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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唐五代笔记小说中的医者形象看中医在唐代的发展

2017-01-19侴佳琪兰州城市学院文学院兰州730070

名作欣赏 2017年2期
关键词:医者笔记医疗

⊙侴佳琪[兰州城市学院文学院, 兰州 730070]

⊙曾鹤云[兰州市第四十八中学, 兰州 730030]

从唐五代笔记小说中的医者形象看中医在唐代的发展

⊙侴佳琪[兰州城市学院文学院, 兰州 730070]

⊙曾鹤云[兰州市第四十八中学, 兰州 730030]

唐五代笔记小说中描写的医者形象大约可分为三种——普通医者、巫医和隐医,他们构成了笔记小说反映社会发展以及世态人情的重要内容。根据唐人笔记小说中对医者形象的描述,可以管窥唐代中医学的发展状况。

唐五代笔记小说 医者形象 唐代中医

中医发展至唐五代,对每一类疾病和每一症候的病因、病理、临床表现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因而治疗的针对性更强,也更为有效。《新唐书·方技传》中有许胤宗用黄芪防风汤熏蒸法治愈皇太后之中风;李洞之用针灸助产使长孙皇后生下高宗;秦鸣鹤针刺百会、脑户二穴治愈高宗头风等记载,证明了彼时医药学术和疾病防治的研究比前代更加深入细致。有唐一代,涉及医学的文学作品数量剧增,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唐五代笔记小说。作为不可或缺的一种职业,医者也是笔记小说中出现的重要人物类型。根据笔记小说中对医者形象的描述,可以管窥唐代中医学的发展状况。

一、普通医者——唐代中医诊疗技术发展的主要体现者

《酉阳杂俎》中有《医》一章描写了两个擅长诊脉治病的医生形象。“荆人道士王彦伯,天性善医,尤别脉,断人生死寿夭,百不差一。”郎中柳芳的儿子柳登病入膏肓,名医张方福只“遥见登顶”,便断言长有如此顶骨者不会早夭;又按脉五六息,推断柳登“寿且逾八十”。后来,柳登年至九十而卒,证明了医生的判断。

《北梦琐言》中记载有富商中夜暴亡,迨晓气犹未绝。医工梁新根据患者平日好食竹鸡,推断是由于竹鸡吃半夏导致人的食物中毒,由此可知医生除以脉象判断患者病因外,有时还会使用推理的方法。

外科到隋唐五代时期得到很大发展,在国家的医学管理体制中,已有外科的专门设置,专科医家的成长比前代有所发展,外科医疗技术、手术水平以及理论探索等均有提高。

薛用弱在《集异记》中,叙述了狄仁杰用针进行的一例外科手术,十四五岁的患者鼻端生出大如拳石的疣赘,狄公准确下针,针气所至,赘生物“应手而落。”

从以上三则中可以看到,唐代外科医术已趋向成熟,无论是简单的摘除赘肉,还是危险系数极高的开颅,医生都能够根据病情差异制定出不同的治疗方案,并且游刃有余地解决问题。其中“饮酒数杯”和“乳香酒数升”还显示出酒作为麻醉剂手术中的成功应用,只不过由于手术复杂程度的不同,所用的麻醉剂量也不同。

骨伤科在唐代已从外科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一科。在骨伤科专著《理伤续断方》中,蔺道人记载了骨折脱位的多种整复方法、全身麻醉药方和内服外用的治疗方剂。其中,铜是治疗骨伤最常用的内服药剂。《朝野佥载》中有载“定州人崔务坠马折足,医令取铜末和酒服之,遂痊平。及亡后十余年改葬,视其胫骨折处,有铜末束之”。

此外,医生利用患者心理进行诊治也往往能取得疗效。《北梦琐言》其中一则讲述一位少年得了怪病——眼中常见一小镜子,医工赵卿利用患者嗜脍的心理巧妙布局,不知不觉地对症下药,不使未成年患者产生任何抵触情绪,轻松达到了治疗目的。书中更有一条记载医者治疗心理原因引起的疾病——有妇女误食一虫后,惊疑成疾,医生用药使之吐泻,密遣口风严的仆妇诳其见到吐出小虾蟆,于是“此疾永除”。

二、巫医——中医的梦幻

唐五代笔记小说中的第二类医者形象是巫医,他们除望闻问切外,还要使用道术或巫术驱赶使患者致病的鬼神,这类关乎灵异的诊疗故事在唐代涉医笔记小说里也较为常见。由于唐代尚未实现真正的“医巫分离”,医与巫的关系便呈现平行发展的状态。

唐五代笔记小说里的这些巫医,有的医术来自上天所赐,如《朝野佥载》中天尊为了让人给自己修庙堂,令襄州杨元亮能医病集资;洛州人赵玄景病死后复苏,梦中得木可以治病。有的医生用驱妖杀鬼的方法治病,《宣室志》中记载云朔大旱,病热者千数。天使逐厉鬼后,病皆愈。早在隋唐以前,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就提到温病是“其年岁中有病气兼挟鬼毒相注”而成,号曰疠气,但挟鬼毒。

《宣室志》第十卷有更详细有趣的情节:江陵少尹裴君的爱子得了重病,医药无及。裴君方求道术士,欲用禁咒的方式解除儿子的痛苦。应招而来的高生、王生、道士,都称自己有驱魅术,谴责他者是害人的狐魅,一番相斗后具现狐魅原形。三个所谓的“医生”都是狐狸所变,也是巫医地位悄然变化的一个侧面反映。

《稽神录》中陈寨的故事就不那么有趣了。泉州晋江巫医陈寨为苏勐儿子医狂病,本欲做法取心医治,不料患者心脏意外被狗所食。陈寨便连夜出门杀驿吏取其心纳于病者之腹,“苏遂愈如故”。陈寨对苏子所做的是心脏手术,其过程被夸张到血腥恐怖的程度;若说陈寨换心是为救人,却牺牲了另一个无辜的人,没有仁心的巫者陈寨,已离医者相去甚远了。这也许是随着认识世界方式的改变,人们对巫医逐渐嫌恶、疏远的一个例证。

从上述巫医的小说可以看到,咒禁治疗方法的使用疾病范围是有限的,主要集中在瘟疫、卒中、精神疾病等方面。这些疾病,或是死亡率高,或是难以治愈,或是病因不明,在遇到此类普通治疗手段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古人就求助于超自然力的疗法了。沈既济《任氏传》中记载:“初任氏加宠奴以病,针饵莫减。其母与缅忧之方甚,将征诸巫。”说明了中古时代大多数久病不愈的患者典型的行为轨迹——起初依靠医疗,无效后方转向求助法术。巫术疗法虽仍存在于唐代医疗活动,并有一定的社会影响,但其影响力已不如前朝。民间医巫不分,主流医学家们尽管在处理棘手疾病时偶尔使用非常手段,但更多情况下是排斥迷信的。唐前期著名医者许仁则明确反对将疟疾归结为“疟鬼”的思想,崔知悌也曾批评将骨蒸病归结为鬼神作祟的迷信。他们从科学的角度解释疾病的成因,用事实说话,主张积极采用药物治疗。“夫蒸者是附骨热毒之气,皆是死之端渐,庸医及田野之夫不识热蒸体形状,妄注神祟以相疑惑,蒸盛总变为疳而致死者,不可胜记。”崔氏所言正是巫术对中医发展最消极的影响——错误认知导致患者不能得到及时合理的治疗——无论对医生还是患者而言,这都是咒禁治疗致命的缺陷。所以,从《外台秘要》《千金方》等医学著作中咒禁法的比例来看,咒禁符印疗法在主流医学家们心目中的地位逐渐下降。

其实,在医学发展的最初,医与巫原本是一体,贾谊曰“吾闻古之圣人,不居朝廷,必在卜医之中”也可看作是对巫医崇高地位和神圣职责的一种肯定。从世界各地的医疗发展史来看,人类在原始时期对付疾病的主要手段也都是巫术,早期的医学知识就掌握在巫的手中,以念咒祝祷的方式进行治疗的祝由咒禁在中国古代曾相当受重视,甚至发展到隋唐成为医疗活动中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太医令掌医疗之法。丞为之贰。其属有四,曰:医师、针师、按摩师、禁咒师……咒禁博士掌教咒禁生,以咒禁祓除邪魅之为厉者。”巫与道在疾病观念和医疗方法上有近似性,道与巫都倾向以中邪、触犯禁忌、鬼神遣祟等解释病因,也主张以祭祀符咒等方法疗病;佛教对疾病的看法和疗法也和巫觋有共同点,主张用咒、符、诵经等方式解病。而且,在社会医疗资源匮乏的情况下,部分民众出于无奈选择了由巫者来治疗自己的疾病。于是,医巫并存的情况长期存在于唐人的医疗活动中。

三、隐医——医德的标杆

任何一个时代,医学的发展一定不能回避医德的高下。医德和医术是衡量一个医生最重要的两个因素。在唐五代笔记小说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一类急患者之所急,不以谋利为从医目的的医生——隐医。

说到隐医,熟读唐诗的人首先会想到贾岛的代表诗歌《寻隐者不遇》。在中医学史上,唐代最有名的隐医当属孙思邈。

孙思邈在太白山与钟南山隐居数十年,期间潜心钻研唐以前历代医家的著作,对人体脏腑经脉及“本草对药”等均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他还利用久居山林的自然条件,钻研并整理记载了大量药物识别、采集、炮制、贮存等方面的丰富经验。在常年治疗各种疾病的实践中,他将所学的医学理论与临床实践融会贯通,医疗技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此外,唐代还有名医甄权,于针灸术造诣尤深,兼通药治,李世民曾亲临其家,访以药性及养生之道,授其朝散大夫,并赐寿杖衣物。则天时侍御医韦讯曾为道士,精通医术,古稀之年告老还乡,施药济人,巡医于民间。佛学大师鉴真通晓医学,精通本草,把我国中药知识技术带到了日本,并传授医学。长安出家的蔺道人隐居在江西时,将所写的骨伤科专著《理伤续断方》传给瞽叟后又隐居他处,被人传为仙者。

这些最终选择了远处江湖的医者身怀高明的医术,往往有着高尚的医德。孙思邈的《大医精诚》可以看作是千年前的医生职业道德守则,尽管有些观念带有上天意志、阴阳报施的迷信色彩,但在封建时代用来督促医生履行医德规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隐医何以在唐代如此之多?首先,选择隐居应和医者的工作性质相关。以“药王”孙思邈为例,他在用药方面非常考究,为后世留下不少宝贵经验。一个合格的医生不仅要精通医理,还必须深知药性,不仅要了解药物的性味功效,还要掌握采集炮制方法。要得到地道好药,便不能“因市得药,随便市上雇人捣合”。所以,隐居深山老林,动植物及矿物等可供入药的资源丰富,对于医者来说,是备得好药的最便捷的方式。其次,从唐代历史上这些名医的生平经历可以看出,佛道的发展对医学和医学家产生了重要影响。佛经中若干医学思想和医疗经验,道家的养生学说等曾为唐代医家广泛吸取,佛家的因果报应和道家的长生不老等唯心思想也影响了中医学的理论。秦汉以来,求长生飞仙者前仆后继,唐王朝曾把道教奉为国教,于是出现了不少炼丹家和炼丹著述,其中许多有关制药和化学的知识及技术已相当成熟,炼丹中所得到的化学药物在唐代医药学上得到广泛应用,掌握着丰富的理论与临床经验的医者有时也兼备方士或佛子的身份,他们隐居民间多是由于淡泊功名,在山林更能够享受清修的宁静。

综观唐五代笔记小说中出现的医者形象,可以看到中医理论与临床经验在唐代已发展到一个较高的水平,医与巫这样曾同源并称的两种关系密切的职业开始在人们的观念中逐渐有了高下之分,这种变化非常微妙——和四诊、针灸、手术等事件讲录相比,小说中以禁咒治病的故事显得不那么让人信服。从禁咒被单列一科来看,其实有巫觋被排除于常规医疗之外的感觉,它与针灸、汤药形成互补,共同存在于唐人的医疗活动中。佛道对医学的影响更多涉及医者的世界观与生活方式,“诊”时还偶尔用到佛道方式,“疗”时已很少用经忏符咒手段了。“隐医”的形成是否和这种转变有关,不敢妄下论断,只能做一推测,以期抛砖引玉。

注释

[1]于赓哲.唐代疾病医疗史初探[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2]上海古籍出版社.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3](唐)蔺道人著,胡晓峰整理.仙授理伤续断秘方[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

[4]杨辅仓.中医趣谈[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编 辑: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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