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学生和“中国地理”

郭雪筠

台湾人在初中后，就会开始学大陆地理。很多人喜欢问，台湾人对大陆的了解如何？本人就先从自己学习大陆地理的惨痛血泪史开始讲起。

台湾初中的地理课程分三阶段：台湾地理、中国地理、世界地理，按照这个顺序授课。

看到这里有人一定会举手发问，中国地理教的“中国”，包含台湾吗？

当然不包含，台湾地理是台湾地理，中国地理包括“台澎金马”以外的所有大陆地区。

台湾地理我还行，但等到初中二年级，教到中国地理时我就想撞墙。那一大片13亿人口的地方，有多少矿产资源和省份名称，谁背得出来！

大陆朋友从小就被教导“台湾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相信多数大陆朋友对台湾是有点概念的。但在台湾的环境里，在我读国小时升初中以前，大陆只会偶尔出现在新闻上。

那时的我们连北京上海都不太认识，“反攻大陆”还是我爸妈成长的年代。到了我们这一代，大陆对我们而言是越来越陌生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到了初二，突然要背山西产煤、鞍山产铁，还要画出秦岭淮河线，三个字——想撞墙！

在我初中那个年代，我对大陆的认知是一片空白上若干问号，大陆人等于火星人，属于不明物种。突然拿出一张画着乱七八糟省市的地图，告诉你“我们今天开始要学习这些地方喔”，而且还要考试！

我们地理老师是一位常去大陆旅游的大姐，还记得她告诉我们的第一个大陆知识是——“有一个老奶奶牌花生糖，又香浓又好吃，以后有同学去大陆可以尝尝。”

第二个知识就是，“以前大陆是一片秋海棠，但外蒙古独立了，所以秋海棠变成老母鸡啰”，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蒙古国”啊！

第三个知识则是，“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后来被纠正，“没有乌拉草了，是人参、貂皮、鹿茸！”（不要问我乌拉草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们当时学大陆地理的方式就是——“某某地产什么什么”的句型。比方说鞍山产铁、山西产煤……这两样是我现在唯一记得的！

至于山西是在哪？山西到底有什么特色？不知道！反正山西产煤就是了！

为了应付考试，我们还会去买复写纸，按在那一块老母鸡地图上，一笔一笔画，然后再填上那些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河北、河南、安徽”……还有什么东北三省，吉林、辽宁、黑龙江……

最讨厌的是考试要画出秦岭淮河线、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还有长白山脉……谁搞得清楚啊！

噢，还要分辨大陆哪里是南方、哪里是北方，分界线在哪……因此，就会出现很多很笨的对话，比方——

“河南是在南方吧？”

“嗯，因为有个南。”

“喔——所以河北在北方吗？”

顺便一提，我初二时一直认为哈尔滨是加拿大某个地名，直到初三时，朋友才告诉我那是在中国大陆。

总之，我读书时的大陆地理学得乱七八糟，因此到大陆后，还闹出一些笑话。

到北京读书后，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我又爱问：“你从哪里来啊？”

“信阳。”

“喔……（语气弱下去，信阳是什么？）”

这样的情形发生数次，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同学说从重庆来。重庆！终于有我知道的地方了！我很兴奋地举手抢答。“重庆！我知道，是四川的！”

“重庆不是四川的，重庆是重庆的！”同学眼里冒火。

我来大陆的第一个收获，就是知道直辖市是北京、天津、重庆、上海。

这学期，我去了山西玩，回来后和一位同校读书的台湾朋友聊天，对方可是台湾优秀学校的学生。“山西好玩吗？”

“当然好玩啊！下次可以去喔！”

“喔——欸，那兵马俑怎么样？”

“……西安，我上学期去过，很不错！”

“上学期？你不是刚玩回来吗？”

……

老兄！“陕西”和“山西”是不一样的！！！

（摘自《台北女孩看大陆》人民文学出版社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