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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自然主义的哲学定位
——自然主义的要义及其分支

2017-01-27尹维坤陈晓平

现代哲学 2017年3期
关键词:经验主义休谟实用主义

尹维坤 陈晓平

试论自然主义的哲学定位
——自然主义的要义及其分支

尹维坤 陈晓平

蒯因从关于自然主义的有关论述出发,探寻“自然主义”的恰当内涵,并给出如下定义:自然主义是实用的经验主义;自然主义的本体论是语境主义多元论;自然主义的认识论是休谟问题域中的认识论。然而,蒯因没有对自然主义做这样的哲学定位,而是在取消分析-综合二分法的基础上进而取消“第一哲学”和认识论,并以此作为自然主义的标志。现在看来,蒯因所说的自然主义转折实际上只是自然主义内部的一个转折,即在自然主义认识论上由积极的转变为消极的。消极的自然主义面临失范和矛盾的困境。

自然主义;本体论;认识论;语境主义;休谟问题

这个题目听上去有些蹊跷。也许有人会立即指出:当代自然主义的领军人物蒯因(W. V. O. Quine)在其《自然化的认识论》这一纲领性文献中*W. V. O. Quine, “Epistemology Naturalized”, in Ontological Relativity and Other Essays, New York and London: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69, pp. 69-90. 中译文参见《蒯因著作集》第2卷,涂纪亮、陈波主编,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400—415页。,已经把哲学看作自然科学的一个章节,自然主义的哲学定位就是把这个位置连同哲学一起取消。此说法可谓一针见血。问题是,蒯因本人实际上并未取消哲学,而且无意把他自己有关自然主义的论著纳入自然科学的行列,事实上那些论著也没有资格纳入自然科学的行列。这种言行不一的现象暴露了蒯因自然主义的内在矛盾。有言道:听其言而观其行。主张取消哲学的自然主义者只是听其言而已,本文的题目是要观其行,目的是要真正确立自然主义的哲学地位,比起蒯因本人来要赋予“自然主义”更为实质的内涵和重要性。

自然主义的“自然”二字可以多种理解。在那些以“自然主义”自居的学者之中呈现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局面,其差异之大甚至不亚于“自然主义”与“反自然主义”之间的情形。因此,我们有必要首先对“自然主义”的涵义加以澄清。为此,一种可行的策略是从倡导者蒯因的有关论述入手,来探寻“自然主义”之要义的线索,然后顺藤摸瓜,得出我们自己的结论。本文的讨论将始于蒯因的另一篇文章,即《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W. V. O. Quine, “The Pragmatists’ Place in Empiricism”, in Pragmatism:It Sources and Prospects, ed. by Mulvaney, R.J. and Zeltner, P.M, University of Sourth Carolina Press, 1981. 中译文参见[美]蒯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李真译,《哲学译丛》1990年第6期,第31—39页。

一、自然主义的要义:实用的经验主义

蒯因的文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比其《自然化的认识论》晚12年发表。在这期间,蒯因对“自然主义”有了更多的思考,因此而有了更多的纠结。比如,此文的第一句话就道出蒯因的心结之一:“我并不清楚作一个实用主义者意味着什么。被称为实用主义者的哲学家们,同那些不被这样称呼的哲学家们以什么方式彼此在看法上更为相近,也是不清楚的。我怀疑‘实用主义’这个词我们也可以不用。”*[美]蒯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李真译,《哲学译丛》1990年第6期,第31页。

蒯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纠结呢?因为在蒯因那里,“实用主义”和“经验主义”总是纠缠在一起的。在其成名作《经验论的两个教条》*[美]蒯因:《经验论的两个教条》,《从逻辑的观点看》,江天骥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19—43页。于1953年发表以后,人们就把他与逻辑经验主义者加以区别,称其为“逻辑实用主义者”;但蒯因却始终坚持说自己是经验主义者,当然他也不否认“实用主义者”的称谓。如此一来,“实用主义”和“经验主义”集蒯因于一身,于是,二者之间的关系对于蒯因便成为一个问题。

在《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这篇文章中,蒯因首先把自己定位于经验主义者,然后与那些被称为“实用主义者”的代表人物如皮尔斯(C. S. Peirce)、詹姆斯(W. James)、杜威(J. Dewey)等人进行比较,试图发现其中的同异之处,进而表明“实用主义在何种程度上支持了经验论的进步;也能够提示在何种程度上实用主义处于正确的轨道,即使它仅仅作为追随者而不是领导者;而且最后也能够提示在何种程度上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美]蒯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李真译,《哲学译丛》1990年第6期,第31页。。

蒯因把经验主义的发展分为五个转折:“第一个是从观念转向语词,第二个是语义的焦点从词项转向语句,第三个是语义的焦点从语句转向语句系统,第四个是方法论上的一元论,即摈弃分析-综合的二元论,第五个是自然主义,即摈弃先于科学的第一哲学的目标。”*同上,第31页。在他看来,这五个转折标示了经验主义是如何带领实用主义沿着正确的轨道向前发展的。这一“正确”方向有一总的趋势,那就是“意义”的意义越来越具体,而且承载意义的语言单位越来越大。具体地说:从观念的意义走向语词的意义,从语词语义扩展到语句语义,从语句语义扩展到语句系统的语义;然后,将语句系统内的两类语句即分析的和综合的加以合并,合并为综合语句;最后又将两类语言系统即哲学的和科学的加以合并,合并为科学语言系统。

坦率地说,笔者看不出,这种单向度的意义合并为什么说是正确的?如果这是正确的方向,那么各门自然科学的界线最终也应取消,从而合并为一个大一统的“科学”。到那时,消亡的就不仅是“第一哲学”和认识论,而且还有自然科学本身。在笔者看来,这种“发展”方向是灾难性的;相应地,如此定位的“自然主义”也是灾难性的。

蒯因承认,说这五个转折代表“正确的”方向,具有他个人的因素,因为“我当然是以我自己的眼光来看待这个轨道的正确性”*同上,第31页。。请注意,除了前两个转折是由别人促成的,后三个转折都是由蒯因自己促成的。蒯因在其力作《经验论的两个教条》中促成了第三个和第四个转折,即他对那“两个教条”给予沉重打击;那两个教条分别是分析-综合二分法和观察语句还原论。

蒯因对逻辑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的批判,在学界引起极大反响。然而在笔者看来,虽然此举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其破坏作用也是不可小看的。事实上,蒯因对他此举的负面作用也多少有所反省。在那本论文集再版时,蒯因在序言中不得不承认:“我认为它的缺点只是强调得太过了。”*[美]蒯因:《从逻辑的观点看》,江天骥等译,“重印版序言”第5页。究竟过分到什么程度,其负面作用和正面作用有多大?对此后面的章节里还会谈及,这里着重讨论蒯因所促成的第五个转折。

第五个转折是经验主义向自然主义的转折。就这个转折而言,蒯因从本体论和认识论两个方面,将实用主义与经验主义做了比较。蒯因谈道:“难道这里没有什么差别吗?差别要在本体论中寻找。对于詹姆斯和我称之为欧洲的唯心主义者来说,实在基本包含在感觉中……另一方面,对于像我这样的自然主义哲学家来说,物理现象,一直到最具假说性的粒子,都是真实的,尽管这种对它们的承认,像所有科学一样,是服从于修正的。”*[美]蒯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李真译,《哲学译丛》1990年第6期,第37页。这里,蒯因指出他与实用主义者的区别主要在于本体论:他属于物理主义者或唯物主义者,而那些实用主义者在不同程度上属于感觉实在论者,亦即感觉现象论者或唯心主义者。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蒯因仍把自己称为“自然主义哲学家”,但其自然主义的显著特征就是要取消哲学,而把哲学并入自然科学。可见,蒯因的“自然主义哲学”大有“圆的方”之意味。

虽然在本体论上蒯因与实用主义者有很大的差别,但在认识论上是基本一致的。蒯因指出:“詹姆斯尽管主张他的唯心主义本体论,杜威尽管持有他的中间的本体论,他们在处理认识论的方式上,却毫不含糊地是自然主义的……他们可以严肃地采用自然主义的、发生学的认识论,就像他们严肃地对待其他科学那样。”*同上,第38页。上文提到,把认识论看作一门自然科学,是蒯因自然主义认识论的显著标志。蒯因之所以把詹姆斯和杜威这些实用主义者看作认识论上的自然主义,是因为他们把认识论看作一门研究认识的发生和进化的自然科学,即经验心理学或认识发生学。蒯因赞赏詹姆斯这一说法:“我们重要的范畴(空间、时间、数)都是由进化而培育的生物学上的变异。”*同上,第38页。这与康德把空间、时间、数等看作“先验范畴”是截然不同的,而康德的先验哲学正是蒯因的自然主义所要取缔的“第一哲学”和“超越的认识论”。

在此,笔者不得不指出蒯因把“自然主义”的要义完全搞错了。他把哲学和认识论加以自然科学化甚至予以取缔,以此作为自然主义的认识论;他只把物理现象看作真实的而否认精神现象的真实性,以此作为自然主义的本体论。其实,这样的认识论和本体论都是很不自然的。“自然”不是哪个人随便规定的,否则就会陷入无意义的“口水之争”。较为恰当的做法是,以“自然”在日常语言中的含义为出发点,逐渐地向哲学“自然而然”地扩展开来。

比如,关于心身问题,金在权(J. Kim)指出,许多自然主义者只把物理主义算作自然主义,而把笛卡尔的心身二元论归入反自然主义(显然,蒯因属于此类)。然而,众所周知,笛卡尔是承认心灵与身体以及其他物体之间具有因果关系的,这正是把心灵放在自然界中;在这个意义上笛卡尔可以算作自然主义者。“如果我们真要从那个时代找出一些关于心灵的超自然主义者(supernaturalists)的典型代表,我们最好提及莱布尼茨及其‘先在和谐’的主张。”*J. Kim, “From Naturalism to Physicalism: Supervenience Redux”, in Proceedings and Addresse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Association, Vol. 85, No. 2 (2011), p. 115.这里,金在权就是从人们的常识出发来界定“自然主义”的。既然笛卡尔的心身二元论符合大多数人的看法即常识,为什么要把他归入反自然主义呢?相比之下,物理主义者坚持把丰富多彩的自然界还原为单调乏味的物理世界,倒是有点反自然主义的味道。当然,作为物理主义者的金在权并不否认自己是自然主义者,但他说那是需要论证的;他本人努力发展的“随附性”(supervenience)理论,就是为了说明“不太自然的”物理主义如何可能成为自然主义的。关于物理主义和自然主义之间的关系,金在权谈道:“我们期望物理主义者都是自然主义者,虽然允许自然主义者不选择物理主义,或者至少并非坚定地站在物理主义一边。物理主义通常与关于世界的还原论观点联系在一起;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承认,一个人可以是一个好的自然主义者,即使他不去拥抱那种关于世界的荒凉的沙漠景观,那种世界景观时常与还原论联系在一起。”*Ibid., pp.109-110.

笔者赞成金在权把自然主义与物理主义加以区分的做法,认为无论是在认识论还是本体论上,蒯因正式给出的“自然主义”的定义都是不妥的。具体地说,蒯因让自然主义的认识论等同于经验心理学,让自然主义的本体论等同于物理主义,这两种做法都是与人们的常识相违的。试想,当一个人觉得他做数学题的方法不对并想改进思路的时候,蒯因的自然化认识论所能给出的建议是:去找神经学专家或经验心理学专家,研究一下你的神经末梢的刺激-反应规律,然后按此改进你的思路。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这个建议,正如一个想要改进烹调技术的人,无需根据各种调料和食材的化学结构来实现。

尽管笔者对蒯因关于“自然主义”的定义不以为然,但还是从蒯因的有关论著中获得一些启发;特别是从《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一文中,笔者看到一条贯穿自然主义的主线,那就是把经验主义、实用主义和自然主义三位一体地结合起来。受此启发,笔者试图给出“自然主义”的新的定义,进而探讨自然主义的本体论和认识论。

何谓自然主义?自然主义就是基于实用主义的经验主义,简称“实用的经验主义”。按照常识,一方面认识的起点是经验,并且知识的可接受性必须经过经验核准,因此认识论中的经验主义最为自然;另一方面,经验是应接不暇的,我们必须选择最为有用的经验作为知识的基础,因此实践论中的实用主义是最为自然的。可见,把“自然主义”定义为“实用的经验主义”不仅符合蒯因的初衷,在学理上也符合认识论和实践论中的常识。

据此定义,蒯因中后期正式地以“自然化认识论”为标志的哲学立场并非真正的自然主义,而是对自然主义的背离。相反,蒯因早期接近于逻辑经验主义者——特别是卡尔纳普——的哲学立场才是真正的自然主义。下文将对此进行论证。

二、自然主义的本体论:语境主义多元论

蒯因在其最后一本专著《从刺激到科学》中*W. V. Quine, From Stimulus to Scienc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中译本参见《蒯因著作集》第6卷,涂纪亮、陈波主编,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549—644页。,以“自然主义”为名专设一节,对其自然主义做了进一步的阐述。其中谈道:“尽管卡尔纳普把他的‘理性重构’的现象主义定向表述为一个实用的选择,而没有形而上学的意味,纽拉特也许把它看作是(我也如此)包括了一种笛卡尔式的心身二元论,假如确实不是精神一元论的话。另一方面,物理主义是唯物主义,除开承认数学的抽象对象之外,是直截了当的一元论。”*[美]蒯因:《从刺激到科学》,《蒯因著作集》第6卷,第565页。这里,蒯因指出了他与卡尔纳普(R. Carnap)在本体论上的区别:他主张物理主义或唯物主义一元论,而卡尔纳普倾向于笛卡尔式的心身二元论,甚至是精神一元论即唯心主义。这一区别类似于蒯因与詹姆斯、杜威等实用主义的区别,并且说卡尔纳普对其本体论立场是出于“实用的选择”。由此可以看出,在蒯因眼里,卡尔纳普作为逻辑经验主义的领军人物,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位实用主义者,因而其立场堪称实用的经验主义。按照我们在上一节给出的定义,卡尔纳普有资格被纳入自然主义者的行列。事实上,蒯因也是这样看的。

蒯因紧接上面那段话之后指出:“卡尔纳普的《世界的逻辑构造》,就是我所想到的自然主义。”*同上,第565页。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卡尔纳普在那本书中所表达的本体论正是蒯因所批评的感觉现象论即唯心主义,所表达的认识论也是蒯因所批评的“凌驾于科学之上的”的逻辑方法论,为何蒯因要把那本书看作自然主义的一个典范呢?况且那本书是卡尔纳普的早期著作(1928年),远在蒯因发起自然主义的转折(1968年)之前。

笔者认为,这是因为自然主义的转折其实不是从蒯因发表《自然化的认识论》才开始的,而是早在哲学发生语言学转向时就开始了。这种转向正是蒯因所说的经验主义的第一个和第二个转折,即从观念意义向语词意义的转折和从语词意义向语句意义的转折。这种语言学转向在逻辑经验主义那里达到一个高潮,卡尔纳普的那本书是这个高潮中的一朵显眼的浪花。正如蒯因在叙述那两个转折时所说的:“主宰着维也纳学派(即逻辑经验主义——引者注)的意义证实理论,关注的是语句的而不是语词的意义和意义性。”*[美]蒯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李真译,《哲学译丛》1990年第6期,第33页。

为什么说哲学的语言学转向也是向自然主义的一次转折呢?因为语言学转向使“意义”从观念外化于语言,从而具有较高程度的公共性、客观性和可操作性,因此具有较高程度的经验性和实用性。既然我们把自然主义定义为实用的经验主义,那么在此意义下,哲学的语言学转向堪称自然主义的转向。

需要指出,哲学的语言学转向不仅发生在蒯因所说的第一和第二个转折,也延续到他所说的第三个转折,即意义的载体由语句转向语句系统。蒯因把第二个转折的结果称为“语境定义理论”,用以取代以前的“语词定义理论”。以前是首先确定语词的意义,然后由语词的意义来确定包含那些语词的语句的意义。与之不同,语境定义是用语句的意义来确定这些语句所共同包含的某个语词的意义,这些语句提供了关于那个语词的语境。如果说第二个转折所产生的是语句语境的意义理论,那么第三个转折所产生的便是语句系统的意义理论。显然,语句系统是一个更大的语境,它决定了其中每一个语句的意义,而不是由语句的意义来决定语句系统的意义。我们不妨把蒯因所说的经验主义的第二个和第三个转折统称为“语境主义转折”。

蒯因对语境主义转折给以极高的评价:“语境定义预示着在语义学中的一场革命:它也许不像天文学中的哥白尼革命那么突然,但作为中心的转变来说却与它相似。”*同上,第32页。应该说,蒯因的这个比喻是恰当的:哥白尼革命是把宇宙的中心由地球改为太阳,语境主义革命是把语言意义的中心由语词改为语境。

语境主义革命的重要成果之一是导致本体论的语言学转向,即我们所说的自然主义的本体论。一个语境决定了其中各个语句的意义,进而决定了其中各个语词的意义。语词的意义包括涵义和指称两个方面,并且在语境确定的情况下涵义决定指称。语词的指称对象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实体”或“本体”,本体论的语言学转向由此而产生。由于语言本体论是相对于语境而言的,而语境是可以转换的,所以语言本体论是相对的和多元的;据此,我们把把自然主义的本体论称之为“语境主义多元论”。与之对照,以往的本体论是超越一切语境的绝对本体论,通常称之为“形而上学本体论”。

本体论的语言学转向有两座丰碑,分别是蒯因早期的文章《论何物存在》和卡尔纳普中后期的文章《经验论、语意学和本体论》。*R. Carnap , “Empiricism, Semantics and Ontology”, in Meaning and Necessity, Univ. of Chicago Press, 1956, pp. 205-221. 中译文参见《逻辑经验主义》上卷,洪谦主编,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82—101页。这两篇文章几乎同时撰写,其本体论观点如出一辙。事实上,蒯因和卡尔纳普在这一时期就本体论问题有过讨论。然而,蒯因心中同时酝酿着对逻辑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的批判,不久便发起他所谓的经验论的第三个特别是第四个转折,其结果是他与卡尔纳普分道扬镳。现在让我们对上面提到的那两篇文章中的本体论做一个比较。

蒯因在《论何物存在》中明确地提出他的本体论观点,即“存在就是约束变项的值”亦即“存在就是论域中的成员”。我们知道,约束变项的值域即论域是相对于一个理论系统或语言系统而言的,不同的理论系统有着不同的论域。这样,何物存在的本体论问题便成为一个语言系统之内的问题,本体论成为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超越任何语言系统的绝对本体论或形而上学本体论是无意义的。在这个意义上,蒯因像逻辑经验主义者一样“拒斥形而上学”。他举例说:“这里我们有两个相互抗衡的概念结构;现象主义的和物理主义的。哪一个应当占优势呢?每一个都有它的优点;每一个都有它自己特殊的简单性。我认为每一个都应当加以发展。的确,每一个都可以说是更基本的,虽然在不同的意义上:一个在认识论上是基本的,另一个在物理学上是基本的。”*[美]蒯因:《论何物存在》,《从逻辑的观点看》,江天骥等译,第17页。在此,蒯因比较了现象主义和物理主义这两种语言系统或“概念结构”,二者对应于两种不同的“本体论承诺”,即现象的本体论和物理的本体论。一般而言,这两种本体论无所谓孰优孰劣,取决于当事人看问题的角度。

一个理论就是一个语境,至少是一个语境的一部分。既然诸多理论或语境是平起平坐的,隶属于它们的诸多论域及相应的本体论也是平起平坐的,这就是语境主义的多元本体论。然而,在实践中我们往往不能同时采用几个不同的理论或处于不同的语境,必须选择其中某一个作为谈话的平台或基础;那么,如何在诸多平行的本体论中选择其中一个呢?对此,蒯因给出的回答是:根据实用的标准。

蒯因说道:“我提出一个明显的标准,根据它来判定一个理论在本体论上作出什么许诺。但实际上要采取什么本体论的问题仍未解决,我所提出的明显的忠告就是宽容和实验精神。”*[美]蒯因:《论何物存在》,《从逻辑的观点看》,江天骥等译,第18页。蒯因所说的“宽容精神”就是不要把不同的本体论看作水火不容的,而把它们仅仅看作不同理论的“本体论承诺”。蒯因所说的“实验精神”就是实用主义,即根据实际需要在多个本体论中进行选择。在实用标准中,蒯因特别强调简单性原则,因为“简单性的规则的确是把感觉材料分配给对象的指导原则。”*同上,第16页。

以上就是蒯因的语言本体论,其要义是:实用主义+语言经验主义,符合我们关于自然主义的定义,即实用的经验主义。可见,我们把蒯因的这一本体论看作自然主义的本体论是言之有理的。事实上,蒯因也常把本体论的相对性看作自然主义本体论的主要特征。*参见[美]蒯因:《本体论的相对性》,涂纪亮、陈波主编:《蒯因著作集》第2卷,第368—399页。不过,这与蒯因在另外的场合把自己冠以“物理主义”或“唯物主义一元论”的做法是相违的。这意味着,蒯因的自然主义本体论是有着内在不协调性的。接下来,我们转而讨论卡尔纳普的语言本体论。

卡尔纳普在《经验论、语意学和本体论》一文中指出:“现在我们必须区别两种存在问题:第一,这个新种类的某些对象在语言框架内部的存在问题;我们称之为内部问题;第二,关于这些对象的系统当作一个整体的存在或实在性问题,叫做外部问题。内部问题和它们的可能答案是借助它们的新的表示式来明确地表述的。答案可以或用纯逻辑的方法或用经验的方法找到,随这个框架是一个逻辑的还是一个事实的构架而定。一个外部问题的性质是有疑问的,还需要周密的考查。”*[美]卡尔纳普:《经验论、语意学和本体论》,《逻辑经验主义》上卷,第83—84页。卡尔纳普所说的内部问题就是对象在语言框架之内的存在问题,也就是蒯因所说的约束变项的值或论域的成员的存在问题。内部问题属于认识论问题,对它的答案可以通过逻辑方法或经验方法来寻找。与之不同,外部问题是关于整个对象系统的存在问题,实际上是关于语言框架是否实在的问题。显然,这个问题是不恰当的,因为语言是工具,选择语言框架所依据的是实用标准,而不是理论标准;前者属于实践论,而后者属于认识论,二者分属不同的哲学范畴。

卡尔纳普说道:“一个关于对象系统的实在性的所谓陈述是一个没有认识内容的伪陈述。的确,在这方面我们必须面对一个重要问题;但它是一个实际问题,不是理论问题;它是关于是否要接受新的语言形式的问题。这个接受不能够被判定为或是真的或是假的,因为它不是一个断定。它只能够被判定为或多或少地便利的、富于成果的、有助于达到语言所预期的目标的。”*同上,第93页。可见,卡尔纳普的本体论与蒯因的本体论是高度吻合的,其内部问题和外部问题的区分对应于蒯因关于一个理论的本体论承诺问题和在多个理论之间加以选择的问题,其要义也是:实用主义+语言经验主义,同属实用的经验主义即自然主义。正因为此,我们说蒯因和卡尔纳普共同提出自然主义的本体论,即语境主义多元论。

然而时过不久,蒯因在其《经验论的两个教条》中却又说:“卡尔纳普、刘易斯等人在选择语言形式、科学结构的问题上采取实用主义立场;但他们的实用主义在分析的和综合的之间的想像的分界线上停止了。我否定这样一条分界线因而赞成一种更彻底的实用主义。”*[美]蒯因:《经验论的两个教条》,《从逻辑的观点看》,第43页。蒯因对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之界线的否定,就是他所说的经验主义的第四个转折。这一转折意味着他对内部问题和外部问题之界线的否定,因为内部问题是通过逻辑和经验的规范来解决的,其中包括对分析和综合的区分;与之不同,外部问题是根据实用的标准来解决的,在那里无需区别分析和综合。一旦取消分析与综合的界线,内部问题也就像外部问题一样仅仅依据实用的准则来处理。正因为此,蒯因说他所持有的实用主义更为彻底。

可惜的是,蒯因这种更为彻底的实用主义是一种极端主义,在很大程度是以摈弃逻辑分析为代价的,因而导致内部问题与外部问题的混淆、理论与实践的混淆,其结果是把诸多的逻辑矛盾引入自然主义的本体论之中,包括语境主义多元论和物理主义一元论之间的冲突。

三、自然主义的认识论:休谟问题域中的认识论

蒯因在其《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一文中把经验主义的发展历程划分为五个转折,这五个转折的起点是休谟的经验主义,即“以上所说就是我所认为的休谟以后的经验主义的五个有意义的进步”*[美]蒯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论中的地位》,李真译,《哲学译丛》1990年第6期,第34页。。我们知道,休谟并不是近代经验主义的开启人,在他之前至少还有洛克和贝克莱。那么,为什么蒯因要把休谟作为回顾近代经验主义发展历程的起点呢?在笔者看来,这是因为休谟提出的归纳合理性问题及其否定性回答,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认识论的发展方向,而蒯因的“自然化认识论”其实就是休谟心理主义和自然主义的延续。

蒯因在其《自然化认识论》中这样谈道:“把认识论的重担交给心理学,在早期是一个作为循环推理而遭否定的步骤。假如认识论家的目标是确立经验科学的基础,那么,在这种确立中利用心理学和别的经验科学,他的意图就落空了。然而,一旦我们不再幻想从观察中推出(deducing)科学时,这种对循环性的顾虑几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我们只是力图去理解观察与科学之间的联系,那么可以适当地建议我们去利用任何可用的信息,包括恰好由我们正在寻求理解它与观察之间有何种关联的科学所提供的信息。”*[美]蒯因:《自然化的认识论》,《蒯因著作集》第2卷,第404—405页。

蒯因这里所说的“认识论家的目标是确立经验科学的基础”是指传统认识论。对于传统认识论来说,如果用经验科学来作经验科学的基础,便是“循环推理”,在逻辑上是不成立的。然而,一旦人们确认“从观察中推出科学”是不可能的,那么“这种对循环性的顾虑几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破桨总比没桨要好”,有缺陷的循环推理总比没有任何推理要好。用经验科学来为经验科学奠定基础,用关于人们认识过程的心理学或神经科学来代替传统认识论,这就是蒯因所倡导的自然化认识论的纲领,也是他所说的经验论的第五个转折。促成此转折的关键是人们认识到“从观察中推出科学”是不可能的,而“从观察中推出科学”的推理,这正是休谟区别于演绎推理的归纳推理,亦即休谟常说的“经验推理”。

著名的“休谟问题”就是关于归纳推理的逻辑合理性问题的。休谟经过一番周密的论证,表明所谓的归纳推理或经验推理是没有逻辑合理性的。休谟指出:“根据经验来的一切推论都是习惯的结果,而不是理性的结果。”*[英]休谟:《人类理解研究》,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42页。他甚至说:“我们和畜类所共有的那种实验的推理,虽是全部生活所依据的,可是它也不是别的,只是在我们内在活动而为我们所不知晓的一种本能或机械的力量。”*同上,第96页。借用现代生理心理学的术语来说,归纳“推理”不过是一切动物都具有的心理本能即条件反射。

正是休谟的论证使蒯因认识到,“从观察中推出科学”是不可能的,从而不介意用经验科学推出经验科学的“循环推理”,把认识论转变为关于人这类动物的“心理本能”的研究,即蒯因所说的经验心理学。由此可见,蒯因所说的经验论的第五个转折与其说是由蒯因发起的,不如说是由休谟发起的,只不过蒯因积极响应休谟而使自然主义得以发展。对此,蒯因也有暗示:“信条(doctrine)的方面,即对自然真理知识的辩护,又如何呢?在这里,休谟绝望了……在信条方面,我并未发现我们今天距休谟离开我们之处前进多远。休谟的困境就是人类的困境。”*[美]蒯因:《自然化的认识论》,《蒯因著作集》第2卷,第402页。

有鉴于此,我们有理由把休谟问题作为自然主义认识论的奠基石,在承认休谟问题之重要性的前提下,围绕休谟问题而展开的各种认识论研究都属于自然主义认识论的范围。于是,我们可以把自然主义认识论定义为“休谟问题域中的认识论”。事实上,在哲学史上,休谟常常被冠以“自然主义”的称号,这与他强调人的心理本能在经验“推理”中的作用有很大关系。

根据这个定义,不仅包括蒯因认识论在内的休谟派认识论属于自然主义认识论,而且相当一部分传统认识论也属于自然主义认识论;例如,以卡尔纳普和莱欣巴赫(H. Reichenbach)为代表的逻辑经验主义。卡尔纳普和莱欣巴赫对休谟问题非常重视,只是不接受休谟的否定性结论,试图对休谟问题给出肯定性回答,即试图为归纳推理的合理性给以逻辑的辩护。为此,他们创立了概率归纳逻辑;可以说,他们后期的工作主要是围绕归纳逻辑展开的。直到今天,逻辑经验主义的这一认识论方向并未终止,正以“贝叶斯方法”的名义在当代科学哲学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我们看到,休谟问题域中的认识论研究是沿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发展的:一是蒯因的自然主义认识论,它以接受休谟问题的否定性答案为前提,将传统认识论转化为经验心理学;另一是卡尔纳普的自然主义认识论,它以拒绝休谟问题的否定性答案为前提,坚持传统认识论对于经验科学的超越性。为了加以区别,我们不妨把前者称为“消极的自然主义认识论”,而把后者称为“积极的自然主义认识论”。

更有甚者,按照我们关于自然主义认识论的定义和划分,被蒯因式自然主义认识论所极力反对的康德哲学,也可纳入积极的自然主义认识论的行列。首先,康德的先验哲学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回答休谟问题而提出来的,因而属于休谟问题域中的认识论;其次,康德试图为休谟问题给出肯定性的答案,其结果就是他那著称于世的《纯粹理性批判》。康德的一段名言是:“休谟的提示在多年以前首先打破了我教条主义的迷梦。”*[德]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庞景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年,第9页。康德这里所说的“休谟的提示”就是指休谟问题。康德评论道:“自从有形而上学以来,对于这一科学的命运来说,它所遭受的没有什么能比休谟所给予的打击更为致命。休谟并没有给这一类知识带来什么光明,不过他却打出来一颗火星……从这个火星是能得出光明来的。”*同上,第5—6页。在康德看来,休谟问题打出来的“火星”就是康德自己的先验哲学。我们还可以说,对于卡尔纳普等逻辑经验主义者来说,休谟问题打出的“火星”就是他们发展起来的概率归纳逻辑以及作为后继者的贝叶斯方法。与之相反,休谟本人对休谟问题的否定性回答则“没有给这一类知识带来什么光明”。在这个意义上,康德和逻辑经验主义的自然主义认识论是积极的,而休谟和蒯因的自然主义认识论则是消极的。

四、结语:蒯因的自然主义的出路

我们从蒯因关于自然主义的有关论述出发,探寻“自然主义”的恰当内涵,并给出如下定义:自然主义是实用的经验主义;自然主义的本体论是语境主义多元论;自然主义的认识论是休谟问题域中的认识论。

蒯因所说的经验主义的五个转折,前三个都涉及哲学的语言学转向。由于语言比观念更具有公共性、客观性和可操作性,因而具有更强的经验性和实用性;这使得经验主义的语言学转向相当于自然主义转向。然而,蒯因没有对自然主义做这样的哲学定位,而是在取消分析-综合二分法的基础上进而取消“第一哲学”和认识论,并以此作为自然主义的标志。现在看来,蒯因所说的自然主义转折实际上只是自然主义内部的一个转折,即转向消极的自然主义认识论。

蒯因的消极的自然主义认识论存在许多不当之处。正如金在权和普特南(H. Putnam)等人指出的,其致命缺陷是取消了认识论必不可少的规范性。*参见J. Kim, “ What is ‘Naturalized Epistemology’?”, 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s, Vol. 2, Epistemology (1988); H. Putnam, “Why Reason Can’t Be Naturalized”, Synthese, 52(1982).由此带来的一个严重后果是不协调性,并在本体论上显示出来,即相对的、多元的语言本体论和绝对的、一元的物理主义本体论之间的冲突。

蒯因本人意识到他的自然化认识论包含着“循环推理”以及某种程度的失范,但是,他在接受关于休谟问题的否定性答案之后便“自甘堕落”了,因为休谟问题已经表明那种“堕落”即“让经验科学作为经验科学的基础”是不可避免的;其结果最终是对哲学和认识论的取消。因此可以说,蒯因的自然主义是消极的。

与之相反,卡尔纳普和康德等人不接受关于休谟问题的否定性答案,试图给出肯定性答案,由此推动了哲学、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向前发展。因此可以说,卡尔纳普和康德等人的自然主义是积极的。

众所周知,以卡尔纳普为代表的逻辑经验主义早已喊出“拒斥形而上学”的口号,而康德哲学恰恰属于形而上学,因此二者似乎是水火不容的。但是,经过仔细分析便可发现,情况并非如此。卡尔纳普拒斥的实际上只是形而上学本体论,即康德所说的“自在之物”;而自在之物在康德那里实际上也是被拒斥的,因为自在之物是“不可知的”。卡尔纳普并不拒绝语言形而上学或语言本体论,而语言的本体也是经验现象的本体,大致相当于康德所说的现象界的实体;这样的本体论也是为康德所接受的。至于康德的先验范畴,它们是为给经验知识提供合理性基础而提出的,其作用是加固经验而不是取代经验,因而它们与自然主义即实用的经验主义并不冲突,并且它与卡尔纳普的语言本体论也是吻合的,即为语言本体论提供合理性基础。

卡尔纳普宣称:“武断地禁止使用某些语言形式,而不通过它们的实际使用中的成功或失败来检验它们,比无效还更坏……让我们给在任何专门的研究领域工作的那些人授与使用看来对他们有用的任何语言表达形式的自由。”*[美]卡尔纳普:《经验论、语意学和本体论》,《逻辑经验主义》上卷,第101页。

康德的先验哲学也是一套语言形式,按照卡尔纳普的说法,对它的接受或拒绝也不应武断地事先给以确定,而需要考察它的使用效果,这是一种实用主义或实践论的考量。前面提到,康德的先验哲学在很大程度上是为解决休谟问题而提出的。卡尔纳普等人开始时试图对休谟问题给出非先验的解决方案,但是没有取得成功,最终不得不转入主观主义的贝叶斯方法。我们知道,主观主义贝叶斯方法的特点之一是引入“先验概率”(prior probability),可见,该方案与先验哲学是脱不了关系的。根据卡尔纳普的标准,康德的先验哲学有其存在的理由,不属于被拒斥的行列。这意味着卡尔纳普和康德的理论在学理上是可以贯通的,并且同属于积极的自然主义。

与之不同,蒯因明确地表明自然主义与先验哲学是“不共戴天”的。蒯因宣称:“在哲学上,我坚持杜威的自然主义……这里,没有先验(a prior)哲学的位置。”*[美]蒯因:《本体论的相对性》,《蒯因著作集》第2卷,第368页然而,在这同一篇文章的结尾处,蒯因却说:“由于其难以捉摸性,由于其不时出现的空虚性(除非相对于一个更宽广的背景),在某种突然相当清楚并且甚是宽容的意义上,真和本体论可以说属于超验的(transcendental)形而上学。”*同上,第399页。可见,蒯因既拒斥又接受先验的或超验的哲学或形而上学,又一次展示了其自然主义的不协调性。可以说,蒯因的消极的自然主义处于失范和矛盾的困境之中。在笔者看来,它摆脱困境的必由之路是:由消极的自然主义转变为积极的自然主义。因为试图取消哲学者必将被哲学扫地出门,因此如果谁想要在哲学中为自然主义保留一席之地,那么他必须放弃对哲学的取消主义态度。

(责任编辑 任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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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维坤,湖南江华人,哲学博士,(广州 510006)华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讲师; 陈晓平,山西昔阳人,哲学博士,(广州 510006)华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现代归纳逻辑的新发展、理论前沿与应用研究”(15ZDB018);“基于虚拟现实的实验研究对实验哲学的超越”(15ZDB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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