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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锋《长征日记》辨正四则

2017-01-24方海兴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东征吉县军团

□方海兴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萧锋《长征日记》辨正四则

□方海兴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本文通过比对萧向荣、徐永昌日记中的相关记载及其他第一手史料,认为萧锋《长征日记》中关于1936年红军东征的记载有四个错讹之处:其一,红军东征取得第一个大胜仗的时间是“2月26日”而非“2月24日”;其二,红军东征进行的最大的一次战斗的时间是“3月10日”而非“3月11日”;其三,东征红军团以上干部会议召开的时间是“3月13日”而非“3月12日”;其四,东征红军攻克吉县县城是“4月15日”而非“4月17日”。

红军东征;萧锋日记;史实辨正

萧锋的《长征日记》1979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后,曾三度再版(即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2006年版和知识产权出版社2012年版),其影响之大可想而知。该书一直以来被作为中共党史、军史研究的重要资料而广泛使用。但需要指出的是,日记原稿在1945年意外浸水后曾由萧锋妻子贡喜瑞转抄,在此过程中萧锋也对部分日记的内容进行过补充与修订。[1]P235有学者指出,正是由于转抄、补充与修订,导致萧锋日记中存在着不少史实失真的情况。[2]笔者在研读萧锋1936年红军东征期间的日记时亦发现存在此种情况。这些失真之处有些涉及到比较重要的事件,如果不予以指正,会对使用者产生误导,最终会造成研究成果的失真。笔者现据时任红一军团政治部秘书长的萧向荣、山西省政府主席徐永昌关于红军东征的日记*东征期间,萧向荣以日记形式详细记录了红一军团东征的过程,内容以行军、作战、敌我态势、战果统计等为主。《党的文献》2015年第4期根据手稿刊印了萧向荣东征期间的日记。徐永昌日记中记载了大量有关红军东征之役双方交战的情况以及他与阎锡山就多种问题的私下磋商,为研究红军东征提供了原始的文字记录。,以及其他相关的第一手史料,对萧锋日记中的舛误之处予以辨正,不当之处敬请党史军史界方家不吝赐教。

一、红军东征中取得第一个大胜仗的时间是“2月26日”而非“2月24日”

1936年2月26日,红一军团一师、二师、四师与阎锡山王牌军之一,装备精良、行动迅疾、素有“满天飞”之称的晋军独立第二旅周原健部在中阳县关上村展开了一场阻截与反阻截的战斗,最终红军全胜,是为红军东征中的第一个大胜仗。

萧锋《长征日记》在“2月23日”记载:“我团(红一军团一师三团,萧锋时任该团政委,东渡黄河后该团暂归四师指挥——引者注)整夜守在关上镇东山的阵地上,雪下得很大,冷得厉害。但全团战士一心只想杀敌,不怕天寒地冻。午后三时,红四师主力已展开向敌突击。我们眼馋手痒,想去打南山。陈师长(即红四师师长陈光——引者注)叫我们听候命令,并要注意阎匪从北面增援。”[1]P175在“2月24日”记载:“晨,师令我团全力向敌突击,战士们犹如下山猛虎,直扑敌人,激战至黄昏,结束了战斗。我团俘敌四百余人,缴枪四百余支,并缴获敌人一门山炮。”[1]P175

但从萧向荣日记、徐永昌日记及其他第一手史料来看,关上战斗无疑是发生在1936年2月26日。

萧向荣1936年2月23日日记记载:“4D(D是英文“Division”的简称,即“师”。——引者注,下同。)奉命袭占中阳。”[3]2月25日的日记记载:“4D袭占中阳之任务,因敌已觉,未能成功。……下午得报,敌一部进至关上村,军团有进攻该敌而消灭之的任务,连晚出动,明晨拂晓攻击。”[5]26日的日记则记载:“关上敌情:晋敌i2B(即独立第二旅——引者注)由汾阳向中阳前进,其先头第四团昨晚抵关上村宿营,准备于今日向中阳继续前进,刚集合出发时,即与我先头部队接触,敌仓惶占领后面一带山地,与我对抗。我军星夜赶程,一与敌接触,毫无倦容,暂不思吃,陆续进入阵地,作积极的进攻,至傍晚将敌全部击溃,残部乘夜逃跑。”[3]27日的日记又记载:“下午得电,向汾阳追敌之我4D部队,已将逃敌追及,全部消灭,俘八十余人。傍晚,我1D、4D又将汾阳继进之敌i2B及其所率之第三团及第五旅全部打坍,乘夜跟踪追击。”[3]

徐永昌1936年2月26日日记记载:“十时半到绥署,悉匪约五六千进攻隰县,梁静斋方率四营抵该县,令以必守(因四营不足千人)。又约千人进至关上之东南数里,关上有周千之(即周原健——引者注)旅,前部周千之驻弓阳镇。”[4]P376徐永昌27日日记又记载:“关上周旅两营为匪所算,团长不明生死,周已撤至郭家掌。……傍晚情况,……又周旅在郭家掌未能立足即溃下。”[4]P376—377

再看当时红军领导人的电报。1936年2月25日12时,彭德怀、毛泽东电令林彪、聂荣臻:“一军团有消灭关上村周旅之任务,……一军团全部应于本日开始运动,向关上村前进,于明日包围周旅而消灭之。”[5]P20326日19时,林彪致电彭德怀、毛泽东汇报战况:“关上村之敌系独立第二旅两团,自汾阳开来,于昨日黄昏到达关上村及通汾阳路上,……本日一军团于午后二时许开始与敌接触,……于黄昏稍前,始夺取敌之野战阵地。……现关上村尚有敌之一个团固守[大]庙子及工事房屋,我们拟今晚袭取之。”[5]P20627日13时,毛泽东、彭德怀就红一军团攻克关上村情况通报十五军团领导人徐海东、程子华、周士第:“敌独立第二旅一个团进至关上村,另一个团及旅部进至石板上,在关上东二十里处。昨(二十六日)黄昏,我一军团攻克关上村,当将该敌击溃,……石板上之一团不战向汾阳逃窜,我一军团正向汾阳、柳林猛追中。”[5]P212同日18时,林彪、聂荣臻电告二师师长刘亚楼、政委肖华:“昨夜关上偷逃之残敌,系走小路向汾阳退,本日已被我四师在途中完全解决,敌第四团已完全消灭。一、四师于十五时半,在距关上五十里之郭家庄附近独二旅旅部及第三团追上(原文如此,“郭家庄附近”之后应该是缺“将”字。——引者注),此刻正在攻击该敌,入夜可解决该敌。”[5]P213

通过以上足可相互印证的史料完全可以确定,红军东征开始后打的第一个大胜仗关上战斗发生在1936年2月26日。由此可知,萧锋《长征日记》中现在标为“2月23日”、“2月24日”的日记,实际上应是“2月25日”、“2月26日”的日记。

二、红军东征中进行的最大的一次战斗的时间是“3月10日”而非“3月11日”

在萧锋的《长征日记》中,标为“3月11日”的日记记载:“兑玖峪敌人向我军发起总攻击。晨五时,我军开始行动。师首长说,十五军团迂回到兑玖峪右侧,红四师在左侧包围,……经一天激战,消灭敌人三团左右,迫使余敌退到下堡一带。”[1]P177

萧锋日记中提到的这次战斗,其背景和经过大致是这样的。1936年3月8日,中共中央在大麦郊(属山西省交口县)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分析了东渡黄河以来的政治、军事形势,调整东征战役的战略部署,决定集中兵力在兑九峪一带重创晋绥军。3月10日晨,红一、红十五军团主力向进入兑九峪地区的晋绥军发动进攻,激战大半日形成对峙状态。毛泽东、彭德怀遂命令红军撤出战斗,阎锡山也于当晚命令部队撤出兑九峪地区。

兑九峪战斗是红军东征中最大的一次战斗,虽然没有全歼来敌,但也粉碎了阎锡山组织的第一次反击。那么,这次战斗的时间究竟是萧锋日记中所标的“3月11日”,还是“3月10日”?

萧向荣1936年3月10日的日记记载:“今日拂晓,军团与十五军团联合向兑九镇以西之敌人攻击,军团由野鸡桥以北向南打,15K(即十五军团——引者注)由南向北打,……初以为敌仅五六个团,在战斗开始后,始知野鸡桥一带为F(注释指出,F疑为英文“Foe”的简称,即“敌人”。——引者注)66D全部(6R)及68D之201B(2R)又一个炮兵团及i3B的一个团,共10R(即10个团之意,R为英文“Regiment”,即“团”。——引者注)。……计此役敌较顽强抗战,以及施行猛烈的炮击,同时集中最大量的兵力,然终在我英勇的抗日红军面前溃败下去,伤亡及千,俘敌百余人,计损失约两个团,黄昏时退至兑九镇。”[3]

时任红十五军团参谋长的周士第在1936年3月10日的日记中记载:“协同1K进攻兑九峪附近之敌,一时出发,七时到林仲山附近,就开始向林仲山攻击。因为地形不好和敌人太多,本来估计敌人四、五团,但敌人已有十余团了,1K被敌控制于就眼桥附近。故黄昏后,撤回王才南附近宿营。”[6]P294

时在红一军团司令部工作的童小鹏在1936年3月10日的日记中记载:“已开始作战,本来只知敌四个团,打响时突加援队共十四个团,但终于被我完全击溃,敌之损伤连被我俘虏的在两个团以上。这是东征后给阎锡山第一个大的打击,将使阎老西的统治崩溃,虽然未完全把他消灭。”[6]P305

徐永昌在1936年3月10日的日记记载:“杨毅如部姜旅(即杨效欧66师之196旅姜玉贞部。——引者注)等在郭家掌东北与匪激战,匪伤亡近千。在大麦郊东南有三四千之匪纵队正向东南,谋绕杨部侧背。”[4]P383徐永昌在次日的日记又记载:“据毅如报,俘匪三四百,得枪二百余支。匪称自出江西以来未有之大败也。……匪于此五六十里之隘口外,尚占大麦郊、郭家掌不退。论作战其真难能可贵。”[4]P383

再据当时红军领导人的电报来看。毛泽东、彭德怀在3月11日12时给林彪等的电报中指出:“敌三、二纵队杨、李、李三师(即晋绥军第二纵队司令、第66师师长杨效欧,第三纵队司令、第72师师长李生达,第68师师长李服膺。——引者注),昨日被我击溃,向兑九峪方面退走。”[5]P257

通过对比可知,萧锋此则日记无疑存在着日期错讹的情况,标为“3月11日”的日记,实际上应为“3月10日”。

三、东征红军团以上干部会议召开的时间是“3月13日”而非“3月12日”

萧锋《长征日记》中标为“3月12日”的日记记载:“昨晚接师部电话,今早,我和阮副团长骑马赶到军团部驻地郭家峪开会。……聂荣臻政委宣布开会后,毛主席给我们作了关于形势与任务的报告。毛主席说,阎锡山由北向南,蒋介石派十万军队沿黄河北上,想把我们包围起来,国民党反动派不许我们东进抗日,要阻止我们在黄河以西,我们要粉碎他们的‘封锁政策’。阎锡山吹嘘的钢铁山西被我们打进来了。在讲到今后的任务时,毛主席说,为了推动全国抗日高潮的到来,我们要迅速东进,打到同蒲路、汾河流域去,威胁太原,调动敌人。同时,要猛烈扩大红军,扩大革命根据地。……接着,由总政杨尚昆主任作专题报告,谈了如何贯彻毛主席的指示,发动群众,猛烈扩红,正确执行党的政策,协助地方建党、建政、组织游击队等问题。天将黑时,我们骑马赶回驻地。”[1]P178

萧锋日记中讲的“到军团部驻地郭家峪开会”的此次会议即东征红军团以上干部会议。按照萧锋日记的时间,这次会议是在1936年3月12日召开的。但其他史料却指明,会议是在3月13日召开的。

萧向荣在3月13日的日记中记载:“毛主席报告(于宋家庄,团以上军政人员会议)。Ⅰ抗日问题。……Ⅱ 山西作战问题。……战略上我们以少胜多,战役上我们是以多胜少。我们处在内线作战的环境,应把内线圈扩大。因此,我们以一支军外出活动。Ⅲ 抗日先锋军的组织。基本任务是:(1)以战斗胜利扩大红军;(2)创造游击区域。扩红任务:在四个月内扩大至三个军团(3K)”。[3]他在14日日记记载了一军团召开会议传达前日会议精神的情况:“朱主任(即朱瑞,时任红一军团政治部主任。——引者注)在军团团以上政治人员会议的报告。目前政治工作的中心任务:Ⅰ巩固扩大部队。……Ⅱ 扩大红军。……Ⅲ 争取群众。……Ⅳ 巩固部队纪律。”[3]

周士第在3月11日的日记中写到:“由王才南开回双池附近,其目的是将部队隐蔽,拟袭击敌人、K部(即十五军团部——引者注)驻龙坪里。”[6]P2943月12日日记仅记有一句话:“军团部由龙坪里移去双池街上。”[6]P2943月13日的日记则仅有两个字:“不动。”[6]P294周士第11日、12日日记内容显然表明部队是在运动状态中,完全吻合毛泽东、彭德怀11日中午十二时电令精神;13日日记“不动”二字暗含着的信息应该就是本日部队已经部署到位、暂取静以待变之势以及周士第等军团领导人是在出席会议。

再从毛泽东、彭德怀的电报来看。1936年3月11日12时毛泽东、彭德怀致电红一、十五军团领导人林彪、聂荣臻、徐海东、程子华部署次日战斗:“一、一军团以一、四两师及直属队一部由林率领,附十七分队,十五军团以七十五师(缺一团)由徐率领,两军团统归林指挥,明(十二)日进至南北马庄,十三日占领汾县(注释指出:原文如此,似应为汾阳。——引者注)西端马路待命。二、一军团以二师及直属队之一部由聂率领,控制于中阳城、兑九峪、水头之三角地区内,迫退孙纵队(即晋绥军第四纵队孙楚部——引者注),巩固与赤化此地区。三、十五军团以七十八师、八十一师及直属队控制于水头、大麦郊以南地区,由程率领,以主力直迫隰县,引退杨纵队,赤化此地区。四、七十五师之一个团包围石楼城,方面军直属队担任石楼赤化任务不变。五、我们在大麦郊指挥。”[6]P159

这表明,未能全歼晋绥军的兑九峪战斗刚刚结束的3月12日各部队都在紧急运动以击退当面之敌,因此总指挥部决不可能在该日集中全军团以上干部竟日开会。此电还表明,3月12日聂荣臻应该是在率领一军团二师等部执行在中阳城、兑九峪、水头之三角地区内迫退孙楚纵队、巩固与赤化此地区的任务,因此他也不可能现身会场主持会议。

四、东征红军攻克吉县县城的时间是“4月15日”而非“4月17日”

萧锋《长征日记》中标为“4月17日”的日记记载:“午后二时,我团进逼吉县城,守城的是保安团。我团派一个连佯攻,另派一个连配合一团主攻,机枪连在南山向城内射击,掩护主力攻打东城门。午后四时,我军开始总攻击,在密集火力支援下,打了一个小时,全歼该城守敌,活捉伪县长,俘敌四五百人。”[1]P182—183

萧向荣则在4月15日的日记中记载:“晨向吉县前进,宿营于吉县东门外之东关。吉县守城民团二百二十余人,县政府及公安局警察等共百余人,闭城困守,经我1D于下午四时强攻,约一小时,即由东门攻入城,自县长、民团队长以下,全部被俘,计三百余人,枪百余支,子弹、手榴弹亦甚多。”[3]

徐永昌4月15日的日记也记载:“今日剿匪情况:南匪七八千窜吉县、乡宁一带。”[4]P408徐次日的日记则记载:“四时往绥署悉匪已陷吉县。”[5]P408

另据4月15日23时林彪、聂荣臻致毛泽东等人的电报:“今日攻开吉县城。缴枪二百一十余支,手榴弹四百多个。保卫团、稽查队、公安队及县长、保卫团大队长等共三百余人全部俘获。”[5]P342

由此可见,东征中红一军团攻克吉县县城的时间是1936年4月15日。换言之,现今萧锋标为“4月17日”的日记应为“4月15日”的日记。

[1]萧锋.长征日记[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2.

[2]洪小夏.对金门战斗“三不打”的质疑与考证——兼论回忆录的史料价值及其考辨[J].近代史研究,2002(3).

[3]萧向荣.东征琐记(1936年2月3日——5月7日)[J].党的文献,2015(4).

[4]徐永昌日记(第三册)[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1.

[5]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巩固和发展陕甘苏区军事斗争[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9.

[6]中共山西省石楼县委宣传部.红军东征(上)[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7.

(责任编辑:姚金果)

The Four Mistakes in Xiao Feng’sLongMarchDiary

FANG Hai-xing

(School of Marxism,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Shanxi 710119,China)

By comparing Xiao Xiangrong’s and Xu Yongchang’s diaries as well as other primary historical materials,this paper thinks that in Xiao Feng’sLongMarchDiarythere are four mistakes in the recordation of the Red Army’s eastern expedition in 1936.First,the date of the first big victory in the Red Army’s eastern expedition was“February 26”,not“February 24”.Second,the date of the biggest battle of the Red Army’s eastern expedition was“March 10”,not“March 11”.Third,the time of convening the meeting of military officers of battalion or higher levels was“March 13”,not“March 12”.Fourth,the date of the Red Army’s capturing Jixian was“April 15”,not“April 17”.

the eastern expedition of the Red Army;Xiao Feng’s diary;correction of mistakes

2017-06-20

方海兴(1972—),男,陕西横山人,陕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共党史。

D231

A

1674-0599(2017)04-007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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