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与《文选》对陆机作品评价的比较
2017-01-19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116000
⊙周 娜［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00］
《文心雕龙》与《文选》对陆机作品评价的比较
⊙周 娜［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00］
《文心雕龙》与《文选》虽对陆机的文章进行了肯定的评价，然二者对其作品选取的目的与标准却不尽相同。通过分析二者对陆机作品不同的评价，可以得见两书各自不同的文学观念与审美标准。
《文心雕龙》《文选》 陆机 文学观念 审美标准
《文心雕龙》是一部带有宗经复古倾向的文学批评著作，重视文学创作的范式与规则，而《文选》是一部带有特定文学审美标准，并体现时代特征的文学选本。基于这两部著作性质的不同，二者对陆机评价的标准亦不相同。《文心雕龙》的评价标准是双向的，褒贬不一，体现出一种严谨的文学批评态度，而《文选》的评价标准则是单向的，所选录的作品皆是萧统所称道褒扬的。为了便于比较，兹列下表：
《文心雕龙》与《文选》对陆机评价对比一览表
一、《文心雕龙》赞扬陆机的作品与《文选》选录情况的比较
刘勰对陆机的大多数作品给予了较高的评价。首先，其在《颂赞》篇中评价《汉高祖功臣颂》云：“陆机积篇，惟《功臣》最显，其褒贬杂居，固末代之讹体也。”刘勰以“义必纯美”为颂的最佳典范规则，《汉高祖功臣颂》虽不完全符合其标准，然作为一篇讹变的颂体文范例，刘勰并没有因此抹杀其文学价值。这说明了刘勰对文章写作的一种宽容。萧统的《文选》亦选录了《汉高祖功臣颂》，但二者选录的目的却不相同。刘勰强调宗经，强调体制的规范，对文章的变体并不是很乐见，之所以选择这篇文章是因为其虽为变体却不失文学性；而萧统的文学观念则是随时变改，只要符合“事出于沉思，义归于翰藻”的标准，同时满足政治统治的需要，皆可以被选录。简言之，萧统选录《汉高祖功臣颂》是出于文风与政治统治的需要。
其次，刘勰在《哀吊》篇中对《吊魏武帝文》的评价很中肯：“陆机之吊魏武，序巧而文繁，降斯以下，未有可称者矣。”刘勰认为《吊魏武帝文》虽吊辞稍过繁杂，但写得精巧，不失为一篇优秀的吊体文。“结遗情之婉娈，何命促而意长。”情深绵渺，感人至深。至于萧统对这篇文章的称颂，其中虽有情感因素，但更多的是其符合萧统文学的审美观念。
对于《文心雕龙》褒扬陆机的文章，萧统大多都是接受的，如《汉高祖功臣颂》《吊魏武帝文》《文赋》等。由此可见二者的一致性，抑或是萧统对于《文心雕龙》的借鉴。
二、《文心雕龙》贬低的陆机作品与《文选》选录情况的比较
南北朝时期，五言诗兴盛，逐渐取代四言诗成为文坛主流。萧统对这一现象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其选录了大量的五言诗便是最好的证明。《文选》共收诗532首，其中五言诗占据绝大比例，共397首之多。又据《梁书·昭明太子传》载：“五言诗之善者，为《文章英华》。”所以萧统选录陆机的五言诗歌作品多达五十八篇。《园葵》便是其中之一。
刘勰对陆机作品的评价几乎都是褒扬的，然在《事类》篇中提到了陆机的《园葵》一诗：“庇足同一智，生理合异端。”刘勰批评陆机将“庇护本根”引为“庇护脚跟”，犯了粗枝大叶的毛病。刘勰论文的一个特点便是褒贬皆有范例，这样便于后世学者参考体悟。而《文选》是一部文学选本，抛却政治目的不谈，其所选录的作品首先是以文学本质的审美形态而存在的。
关于《文赋》，刘勰虽然对其给予了肯定的评价，但同时亦揭露了一些弊端。因此，刘勰的评价是双向的，对于陆机的作品，并非完全肯定，亦会指出其文章的弊病。正如穆克宏先生所指出：“编书不能因为个人的喜爱而放弃选录标准。”由此可见，刘勰批评陆机的《文赋》对文体的讨论过泛，而《文选》则是肯定其价值并选录其中。
三、《文心雕龙》未提及的陆机作品而《文选》选录的作品比较
《文心雕龙》并未过多提及陆机的诗歌作品，将诗歌与乐府分为不同的两类，而《文选》则为了更多地表现出这种文学选本的功能性，故在个体之中往往细分成若干小类，乐府诗为诗歌下的一个分类，且《文选》所选录陆机的作品多为赠答诗、乐府诗歌及拟古诗。从这一点来看，《文选》对陆机的诗歌欣赏程度较高，且种类丰富，不像刘勰那样保守。
除了诗歌作品之外，《文心雕龙·论说》中还提到：“陆机《辨亡》，效过秦而不及，然亦其美矣。”陆机的《辨亡论》虽有不足，但刘勰还是对其给予了较高的评价。而《文选》中除了选录《辨亡论》之外，还选录了一首《文心雕龙》没有提及的《五等诸侯论》。其实，《辨亡论》与《五等诸侯论》主题都是陆机所论关于国家兴衰灭亡之道，其内容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刘勰可能认为《五等诸侯论》不如《辨亡论》值得被作为论说文的范例，因此没有提及，而《文选》却保留了这两篇文章，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在里面。
《文心雕龙》中没有提及的文章，亦是其没有涉及的文体，即《豪士赋序》。这充分说明《文选》在文体分类上更加明确，种类更加复杂，意识也更加强烈。
《文选》选录的陆机辞赋作品，除了《文心雕龙》反复提及的《文赋》之外，还有一首《叹逝赋》，这是《文心雕龙》所未提及的。《叹逝赋》继承了汉末以来抒情小赋的传统，篇幅短小却情真意切，婉曲动人。光阴流逝，人生无常，生命易逝。文人墨客常有感于此而写下感时伤怀之作，而陆机此赋充溢着满满的自悲自悼之情，让人不胜悲凉之至。此文虽未被刘勰提及，但却被《文选》选录，可见萧统对于这种文学抒情意味较为浓厚的作品是比较欣赏的。不仅如此，萧统对赋体文还做了具体的划分，《叹逝赋》便属于“哀伤”一类，说明其对于抒情性辞赋的关注。
四、结论
首先，刘勰在《文心雕龙》中简明扼要地指出了陆机为文的特点，在文才上要求深入，在文辞上力求广博，所以文思虽然巧妙但却不能避免文辞繁多的弊病，其评价标准呈现出一种双向的特点。
其次，《文选》作为一种文学选本，直接体现了萧统的文学观念。陆机作为《文选》中选录数量位居前列的作家之一（《文选》选录陆机作品共三十五篇），从中可以窥见萧统对于陆机的重视。《文选》多选录陆机的赠答诗，与其强调文章要“丽而不浮，典而不雅，文质彬彬”的标准相互印证。所以，《文选》所选的作品多为典雅之作，正如骆鸿凯先生所说《文选》是“崇雅黜靡”，从对陆机诸作的选录情况便可看出萧统的文学审美观念。
综而论之，《文选》与《文心雕龙》对陆机评价的侧重点并不相同，刘勰侧重于对其作品的批评与分析，在肯定的同时亦指出一些写作弊病，保持一种谨慎的文学批评态度，从而为后世确立典范，因此是一种双向评价标准。而《文选》由于其文学选本的性质，本身的评价标准便是单向性的，若没有符合萧统的选文标准，便不被入选。
注释
②萧统：《文选》，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页。
③姚思廉：《梁书》，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67页。
④如穆克宏《文选学三题》（《文学遗产》2015年第1期）文中的论述。
⑤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3067页。
⑥骆鸿凯：《文选学》，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32页。
作 者：
周 娜，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编 辑：
赵 斌 E-mail:94874655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