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桥，春深花未燃

文◎叶 子

四月的洛阳，兵荒马乱

小美在厨房忙碌。

徐帧要带朋友回来吃饭，她刚刚采购齐全准备做饭。四月的洛阳，小美感觉有些兵荒马乱，到处是人，到处闹哄哄。

水开了，电话又响，徐帧说他带朋友吃烧烤不回来了。小美生气，徐帧就是这样不负责任，她气鼓鼓坐到沙发上。

电话又响，她看都没看接通，“你还有完没完？”对方缄默，小美感觉异样，拿下手机看号码，不认识。她想挂机，“小美。”那边叫。

小美一惊，“小美。”那边的声音明显抑制着激动，声音极轻。

风吹开客厅的窗帘，小美的心也开始一下一下扑打，她问：“是朝阳吗？”

束在花心的是酒醉杨妃

几年前，小美对花粉过敏，每年四月牡丹花开，她都犹如被遗弃般，守着空荡荡的学校。其实她很喜欢牡丹，就是不敢接近。

有一天周末，小美在宿舍洗衣服。张朝阳在楼下叫她，她探头看，张朝阳捧着一束牡丹花，笑吟吟的。

小美发火：“成心不是？”张朝阳摆手，死活要她下楼。张朝阳平时对小美极好，小美没想他会捉弄自己。

一生气，一盆凉水泼下，张朝阳吓的仓皇而逃。

后来在图书室碰见张朝阳，他委屈地解释：“那是我自己做的假花，瞧你吓的。”小美的心里有些温热，张朝阳老家在洛阳郊区，条件不是太好，他发疯似的啃书，一般舍不得浪费时间。

小美在操场等张朝阳，她很想亲眼看看那些手工做的花。

张朝阳气喘吁吁跑来，抱着一束牡丹。

牡丹是几种锦缎搭配，殷殷的红，葱葱的绿，纯粹的黑。裁剪方寸的锦缎，用细细的金丝线裹花边，簇成一朵朵怒放的牡丹，溪水颜色的蓝玉，麦田般的豆绿，饭盒似的玉板白。红彤彤，束在花心的是酒醉杨妃。小美小心翼翼抚摸，心底泛起一丝甜蜜。

张朝阳歪头打量小美，谨慎措词：“小美，你生气时候就是这种红。”小美撅了嘴，使劲看看张朝阳说：“我过敏才是这种红。”

一定答应嫁给他，义无反顾

小美把花放在床头，宿舍的人起哄。小美脸一板，然后忍不住咯咯的笑，很是得意。

张朝阳在小美跟前有点拘谨，小美清楚他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可小美不在乎，她喜欢张朝阳。

他们最亲近的接触，就是偶尔在小树林见面，张朝阳牵小美的手。张朝阳有些紧张，小美的心怦怦乱跳。

小美一直等待张朝阳更进一步的举动，可他始终不敢。小美靠了树，赌气地说：“我是你女朋友吗？”

张朝阳神色黯然：“小美，我现在还是学生。”小美恼了，张朝阳赶紧赔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各方面都不独立，有许多东西不能给你。”

小美气鼓鼓地走掉，张朝阳左右跟随，低低央求。最后小美被逗乐了，她猛地跳起来，在张朝阳额头亲一口，迅速上楼。

徐帧生日，他请大家去家里吃饭。

小美在厨房帮徐妈妈做菜，徐妈妈很是喜欢她，问长问短。刚好徐帧进来，徐妈妈开玩笑：“帧帧，你要是娶了小美多好。”

徐帧顺势拉起小美的手：“嫁给我吧！”徐妈妈用铲子敲徐帧，徐帧嬉皮笑脸地躲藏，小美也乐了，用脚踹他。

大伙喝的天昏地暗，小美让徐妈妈去休息，自己在一旁伺候。

胖子要喝酸汤，小美跑进厨房做。起锅时，右手一歪，滚烫的酸汤倒在手背。小美尖叫，张朝阳冲进来，手忙脚乱，涂老抽，抹蛋清。最后他开了水龙头，让小美把手搁下面，跑出去买药膏。

手背很疼，娇气的小美眼泪都淌出来了。张朝阳气喘吁吁地小心擦药膏。他一边吹气，一边紧张地问：“还疼吗？”

小美突然哭了，她仿佛看见往后的岁月，这个大男孩小心呵护自己的情景，虽然很琐碎，却让小美依恋。如果当时张朝阳开口，小美一定答应嫁给他，义无反顾，永不后悔。

走得很急，影子仿佛在跳

临近实习，学校很乱。

小美和徐帧在同一家公司实习。张朝阳实习的公司档次很高，女老板开一辆宝马，亲自接他过去。

徐帧逗小美：“小心朝阳跑了。”小美摇头，张朝阳可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没有郑重承诺小美什么，可小美能感觉出他对自己的感情。

张朝阳很忙，小美一直没机会和他说话。有一天她碰见张朝阳的妹妹，小姑娘在洛阳城打工，过来找哥哥。

原来张朝阳的奶奶病了，需要钱做手术。看张朝阳妹妹手足无措，小美心疼。张朝阳刚刚实习，哪来许多的钱？

小美问徐帧，徐帧二话没说，上家里拿钱。小美说：“算我借的。”徐帧满不在乎：“以后再说好了。”

没过几天，张朝阳找小美，他送钱还债。小美疑虑，问他从哪里弄的钱？张朝阳闪烁其词，说暂借公司的。

徐帧把钱装进口袋，问小美：“朝阳从哪里搞的钱？”见小美发呆，他赶紧劝，“肯定是公司借他的，别乱想。”

小美不自然地笑笑，埋头工作。

两个月后，小美生日。邻近的同学都跑过来聚会，大家疯狂联欢。

张朝阳的衣着明显改变，他送小美一枚戒指。欢声笑语里，小美突然愣住。黄灿灿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闪烁，小美冒出些念头。

大家起哄，要他们喝交杯酒。小美突然兴致索然，她推说不舒服，躲进洗手间。

临近散场，小美想和张朝阳好好谈谈。刚开口，张朝阳的女老板开车来接，张朝阳看看手表，歉意地对小美说：“我还有事，改天陪你。”

小美目送张朝阳上车，然后掉头就走。

夜风很凉，小美突然很愤慨。她走得急，影子仿佛在跳。行至洛阳桥，徐帧开车追来，他叫小美，小美不理。

徐帧停车，拽住小美说：“朝阳没事，别小心眼儿。”小美发火：“关你什么事？”徐帧微笑，“过去你们两个没少在洛阳桥吹风，你说，朝阳对你怎样？”

小美努力克制，眼泪还是淌了下来。

爱情结束，日子还要过下去

徐帧经不起小美的磨缠，答应陪她监视张朝阳。

小美靠在面包车里，紧张地盯住小区的出口。傍晚，她看到张朝阳坐女老板的车进去，一直没出来。

夜色一点点变暗，又一点点发亮。小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又一点点裂开。晨曦里，张朝阳一脸倦意的出现小区门口，左右张望，去公交站台等车。

小美要求徐帧开车离开，她快崩溃了。

回到公司，小美就病了。徐帧要去质问张朝阳，被小美制止。她勉强笑笑，说自己解决。

从词的产生与创作来看，词本就是配合音乐来演唱的，所以词最早采用长短句的形式编写歌词以配合乐曲，即齐言和杂言两体同时并存。

几天后，小美又去小区门口等。她手里握着那枚戒指，心里起伏不定。或许是个误会，小美安慰自己，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如果张朝阳今晚不在这里留宿，说明他是清白的，一定不怪他。

等到天亮，小美浑身发抖。

张朝阳一下楼就看见小美，裹着他送的绿色大衣，默默望着他。他刚想开口，小美绝望地跑过来，将戒指狠狠甩在他脸上，哭着跑开。

张朝阳想追赶，看见不远处的徐帧，被小美紧紧抱住。

小美一直在等张朝阳的电话。小美在等他解释，等他申辩。可电话一直缄默，忍不住的小美电话打到公司，张朝阳已经辞职了。

小美清楚他是没脸面对自己，哭了几天，也就算了。

后来，徐帧约小美。小美迟疑一会儿，伸手给他。徐帧大大咧咧，小美看出来他一直喜欢自己。

那是年少时光，一个大男孩的心

这一刻，听见张朝阳的声音，小美依然觉得恍惚。

张朝阳走后一年，她才知道当时的真相。原来女老板的父亲瘫痪卧床，张朝阳见报酬丰厚，晚上去做了陪护。

老人脾气暴躁，白天睡觉，晚上闹腾。张朝阳不急不躁，精心照料。他家里经济条件差，需要钱，可矜持的自尊心又不容许他解释，被小美撞破，他只有离开。

在火车站，他一直等小美打电话，等她哭，等她问。可电话一直沉寂，车站熙熙攘攘的旅客推着他挤着他，离开洛阳，离开小美。

小美问：“朝阳吗？”

小美害怕花粉，年年花季都是徐帧陪客人出去转。小美更怕牡丹，她会不由自主想起那满怀的锦缎，花团锦簇，那是年少时光一个略略清贫的大男孩厚重的心。

“小美吗？”张朝阳问。

四月的洛阳兵荒马乱。

小美收拾停当，锁了房门出去。

徐帧买了房子，要和她结婚。小美下楼，转角裁缝店的王阿姨叫她：“小美，你的旗袍做好了，有空过来取。”

夜色四沉，路灯开始一盏盏亮起。

“小美，徐帧托我从山里带的土鸡蛋，有工夫上家取去。”开货车的大李在巷尾喊。

小美走得很快，张朝阳要见她，他说这几年在外面混得不错，想带小美走。小美一听就哭了，徐帧做了科长，整天忙不完的应酬，小美一直有怨气。

路上的游客三三两两，他们手里拿着一朵朵的仿真牡丹，热烈讨论。小美也无比激动，她想起当初，红彤彤的酒醉杨妃。

无法穿越岁月，找回曾经的美

电话响，“乖，吃饭没有？”徐帧醉醺醺的问。小美停步，说：“你又喝醉了？”徐帧嘿嘿傻笑，“我没事，就是想你。”

洛阳桥的水，在哗哗地流淌。小美靠住栏杆，抬头看夜空。

她想起早些年，张朝阳不在的日子，徐帧夜夜开一辆破面包车带自己兜风。如今，他嚷嚷要和自己结婚，他说要为她造一个安乐窝，他需要小美管他。而张朝阳，已经离开很久了。

小美凝视河水，用目光打捞当初溪水颜色的蓝玉，麦田般的豆绿，饭盒似的玉板白。可风声还在，往事不复。

张朝阳打来电话：“小美。”小美的心很轻地疼了疼，她突然怀疑自己的锦衣夜行，是吊念曾经的爱情，还是亵渎。

“我要结婚了，”小美说，“徐帧，”小美补充。

电话里灌进呼呼风声，洛阳四月的风能在一夜间吹开所有牡丹，但是无法穿越岁月，找回张朝阳送小美的花。万紫千红，也只能一春。

小美刚想措词，张朝阳说话了：“好好的，别让他喝醉。”小美努力仰头，无法应声。“我带公司高层过来赏花，后天就走。”

小美说：“保重。”张朝阳笑：“小美，刚才我走到洛阳桥，折回了。”

桥上的灯一盏盏亮起，小美仿佛看见原路返回的张朝阳。她轻轻揩去温热的泪，回头往家的方向走。

小美想，张朝阳也会开始新的爱情，有一个女孩叮嘱他少喝酒，为他央人带土鸡蛋。小美想，其实洛阳的四月最好，春深，花不一定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