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非洲粮食问题预测及对中国的影响
2017-01-25宫景文刘文超
宫景文,刘文超
(1.…国土资源部科技与国际合作司,北京100812;2.…国土资源部信息中心,北京……100812)
非洲作为世界上人口增长最快的大洲,2030年人口预计将达到16亿,占世界人口的比例升至19%。在当前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下,非洲难以建立起自主的粮食生产机制,人口的快速增长将使非洲粮食缺口进一步扩大,而如此大幅的增长将对世界粮食市场乃至全球经济政治局势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非洲缺粮的原因是多元化的,包括自然灾害、土地分配、基础设施建设薄弱等原因,但最核心的影响因素是发达国家操纵国际政治和贸易规则——利用有粮援助和商品粮低价倾销定点清除了较为落后的非洲粮食产能,使非洲国家粮食主权不断丧失。非洲国家为了进口更多的粮食不得不靠输出更多的资源来换取美元,造成资源输出依赖及粮食进口国的财政及国际收支的恶化。久而久之,造成非洲缺粮国既无能源可出口,也无粮食可供糊口的恶劣局面。我国耕地资源的资源禀赋和利用现状决定了我国现阶段粮食供应难以全面自给自足。而非洲粮食问题对中国的影响,首当其冲体现在粮食安全领域。加之,世界经济体系中粮食价格与能源价格呈现强相关性,原油价格很大程度上影响粮食价格。粮食作为一种手段,已成为超级大国向第三世界攫取利润的重要手段,利用粮食援助诱使受援国选边站队,或将对中国形成战略挤压。同时,近年来我在非洲投资高速发展,在非洲利益不断增长,一旦其出现内乱,我国投资将可能化为乌有。因此,非洲的粮食问题直接关系着我国的粮食安全、资源安全和国际战略地位。
为应对非洲缺粮问题对我国经济乃至政治地位的影响,我国目前的措施主要集中在海外租地种粮、直接掌握粮食资源量方面。本文通过对以往政策的总结分析,指出这些应对措施存在基础设施建设成本高、投入产出比低等弊端,进而提出新的解决思路,变“把地引进来”为“让钱走出去”,将新的战略重点放在粮食的货币属性方面,进而掌握粮食资源量的主动权、降低粮食市场波动性。通过争取大宗商品期货市场定价权,利用金融杠杆,掌握市场主动权,保障我国的粮食安全与国际权益。同时,主动布局并积极推动中国粮食企业走出去,进一步扩大与周边国家的粮食流通,将“一带一路”战略、自贸区建设、经济共同体建设相结合,多效并举,提高中国在粮食安全方面、资源安全领域的国际利益和战略地位。
1 人口高速增长带来粮食刚需
1.1 中国与非洲:人口比例倒转
1996年10月,国务院发布了《中国的粮食问题》白皮书,宣布新中国用占世界7%的耕地,养活了占世界22%的人口。此时,非洲人口约7亿,占世界人口的12%。2015年,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比例已下降至不到19%,而非洲增长至12亿,与印度相当,占世界人口的比例提升到近16%。根据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署发布的《2030人口展望》,2030年,非洲人口预计将达16亿,占世界人口比例达19%。而根据2017年1月国务院颁布的《国家人口发展规划(2016~2030年)》,中国人口总量将在2030年前后达到峰值,约14.5亿,占世界人口比例进一步下落至约17%。
与此对应,中国粮食消费总量也应在2030年前后达到顶峰。有学者指出,如果不考虑不同年龄性别人口消费的差异,我国2030 年的粮食消费总量将达峰值;如果考虑人口结构变化的影响,我国粮食消费总量将提前5年左右达到峰值。2040年以后,粮食消费总量将呈现减少的态势。这是本文将2030年定位为时间节点坐标进行研究的意义。
1.2 人口增长快车道,粮食增产慢车道
从世界范围来看,人口-粮食问题最紧迫的地区,从20世纪的广泛分布于亚非拉三大洲,逐渐集中于非洲。
非洲相对其他地区的最大特色是人口的无差别增长。非洲国家,尤其是撒哈拉以南国家,不论经济情况如何,人口增速均处于2%~3.5%之间的快速通道。目前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48个国家中,有22个国家人口年增长率超过3%,非洲的人口动态长期以来具有高出生率、高死亡率的特点,20世纪90年代以后,非洲的人口动态由高出生、高死亡模式向高出生中死亡模式转变,医疗技术的引进和改善大大降低了死亡率,正是死亡率的下降和持续的高出生率导致非洲人口迅速增长。
非洲是世界农业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古罗马时代,埃及是罗马帝国的粮仓。近代以来,随着19世纪末欧洲殖民者完成对非洲的全面瓜分,为了获得更多利益,殖民者开辟了对经济作物的种植,使得非洲一些国家的农业生产单一化,削弱了主粮生产。非洲独立浪潮后,随着人口的迅速增加,以及独立初期的各种农业政策问题,粮食供应不足的情况开始逐渐出现。
目前,非洲粮食产量是40年前的4倍,人口也是40年前的4倍。2016年,非洲粮食产量约1.6亿t。这个数值约为印度(2.7亿t)的六成。40年来,人均粮食产量处在“原地踏步”的状态。2014~2015年度,非洲国家进口粮食约0.6亿t。产量加上进口量,非洲人均粮食占有量约为年220kg,与我国1960年前后粮食最困难时期相仿。2030年,非洲人口将比2016年增长4亿,若按现在的低水平的人均粮食占有量计算,增长的4亿人口需要0.88亿t粮食,即在15年内需要增产62%。以与非洲气候更加类似的热带国家印度相对照,作为一个“绿色革命”实施相对成功的国家,印度在粮食生产增长最快的15年中(1985~2000年),也仅增长了40%,从1.657亿t增长至2.349亿t,可见未来非洲进口粮食量还可能进一步扩大。经合组织—粮农组织2015~2024年农业展望显示,2024年撒哈拉以南非洲粮食进口比例可达近25%。一旦对粮食的需求超过了本洲粮食产量和进口能力的总和,非洲将从风险性缺粮转变为系统性缺粮。
1.3 饥荒的阴影:风险性缺粮
美国第200号国家安全研究备忘录提出,“人口增长对全球政治经济生活最基本的影响之一是人口增长与粮食的关系。当这种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出现短缺的时候,人口、国家资源、环境、生产力和政治经济稳定问题就会交织在一起。”
非洲农业仍处在靠天吃饭的阶段。历史上,旱灾是非洲大饥荒的主要推手。由于基础农田水利设施建设匮乏,自然灾害极易造成粮食减产,在粮食供应本就偏紧的情况下,触发粮食危机。1983~1985年,从非洲北部至南部有34个国家遭受大旱,导致全洲农业大规模受损,粮食产量比1981年几乎下降了28%,1.5亿人受到饥饿威胁。需要注意的是,非洲幅员广阔,有100余种粮食作物,除常见的小麦、玉米、水稻外,还有苔麸、木薯、大蕉、椰枣、薯芋、芭蕉等,另外,还有众多传统部族靠游猎和采集为生,这些未纳入统计数据的食物,改善了非洲人民,特别是农村地区人民的营养状况;但同时一旦遭遇灾害,其脆弱性更加凸显。廉价的非洲主粮替代品以不耐储存的根茎类、果实类食物居多,更容易耗竭。本地食物耗竭导致饥民不得不转向玉米、小麦等商品粮,首先,进一步推高了饥民获取粮食的成本,其次,商品粮的来源多为进口,如果说灾害是隐伏在非洲脖子上的绳索,那么发达国家对非洲的粮食出口就是非洲脚下的凳子。
2 非洲缺粮之源:发达国家操纵规则造成系统性缺粮
非洲缺粮的原因是多元化的,可以从自然灾害、土地分配、基础设施建设薄弱等角度分析;但当代非洲国家的粮食危机之源,莫过于发达国家操纵国际政治和贸易规则,利用有条件的粮食援助和商品粮低价倾销,定点清除了较为落后的非洲粮食产能;而依赖资源能源出口的经济发展模式又限制了非洲的粮食进口支付能力。
2.1 从政府主导的粮食援助到跨国粮商推动的贸易规则:粮食主权的丧失
1954年,美国国会通过《农产品贸易与发展法案》,即“第480号公法”(Public Law 480),授权允许向外国政府销售和捐赠美国食品,从而减少农产品过剩,并刺激外国对于美国农产品的需求。该法案及相关政策延续至20世纪70年代,在1972~1973年的粮食危机后淡出。但直到现在,直接或通过国际机构实施有条件的实物粮食援助仍是美国粮食援助的主要手段,其本质是买一送一的政治施压,受援国需接受其附加的政治条件。
20世纪70年代后,跨国粮商逐渐发展成型,“看不见的手”转向幕后,以WTO规则调整来挤压第三世界国家的粮食主权。粘合国际粮食生产与消费体系的不再是政府推动的援助协议,而是跨国农业综合企业。这些巨头的崛起使得粮食流动的政治意图之外,延伸了利润特性。到21世纪初,全球粮食库存集中在60%的跨国企业(主要是欧美公司)中,主要的6家公司控制了全球的小麦和大米贸易,70%的玉米贸易被位居前三的跨国公司垄断。跨国农业综合企业重塑了全球农产品规则。政府退居幕后,利用制定WTO框架下的农业贸易和投资规则,推行新自由主义,带动了全球粮食生产和消费的私有化。WTO推行的消除资本管制、降低贸易和投资壁垒,其背后目的乃是为跨国公司的全球扩张进一步扫清障碍,加深对第三世界粮食市场的控制程度。
2.2 产能清除恶性循环
粮食产能定点清除首先发生在粮农政策缺乏自主、粮食贸易的保护性壁垒被突破的国家。2010年,对世界10个提供农产品生产支持的主要经济体,政府用包括补贴在内的各种方式,对农业提供生产支持,支持总额达到了2795亿美元,总补贴份额占农场收入的比重达30%,由此产生价格具备高竞争力的粮食产能。
不论进口的形式是无偿粮食援助还是低价商品粮,一旦进口替代建立起来,本地农民就丧失了价格竞争和支付相对高成本的能力。通过贸易规则的挤压,使进口粮食关税水平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发达国家农业补贴的进口粮价必然大大低于本地产粮,本地产能被挤出市场竞争。这种情况不光发生在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非洲国家,日本、韩国等战后美军驻军的发达国家也是如此。即以韩国为例,“二战”后美国在1949~1953年共提供了价值2.2亿美元的物资,其中的24.5%是农产品。随着韩国经济的起飞,粮食援助及优惠购买等政策逐渐取消,但以小麦为主的粮食进口规模不减反增。据韩国农村经济院研究员金泰坤分析,2003年韩国粮食自给率仅为22.4%。
在非洲国家,小农经济遭破坏,农业收入与其他产业(特别是能源资源产业)剪刀差比较大的非洲国家成了低价粮食倾销的靶子,囿于经济发展水平,粮食产能定点清除对社会经济的破坏力更大。价格竞争力的自然选择使得非洲国家要么放弃农业投资,要么投资集中于经济作物,对本地农业造成结构性破坏。成本较低的进口粮食驱逐高成本的本地粮食产能,使得进口依存度提升。因为缺粮,所以进口粮食不能高关税,不敢设配额;因为廉价的进口粮食,国内始终难以发展独立自主的粮食生产体系。这是一个恶性循环。1969年在埃塞俄比亚开展的一项研究表明,每进口1磅(1磅=0.454kg)主粮,当地在后续的两年里产量将减少0.5磅。1970~2000年,发展中国家的农产品出口萎缩,非洲从农产品出口比例为10%降至3%,而同时北方国家的农产品出口则呈现出上升的趋势(由64%上升至71%)。2003年,面向非洲地区国家的小麦产品出口额,在当年法国小麦产品出口总额之中所占比重还曾仅为35%左右,而在2013年,面向非洲地区国家的小麦产品出口额,在当年法国小麦产品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即高达46%之多;10年中法国面向非洲地区国家的小麦产品出口量平均年增长率高达12%。
2.3 发达国家的政策越界影响
一方面是非洲自己的粮食主权难以保障,另一方面发达国家的粮食政策造成的影响却永远能越界伤害到非洲。2007~2008年的世界粮食危机,美国政府“粮食变能源”的政策难辞其咎。2005年起,美国制定了新能源法案,鼓励发展生物燃料,主要是玉米制乙醇。2007年12月,美国总统小布什正式签署了《能源独立和安全法案》(Energy Independence and Security Act 2007),提出了非常激进的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目标“20 in 10”,通过发展生物乙醇,用10年的时间将美国汽油消费降低20%。法案确定了可再生燃料标准(RFS),要求美国可再生燃料(几乎全部是玉米乙醇)生产将从2008年的90亿加仑/年增加到2022年的360亿加仑/年。在该法案引发的生物燃料浪潮中,粮价跳涨,2007年3月到2008年3月,小麦、大豆、大米、玉米价格分别上涨了130%、74%、87%和31%,主要粮食的价格达到近50年来最高水平,在非洲地区,粮食成本飞涨74%。
粮食危机期间,发达国家在全世界提取利润的速度增长更为迅猛。根据粮农组织的估计,世界排名前三大粮商(ADM、嘉吉、邦吉)的利润平均上涨了103%,全球三大种子/农药公司(孟山都、先正达、杜邦)利润同比增长了91%(McMichael P,2009),全球三大化肥企业(加拿大钾肥、美盛、雅苒)利润平均上涨了139%。危机加速了跨国公司成为第三世界的资源压榨机。
2.4 进口粮食支付能力的弱化
目前,无偿粮食援助仅占非洲粮食进口量的约10%。据洛克菲勒基金会估计,非洲大陆每年粮食进口方面的投资达350亿美元。若非洲仍不能尽快解决粮食生产和加工等问题,其粮食进口额将急剧增长,至2025年或将达到1100亿美元/年。
2014年,非洲能源收入约1680亿美元,其中约1/4被用于购买粮食。进口粮食需要的外汇养成缺粮国牢不可破的资源输出依赖。一些人口增长过快的国家,随着在进口粮食之路上越陷越深,不得不出口更多的资源来换取美元,以及将收入更多地投向粮食进口,造成财政及国际收支情况恶化。由于政策制定者既要给民众“发红包”换选票,又被发达国家牵着鼻子走,能源资源出口收入往往倾向于短期化的“开仓放粮”,投入民众即时的粮食需求,而非长期见效的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在到达能源收入与福利发放的平衡点之后,粮食市场的波动迅速转变为福利供给短缺。一俟遭遇国际收支失衡或粮价跳涨,导致进口能力下降,粮食进口国的对外来粮食的支付能力就会瓦解。这种短缺状况既体现在短期的粮荒,也体现在长期的支付能力破产,是几乎不可逆的趋势——当人口膨胀到一定程度,本国人民对能源的需求也迅速增长,此时既无能源可供出口,也无粮食可供糊口。
以埃及为例,埃及在20世纪60~70年代曾是整个阿拉伯世界最重要的国家,而今天的埃及“几乎没有有价值的资源可以出售给世界,几乎赤贫的人民也没有钱从世界购买任何东西。”埃及人口众多,可耕地少,人地矛盾突出,为此埃及政府计划了多个大型的国土综合改造治理计划,比如南部河谷工程、北西奈工程、苏伊士经济特区塞得港开发等。但是这些工程无一不需要巨大的投资和技术支撑,而埃及政府每年的油气收入近年大都投入到民生领域,如进口粮食解决人口膨胀问题,故而计划大多停留在纸面上。20世纪50年代,埃及开始实施食品补贴政策,那时埃及人口仅为1800万,而今天已经超过1亿,随着人口规模的膨胀,2012年时食品补贴一年花费2100亿埃镑(约合245亿美元),占GDP的四分之一。埃及已从油气出口国变成进口国,油气红利被自身的人口增长吞噬。
2.5 粮食问题外溢高风险区域:非洲的上半部分
粮食问题和气候变化、民族冲突交织在一起,粮价的快速上涨能够迅速导致所有问题的集中释放。埃及是一个例子,而非洲人口排名前10的国家,除南非外均位于非洲赤道及以北区域,地理位置集中在撒哈拉沙漠与萨瓦纳草原交界带,文化上处在阿拉伯与黑非洲交界带。索马里青年党、“博科圣地”、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三大极端组织均扎根于此区域。缺乏支付手段的国家,政治局势出现动荡,然而并不能对基本面有所改变。当依靠福利维持的国家秩序演变成寻租工具时,国家能力倒退,原有的宗教、部族冲突矛盾激化,甚至滋生极端化土壤。在埃及,穆兄会的掌权被世俗势力深厚的军方阻止,付出代价巨大。其他国家如何阻击极端化,前景并不明朗。
3 对中国的影响
我国实施全世界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但资源禀赋决定了我国的粮食供应如仅靠国内,仍只能做到主粮保障,离全面保证还有距离。世界粮食形势对中国的影响,正随着进口粮食数量的增长被逐渐放大。
3.1 粮食安全
非洲粮食问题对中国的影响,首当其冲体现在粮食安全领域。2008年的粮食危机事实上是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把粮食变成燃料,全球粮食产量并未大幅度下降,粮商通过炒作短缺预期提高粮价。2030年,增长的4亿非洲人的近1亿t粮食“刚需”,占2016/2017年度全球谷物贸易量的1/4强,对中国的粮食供应安全,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冲击。
2002~2015年,中国的粮食进口量增长了780%。对13亿人口的中国来说,一点点缺口都可能导致对进口的巨大需求,即中国整体粮食收成减少5%,就可能需要全球粮食出口的20%才能满足我们一年的需求。“花钱买不到粮食”的事情历史上并不少见。1973年上半年,世界食品价格上升了50%。美国作为世界头号大豆出口国,竟然颁布禁令禁止大豆出口。除了供应安全,粮价安全问题是更加频繁出现的。当国际粮价高涨时,中国的CPI应声而涨。2010年12月,联合国粮农组织食品价格指数升至创历史新高的214.7点,中国消费价格指数继2010 年同比上涨3.3%后,2011年一季度上涨了5%。期间,粮食价格分别上涨了11.8%和14.9%,成为主要推动力。
3.2 能源资源安全:与粮食联动的能源
中国尚处在粗放型增长阶段,依靠增加资源投入密度获得高速经济增长,对外资源依赖度比美国等发达国家大得多。相比之下,主要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油气依赖正在降低,头号粮食出口国美国依靠近年来的非常规油气大发展,已成为石油出口国,一旦获得机会,可以尽享粮价与能源价格飙升的双重盛宴。
已有的研究证明了粮食价格与能源价格的关联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数据显示,1980~1986年,粮食价格与原油价格的关联性为0.865,而越接近2007年,这一关联系数越大。在2000~2007年期间,粮食价格与原油价格的相关系数高达0.951。粮食价格不受原油价格小幅度浮动的影响,而原油价格发生大幅度且持续性的上升或下降时,会对粮食价格产生巨大影响。原油价格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粮食的价格,从而间接导致了世界粮食危机。
价格问题之外还有供应问题。中国已成世界头号油气进口国,近30%的油气来源是非洲。而主要油气来源国苏丹、安哥拉以及未来的潜在供应国埃塞俄比亚、莫桑比克等,粮食问题都不容乐观。长期来看,需要谨防美国挑唆非洲国家——你同我抢粮,我给你断气。
3.3 国际政治空间的挤压
从近半个世纪的历史来看,在美国对外战略排序中,东欧、中东是美国先后关切的重点,非洲国家与其原宗主国关系更为密切,并非美国国家利益的核心区域,重要性处于末尾。但随着世界力量对比的变化,美国在非洲的存在感近年来已呈现节节上升的趋势。非洲占美国对外援助的份额从2006年的1/4增加到了2012年的近1/3。
曾任美国农业部长的厄尔·布茨曾撰文称:“粮食是一种手段,它在美国外交谈判中是一种武器。”美国作为世界头号农业国,既能利用发达的农业产能在第三世界国家攫取利润,也能反其道而为之,从“二战”后的马歇尔计划,到“480公法”框架下的大规模粮食援助,利用充足的粮食武器为其国际关系开道。想让谁上台,就把粮食给谁。
作为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对外援助的总额远远超于其他国家,其他多边援助组织也大多与美国密切相关。美国的援助从来不是无条件的,其附带政治条款主要为民主化、自由化以及人权等条款,实质上是影响受援国的意识形态和政治倾向,扶植亲美势力。一旦这些国家被掐住粮食脖子,美国即有机会开启新时代的“粮食换和平”,利用粮食援助诱逼受援国选边站队,对中国形成战略挤压。
中国与非洲国家的政治互信,在中非贸易额几乎为0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可以说,中非的政治关系走在经贸关系的前方。近年来,我国在非洲投资及对非洲贸易的高速发展,已引起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国的警惕、敌视,及在人权、环境等各种领域的抹黑。从利比亚撤侨等案可见,我国在非洲利益不断增长的同时,一旦其出现内乱,我国的投资就有可能化为乌有,而西方国家仍可借政权腾挪之际插手摘桃、趁火打劫,可谓一石数鸟。只要非洲仍处于动荡混乱的局面,就很难做到以发展争取自由,从而使得中非政治-经济合作深度难以拓展,使我国在非洲的政治资源供给受损。
4 对策:国家支持,粮商出海
粮食从未与金融属性脱离。历史上,发生饥荒时,粮食实质上承担着货币的功能。当代随着粮食流通渠道越来越从国家控制转向私人贸易,粮食从单纯的货物贸易转向期现一体化,金融属性更加丰富,使得粮价与供需背离,波动性扩大。利用当前世界粮食总体供应过剩的窗口期,抓住粮食的金融属性这个牛鼻子,打通货物贸易和金融运作的链条,是“无痛”解决粮食问题的一个抓手。
4.1 顺应国际潮流,组建粮食国家队,加入全球粮商俱乐部
以往的政策建议往往提出“走出去”海外租地种粮,掌握粮食资源量。直接海外种粮,不仅有前期基础设施建设成本高、投入产出比低的问题,关键是在保障中国国内粮食安全方面并不适用,一俟粮食危机,当事国往往颁布出口禁令,种出的粮食并不能出口运回国内。应将重点放在如何降低粮食市场波动对中国的影响上,让钱“走出去”,而非把地“引进来”。
从国际上看,20世纪70年代之后,发达国家也经历了从政府赤膊上阵转向粮商前台唱戏的转变。粮商的核心在于期货-现货一体化,打破下游贸易商和上游生产商间的行业界限,利用金融支持优势掌控大宗商品贸易,以大宗商品贸易调度自然资源使用。降低供应链成本的同时,锁定末端定价权。
2016年底,中国化工以430亿美元收购了农业科技巨头先正达。与先正达相比,世界领先的“ABCD”(ADM、邦吉、嘉吉、路易达孚)四大粮商,市值并不算大,上市的邦吉和ADM,市值都在100亿~200亿美元之间,但销售收入达千亿美元级别,体量小,撬动的交易额大。与之相比,中国最大的粮商中粮集团未完全上市,旗下3家上市公司,体量已经与“ABCD”类似,但贸易量达不到,据估算可能仅为“ABCD”的一成左右。如能抓住机会通过跨国并购打通出海之路,将对世界粮食市场产生重大影响。当然,从中国化工并购先正达案来看,欧美设置的政策壁垒会使这条路艰难重重。
需要指出的是,粮食流通企业由于在国内市场受政府保护、包办过多,在国外往往折戟沉沙,盖因竞争力不足。出海经营的粮商不能走依赖政治资源、自身竞争力不足的老路,要在国家支持下出海历经风雨。政府间合作是商业合作的“压舱石”而非“先遣队”。
4.2 扩大从周边国家进口
粮食问题首先是政治问题,但也应努力在其成为一个政治问题之前,用经济手段化解。从历史上看,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粮食生产和出口国,美国在每次世界粮食危机中都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制造全球粮食紧张有利于美国实现政治经济利益。故应在传统农业大国美国、加拿大、巴西、阿根廷等之外,分散粮食进口来源地,培育与美国竞争的粮食出口经济体,以摆脱美国领衔的发达国家对全球粮食市场的操纵。
首先是设立“大米防火墙”。2016年中国的大米消费量约为1.51亿t,领先世界。“亚洲粮食”大米的生产与市场均在亚洲,波动周期与小麦、玉米不同。贸易量与产量之比较小。国际市场价格控制较其他商品粮弱。目前大米主要出口国为泰国、越南等东盟国家,既有生产优势,又具备地缘政治优势,应增强同其包括双边和在东盟框架下的农业合作,扶植和发展其大米产业,达到互助共赢。
其次是发展北方超级粮仓。独联体国家已经实现工业化,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是典型的“地多人少”国家,人口趋势掉头向下,对粮食的需求不会大幅度增加。苏东剧变以来,因为体制问题,撂荒大量耕地。近年来掣肘粮食生产的因素逐步消弭后,粮食增产显著。虽受气候影响,产量不稳定,但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前景可期。俄罗斯2016年粮食产量超1亿t、出口3390万t,传统“欧洲粮仓”乌克兰出口达3940万t,这两国占全球商品粮比例近30%。受气候制约,中国进口最多的大豆并不是其优势品种,但可考虑合作发展粗粮、畜产品等,作为我国进口玉米的替代。
周边国家受“ABCD”的影响尚小,还有中国粮商布局的时间窗。为服务一南一北两大粮仓,当前亟需大力加强“一带一路”基础建设、促进互联互通,把国内配套的期货市场和交割仓与自贸区建设结合起来。此外,在结算方式上应扩大与周边国家贸易采用人民币结算,加速双边货币互换,避免美元税。
致谢: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所助理研究员沈晓雷对本文提出了修改意见,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