尔各地村庄居民的增援后与伊犁将军所率中国军队交战,在特们郭勒河(Tümen)③特们郭勒河,又称“吐曼河”,位于喀什噶尔郊区。右岸牌租阿巴特(Davlet-Bakh)④今伽师县城附近。地方将其包围。⑤中文地名根据乾隆《钦定皇舆西域图志·疆域》和宣统《新疆图志·建置》相关记载还原。
在战斗里,山地塔吉克人作战异常勇敢。他们的黑色短装引发了英国人参与战斗的谣言。⑥Valikhanof, M.Veniukof, etc., trans.by John and Robert Michell, The Russians in Central Asia: Their Occupation of the Kirghiz Steppe and the Line of the Syr-Daria; Their Political Relations with Khiva, Bolkhara, and Kokan; Also Description of Chinese Turkestan and Dzungaria.London: Edward Stanford, 1865, p.202.
最后,但最为重要的是英国文献的相关记载。
由于清政府严格的边疆封禁政策和东印度公司前期扩张的局限,鸦片战争爆发前,英国学界、商界和报界对新疆的认识还处在道听途说和报纸转载的阶段。在广州的英商、东印度公司职员以及在波斯的外交人员利用地域优势和职务之便按个人兴趣搜集有关张格尔事件的信息,在《孟加拉亚洲学会学刊》(The Journal of the AsiaticSociety of Bengal,1832—1936)、《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学刊》(The Journal of the Royal Geographical Society,1830—1880)和《中国丛报》(Chinese Repository,1832—1851)等英文报刊和学刊上发文讨论。这些文章也被收入《英国印度事务部中亚档案》(India office Records Relating to Central Asia)早期文献集中。
最早提及张格尔的可能是19世纪初英属印度最重要的中亚旅行者、情报人员和战略学者威廉·摩尔克罗夫特(William Moorcroft,1767—1825)。1812年,他潜入西藏西部噶尔渡(Gartok,今西藏噶尔附近)探索商贸信息并购买羊绒披肩,又在1819年为开辟英国的亚洲内陆贸易经拉达克、列城(Leh)和阿富汗进入布哈拉汗国。在列城,他听说有一条从喀什经叶尔羌到列城的商贸古道,还得知一个叫作“阿加·麦赫迪(Agha Mehdi)”的“俄国间谍”的消息。据说,此人为俄国政府工作,在1815年前后曾致力于说服拉达克土邦头目和锡克王国的创始人兰吉特·辛格(Ranjit Singh,1780—1839)与圣彼得堡结盟,还策动张格尔争取俄国援助以对抗清朝。摩尔克罗夫特写道:“(麦赫迪)向来自喀什噶尔的回教徒保证,俄罗斯将对他们为摆脱中国人枷锁的任何努力提供援助。他甚至邀请和卓后人访问圣彼得堡,并保证俄国会派遣军队随他返回,以便收复他们祖先的领土。”⑦Horace Hayman Wilson, ed., Travels in the Himalayan Provinces of Hindustan and the Panjab; in Ladakh and Kashmir; in Peshawar, Kabul, Kunduz, and Bokhara by Mr.William Moorcroft and Mr.George Trebeck from 1819 to 1825, Vol.I.London:John Murray, 1841, pp.383—390; Gary John Alder, British India’s Northern Frontier, 1865—1895, A Study in Imperial Policy.London: Longmans, 1963, pp.16—17.1822年4月25日,摩尔克罗夫特在致约翰·弗莱明(John Fleming)的信里提及从印度纳吉巴巴德(Nejibabad)到和阗的商道,说张格尔正在费尔干纳王国(即浩罕汗国)爱玛尔汗的朝廷做客。①“On the Purik Sheep of Ladakh; and Some Other Animals, Principally of the Sheep and Goat kind: with General Observations on the Country of Ladakh, & C.by William Moorcroft, Esq., in a Letter to John Fleming, Esq.M.R.A.S., dated Lek, Capital of Sarrk, April 25, 1822.Communicated by Mr.Fleming,” in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Vol.I.London: Parbury, Allen, & Co.1827, p.55.
自1829年起担任英国驻旁遮普卢迪亚纳(Ludhiana)政治代表的英属印度陆军上尉韦德(C.M.Wade)则通过线人搜集了张格尔事件的情报。
韦德与巴勒提(Baltistan)土王阿赫麦德·沙阿(Ahmad Shah)之间曾通过查拉格·阿里(Charagh Ali)和纳奇木(Nazim)等特工保持书信往来以交换中亚情报。1835年11月4日,孟加拉亚洲学会宣读了阿赫麦德·沙阿和韦德在1829年的通信。②“Notes taken by Captain C.M.Wade, Political Agent at Ludiána, in 1829, relative to the Territory and Government of Iskárdoh,from information given by Charágh Ali, an agent who was deputed to him in that year by Ahmad Sháh, the Gelpo or ruler of that country, Read at the Meeting of the 4th November,” in James Prinsep, Ed.The Journal of the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 Vol.IV.Calcutta: Baptist Mission Press, 1835, p.590.文中叙及,阿赫麦德先后派遣两人到其领土周边地区为韦德搜集各种情报,并致函韦德,通报了新疆发生的张格尔动乱。韦德随即向英属印度总督秘书处汇报。当时秘书处已从东印度公司广州特选委员会(Selected Committee at Canton)处获得动乱信息,表示出极大兴趣,指示他继续搜集相关情报。③“Notes taken by Captain C.M.Wade, Political Agent at Ludiána, in 1829,” pp.591—601.
韦德的张格尔动乱报告虽然不十分准确,但基本可以反映出1829年英属印度从中亚和西藏渠道获得的新疆信息的全貌和水平。兹摘述如下:
1827年发生的动乱波及喀什噶尔、叶尔羌、和阗、阿克苏、伊犁、俗称卡尔梅克的撒拉纳新(Sarah Nashin)地区以及属于突厥人(Turkmans)的另外五六个广阔的地域。……和卓曾有自己的政府并对人民施行政教合一统治。战争中很多突厥人头目以及和卓落入中国人之手,随即被处死。和卓长子继承其称号后避难于安集延,期待复国。中国皇帝给安集延头领700元宝,让他控制和卓。
三年前,和卓尚在安集延。驻扎在边疆的中国军队退往喀喇契丹地区。和卓得信后,被安集延统治者释放并召集了一群吉尔吉斯人。他派人到喀什噶尔向当地人民核实消息,得到确认。于是他受邀前往喀什噶尔,当地人则宣誓效忠于他并起事反抗中国人,杀死了大约8000个中国人。中国大臣即安班点燃火药自杀。叶尔羌大臣立即通过点燃气球④原文如此,应指烽火。的方式传递信息,向皇帝报告。皇帝则以相同的方式回复。和卓收复了叶尔羌与和阗,杀掉了所有同中国人合作之人。但他在阿克苏、伊犁和卡尔梅克地方遭到抵抗。中国的援兵被派往喀什噶尔。大约一年后,中国人推翻和卓并将其逮捕,放入笼中送到皇帝那里。他的命运不太清楚,有人说被捕的不是和卓。和卓本人已经逃往安集延,当前还健在。
喀什噶尔、叶尔羌以及和阗的人民分为两派。其一被称为“白山派”;另一被称为“黑山派”。中国军队到达叶尔羌后,白山派全部支持和卓,于是中国政府命令将白山派男人全部杀死,把妇孺流放到远方赏给自己人为奴。黑山派与和卓的合作者被杀,其余无恙。
一年半以前,有报告说俄国人已经占领卡尔恰克(Kapchaq,或为哈萨克—译者注),并抵达商贸重镇伊犁。在伊犁和俄国边哨之间有个大湖。俄国人在湖边修建了一座堡垒和市镇。中国人不想和俄国构衅,据说给了俄国人大量钱财以换取和平。⑤“Notes taken by Captain C.M.Wade, Political Agent at Ludiána, in 1829,” pp.599—601.
另外一位搜集并撰写有关张格尔动乱信息的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孟买政府的波斯语秘书华森(W.H.Wathen)。当时,很多来自新疆和中亚的穆斯林选择赴孟买乘船到麦加朝圣。据华森在1832年和1833年的统计,至少有300名来自布哈拉、撒马尔罕、浩罕和叶尔羌的朝圣者在孟买停留。华森对这些赴麦加的朝觐者进行访谈,旨在了解中亚和新疆局势。他的访谈对象有阿克苏的王公,有和阗额里齐的居民,有从浩罕城去麦加朝圣的乌兹别克父子,还有张格尔侵华时曾跟随浩罕汗迈买底里进入喀什噶尔、叶尔羌与和阗的浩罕人。①W.H.Wathen, “Memoir on Chinese Tartary and Khoten, By W.H.Wathen, Esq., Persian Secretary to the Bombay Government,Extract of a letter to the Sec.As.Soc.Read at the Meeting of the 2nd inst.,” The Journal of the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 The Journal of the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 Vol.IV.Calcutta: Baptist Mission Press, 1835, p.663.1834年,浩罕王国“大伯克”别哈杜尔汗和卓父子率20余名随从途经孟买。华森会见他们,以了解浩罕和新疆局势。②W.H.Wathen, “Memoir on the U’sbet State of Kohan, properly called Khokend, (the Ancient Ferghana) in Central Asia,” By W.H.Wathen, Esq.Persian Secretary to the Bombay government, & C., Read at the Meeting of the 6th August, The Journal of the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 Vol.III.Calcutta: Baptist Mission Press, 1834, p.370.随后,他在1834年8月6日亚洲学会会议上宣读了有关浩罕的论文,并在1835年12月2日的学会会议上委托学会秘书宣读了他有关新疆与和阗的学术信件。
华森根据从浩罕人处搜集的信息,扼要叙述了张格尔趁清政府腐败、人民不满加剧之机入侵南疆的经过。他认为张格尔最终失败有两大原因:一是取得初步胜利后便开始压榨当地人民,终因过度暴虐在清朝六万大军进攻时失去人民的支持;二是受到白山派和黑山派对立的影响,被黑山派领袖伊萨克·穆罕默德·鄂对设计诱捕。③W.H.Wathen, “Memoir on Chinese Tartary and Khoten,” pp.654—657, 661.华森把浩罕朝觐者提供的有关张格尔反叛的信息与东印度公司广州特选委员会前任秘书林赛(Hugh Hamilton Lindsay,1802—1881)的相关报告进行对比,核实了真实性。④W.H.Wathen, op.cit., pp.372—376, 381.他特别谈及张格尔事件善后期间,浩罕派遣使团赴京和谈,并达成以下条件:“喀什噶尔地区穆斯林的所有宗教事务均归浩罕汗的代表(即商总)管理,清廷允许浩罕汗对南疆过境税分成,但须约束吉尔吉斯人(布鲁特人),日后新疆出现动荡也须对华施以援手。”⑤Ibid., p.375.
华森还专门讨论了是否有欧洲人渗入南疆的问题。他认为理论上只要化装成南疆人伴随返回的朝觐团队或者商队即可进入,但该人必须会说突厥语,因为当地人很少说波斯语。如果付钱给中国官员说自己想去内地贸易,就能得到政府颁发的通行证,甚至可以进入北京。他的一个线人说,几年前一个欧洲人穿着土著服装出现在叶尔羌,被地方官偶然发现并加以问询。他老实交代身份后被遣送出境。⑥W.H.Wathen, op.cit., p.663.
上述英国文献并无英人参与张格尔叛乱的任何记载,反而显示出当时英属印度获得的有关张格尔事件和南疆形势的情报非常有限。单凭这些信息是无法向张格尔提供军事援助的。
三、同期英美人士对张格尔事件影响的评论
英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张格尔事件,但部分英商和西方人士却在研判相关信息后,看出清朝藩部治理的软肋和道光应对西北边衅捉襟见肘的窘状。他们进而对清朝与中亚各国的政治和商贸关系进行评论,点明英属印度和俄国向中亚地区推行殖民扩张的前景。
《中国丛报》的“现代中国启事(Notices of Modern China)”专栏作家罗伯特·英格利斯(Robert Inglis)最早于1826年12月26日从广州《京报》处获得新疆动乱信息。⑦R.I., “Notices of Modern China: Mohammedan states on the western frontier of the empire; Ladákh, Iskárdo, Kúndúz, Bokhára,Kokan, & C.,” pp.267—274; R.I., “Notices of Modern China: the late rebellion in Turkestan, headed by Jahangír (Changkihurh);origin of the rebellion; progress of the war; & c.,” pp.316—323; R.I., “Notices of Modern China: continuation of the rebellinon headed by Jahangír; progress of the war; seizure of the chieftain; his trial and execution; conclusion of the rebellion, & c.,” pp.351—367; in Chinese Repository, Vol.V, From May 1836 to April 1837.Canton: Printed for the Proprietors, 1837.其后,英格利斯悉心搜集《广州纪事报》(The Canton Register,1827—1843)和《马六甲观察报》(The Malacca Observer)等英文报纸对《京报》和《辕门抄》等中文资料的转载报道,并利用英国的中亚探险家和英属印度特工亚历山大·伯恩斯(Alexander Burnes,1805—1841)①Ibid., p.272; Alexander Burnes, “Notice on Yarkund, and its Intercourse with Pekin, Bokhara and Tibet,” Travels into Bokhara:Containing the Narrative of a Voyage on the Indus from the Sea to Lahore, with Presents from the King of Great Britain, and an Account of a Journey from India to Cabook, Tartary, and Persia, Performed by Order of the Supreme Government of India, in the Years 1831, 1832, and 1833.London: John Murry, 1835, pp.191—199.等人在《孟加拉亚洲学会学刊》和《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学刊》等刊物和报告里提供的相关情报,把中文报纸刊载的情报与英文报纸学刊的信息进行比较,分析整理出较为全面和准确的讯息。他在19世纪30年代撰写了系列专栏文章,勾勒出19世纪前期清朝在新疆面临的统治危机以及中亚和新疆的地缘政治形势。②Chinese Repository, Vol.V, From May 1836 to April 1837.Canton: Printed for the Proprietors, 1837, pp.316—323, 351—367.
英格利斯把张格尔之乱爆发的原因归结为四点。第一,是清朝在新疆的统治机器日趋腐朽,一些官僚素质低下,并不了解和尊重穆斯林习俗,常常欺压回民;第二,是白山派和卓家族后裔没有被根除,时刻企图复国,遂沦为外部势力的工具;第三,是清军裁员撤卡造成边防空虚,给张格尔和浩罕以可乘之机;最后,是新疆与浩罕和布鲁特部落之间的特殊贸易关系。浩罕和布鲁特人的日常生活必需品如茶叶和大黄等均来自中国。浩罕靠转卖中国商品到中亚各国、俄国和南亚牟利,有垄断对华贸易的渴望。大量浩罕商人居住在喀什噶尔和叶尔羌。他们希望中国政府尽量降低关税,并保护外籍商人,因此常以宗教为名联合南疆民众闹事。③Ibid., p.317, 351—352.
在上述认识的基础上,英格利斯比较了中亚国家和中国的行政体制、军力以及各自的战争潜力,评估了中国西北边疆外患的剧烈程度。④Ibid., pp.270—273.他认为中国北部受到俄国威胁,南部则受到英国威胁。过去数年里对中国西部边界实施入侵的是中亚的伊斯兰国家。这些中亚王国里布哈拉和浩罕最为强大。布哈拉同中国、阿富汗和土耳其的关系还算友好。浩罕则经常与中国发生摩擦。北方的俄国正大力发展中亚贸易,加强地区影响。英属印度在中亚的商业贸易也在蓬勃展开,同俄国形成竞争。他总结说:
(我)无意加入当前流行的反对俄国野心的鼓噪中。我相信没有哪个国家的强势政府面对与其毗邻的弱势政府,尤其是当二者处于迥异的文明阶段之时,能够长期遵守条约或者边界之规定。因此,美国一定会持续蚕食印第安人和得克萨斯的领土;俄罗斯和英国则会持续向亚洲挺进。这是它们过去和现在正在做的。⑤Ibid., pp.267—270.
美国学者C·W·金(C.W.King)也在同一年发文认为中国和中亚突厥语汗国之间在19世纪30年代达成短暂和平是脆弱的,因为从中亚诸国入侵中国戈壁以西的广大地区要比中国防守容易得多。地缘优势在中亚诸国一方。中国具备的优势体现在中亚诸国的分立和牵制上。浩罕入侵时中国就曾遣使赴布哈拉求援。另外,中国军队的火器使用也比中亚诸国要普遍。⑥C.W.King, “Usbek Túrkestan: Its Early History, under Cyrus, Darius, Alexander, the Huns, and Mohammedans; the Epochs of Genghís, Timúr, and the Usbeks; Present communication with India, Persia, Russia, and China,” Chinese Repository, Vol.VI,From May 1837 to April 1838.Canton: Printed for the Proprietors, 1838, pp.170—171.他指出:
随着西方将工业文明带入中亚,如果布哈拉、浩罕、希瓦和昆都士以及咸海、锡尔河、乌浒河之间通过蒸汽动力的运输机械联通,就可能成为一个强有力的中亚政治实体。但该前景在俄国“分而治之”的战略影响下很难实现。……因此,英属印度政府应当促使中亚诸国接受“自由制度和真知的眷顾”,派常驻代表赴布哈拉,加强对这个印度北邻的支持,促使其成为中亚霸主,形成从西伯利亚到兴都库什,从里海到中国的势力范围。⑦Ibid., p.171.
从上述言论可知,在19世纪30年代,旅居广东和印度的部分英商、英国官员和西方人士已经从对张格尔事件的爆发和善后过程,分析出浩罕借宗教和在华商人势力影响南疆局势,并不时通过武力袭扰以干预清朝对外政策、谋求经济利益的策略。当时,东印度公司广州特选委员会正积极寻求获得在华治外法权和领事裁判权。①吴义雄:《条约口岸体制的酝酿—19世纪30年代中英关系研究》,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78—119页。华森向英国政商界提供的清廷准许浩罕委任商总管理南疆穆斯林的信息无疑是对英方声索的参考和鼓励。张格尔事件善后处置使他们看到在中国东南沿海发动战争谋取“治外法权”和“领事裁判权”的可能性。②费正清编,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编译室译:《剑桥中国晚清史1800—1911年》,上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第413页;John K.Fairbank,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a, Vol.10, Late Ch’ing, 1800—4911, Part I.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8, p.378.此点另文专门讨论。
其实,个别西方人士在19世纪30年代就已开始使用欧洲民族国家政治理念和国际法原则来解构中国在中亚建立的“宗藩”秩序,进而对清朝新疆治理的合法性提出质疑。他们利用欧洲的殖民术语,在舆论和学术领域里把中亚和新疆纳入“民族主义(Nationalism)”和“文明扩张论(Civilization)”的话语体系里。民族国家、主权、疆界、自由贸易权和属民等概念被英美学者用来解读和评价中亚各政治力量间的关系,并用欧洲的国际关系准则来颠覆中国确立的“宗藩”秩序,进而重构新疆和中亚地区在国际政治里的法律属性。这成为19世纪中后期英俄中亚扩张的理论突破点。
结论:英属印度密切关注但并未直接参与张格尔的叛乱活动
根据前述英国对中亚和新疆的探索状况,英国并无动机、渠道和能力直接派人帮助张格尔反清。张格尔事件发生时,俄国人尚未能进入南疆。布宾诺夫的情报显然来自他人传言,其说缺乏中方资料的佐证。英国学刊和档案也丝毫没有英国派人直接支持张格尔的信息。相反,1869年,《英国皇家地理学会论文集》(Proceedings of theRoyal Geographical Society,1855—1892)刊发的英属印度官员福赛斯(Thomas Douglas Forsyth,1827—1886)《从西北印度到东突厥斯坦的茶叶运输》(“On the Transit of Tea from North-West India to Eastern Turkestan”)一文说:“除了曾到过东突厥斯坦,并活着回来让我们对该地有所了解的首位英国人威廉·约翰逊(William H.Johnson,?—1883)外,罗伯特·肖(Robert Shaw,1839—1879)是第一个从东突厥斯坦寄信给我们的英国人。”③T.D.Forsyth, “On the Transit of Tea from North-West India to Eastern Turkestan,”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Geographical Society, Vol.XIII, Session 1868—1869, No.I to V.London: 15, Whitehall Place, 1869, pp.199.此论说明英属印度人士在19世纪60年代才得以进入新疆。
对于张格尔军队使用的火枪和火炮均来自英国之说,从华森发表在1834年《孟加拉亚洲学会学刊》的文章可知:“浩罕同俄国的贸易以马帮车队的方式进行。浩罕商人在塔什干和布哈拉商人汇合,驮运中国商品、生丝、羽纱和棉纱经突厥斯坦和中亚大草原到鄂木斯克和奥伦堡,返回时携带毛皮、枪械、锁具、刀具、俄国皮制品和其他俄国商品。”④W.H.Wathen, op.cit., pp.376—378.此外,浩罕与英属印度之间通过克什米尔、阿富汗和布哈拉的商人也有贸易。因此,张格尔所用的枪械可以通过商业渠道获得。火炮的运输则非常麻烦。张格尔叛乱期间,英属印度还没有开辟同浩罕的直接贸易。英国人要想把火炮运送到新疆,必须得到锡克王国、阿富汗、布哈拉和浩罕政府的同意与支持。当时英属印度与以上国家要么处于对抗态势,要么关系很浅,要么根本没有建立联系。因此,向张格尔输送大炮一事证据不足。张格尔的浩罕和布鲁特追随者多是游牧骑兵。如果张格尔使用了大炮,则极有可能是清军遗留在喀什噶尔等四城中的。俄国学者瓦里汉诺夫写道:“张格尔的军队有二十万人,装备不良,只有几门从中国人那里虏获的火炮和一些骆驼抬枪(Zemburaks)。”⑤Valikhanof, M.Veniukof, etc., trans.by John and Robert Michell, The Russians in Central Asia, p.206.
总之,俄国人之所以宣称英国直接支持张格尔入侵中国,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斜米巴拉金斯克省省志》出版的1900年是英俄中亚“大博弈”的高峰期。俄国基本完成了对中亚各汗国的吞并,正在谋取西藏。英国人在喀什噶尔与俄国明争暗斗,相应加强对阿富汗的控制,筹备入侵拉萨,以防止西藏成为俄国的势力范围。两国在中亚剑拔弩张、互泼污水已成常事。邵英巴耶夫等苏联学者在20世纪50年代撰写的《为正确阐明苏联中亚细亚各民族底历史问题而斗争》因意识形态色彩过强而影响其学术性和客观性。要证实英国资助张格尔叛乱,仍需档案文献等直接证据的支持。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亚洲语言与文化系的汉学教学与研究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汉学(中国学)教学与研究主要集中在亚洲语言与文化系(Dept.of Asi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与东亚系(Dept.of East Asian Studies)。亚洲语言与文化系建立于1947年,其前身是东方语言系(Dept.of Oriental Languages),1984年曾改为东亚语言文化系,2001年改为现名。建系之初,有中国学与日本学两个专业,1967年开始获得博士学位授予权。目前,中国学仍然是本系的支柱专业,在中国语言与文化方向上有从本科到博士的完整培养体系。
目前,该系的中国学方向专职教师有15人,其中有教授、副教授职衔的为6人。其中,白睿文(Michael Berry)教授的研究领域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电影、现代中国的大众文化,并从事文学翻译。著有《痛史:中国现代文学与电影中的创伤》(A History of Pain: Trauma in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Film,2008)、《贾樟柯的家乡三部曲》(Jia Zhangke’s Hometown Trilogy,2009)等,即将出版的是一部关于当代中国电影、文学与大众文化所塑美国形象的专著。史书美(Shu-Mei Shih)教授跨比较文学、亚洲语言与文化、亚裔美国人研究三个系,主要从事跨国别视野中的文化研究。著有《现代的诱惑:书写半殖民地中国的现代主义(1917—1937)》(The Lure of Modern: Writing Modernism in Semicolonial China, 1917—1937,2001)、《可视性与身份:跨越太平洋的中文表达》(Visuality and Identity: Sinophone Articulations across the Pacific,2007)等。此外,本系还有研究中国诗歌与中国思想的陈威(Jack W.Chen)副教授与沙博格(David C.Schaberg)副教授、研究中国电影的纪一新(Robert Chi)副教授、研究汉语语言学的陶红印副教授等。(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