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的选择

基·卢基场年科+高近

小编推荐：这是一部很“man”的作品，相信喜欢机器的男生们，读后定能会心一笑。虽然它的情节很简单，而且出场人物只有3个 —— 假如那两台性格迥异的电脑也能算“人物”的话，但谁说一部好小说一定要有离奇复杂的情节呢？有一些有趣的人物也很够了—— 假如那台“傲娇”又“腹黑”的电脑也能算“人物”的话。这部作品是不是好小说？小编不知道，不过反正那么“毒舌”那么“心机”的电脑小编是头一次见，你呢？

斯捷夫·布朗金斯把记事本放在飞船主机的操纵台上，以便进行最后的计算。豆大的汗珠在他头上闪闪发亮，简直就像是仪表板上的信号灯一样。

这时操纵台上也有一盏信号灯在不耐烦地闪烁。斯捷夫算得手忙脚乱，他在所得数字下面画上一条粗线，打算再直接口算出这个数的平方，但这个数是3.5389，实在太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在想了一下之后，他只好重新拿起铅笔。

“还得等多久？”打墙壁里不知什么地方传出计算机冷冰冰的金属声。

“马上就好、就好。”斯捷夫嘟嘟嚷嚷地说，“有了，答案是12.5238。”

驾驶舱里一片寂静，斯捷夫坐在椅子上有点忐忑不安。他没信心地问道：“不对吗？”

“对是对的，只是太慢了。我等你等了那么久，飞船差点儿就要从这颗行星旁飞过去了。”

斯捷夫脸上这才露出了类似骄傲的神色。要知道，他是用手工计算出某个子空间里航向的矢量——这完全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啊！但在飞船计算机眼里，此事根本不值一提。

“准备降落！这次可不要再出什么岔子。”电脑吩咐说。

斯捷夫赶忙束紧椅子上的皮带。在这种时刻，他的眉毛总要发痒，那地方是在一年前降落时撞在领航地图架上碰伤的，当时计算机似乎故意没把即将降落的事告诉他……

“我希望降落时超重不要太大，行吗？”他故作轻松地问，一方面却屏息等待着回音。

“那当然，只相当于10倍的重力，不会更大了。”

斯捷夫呻吟了一声。一秒钟后超重开始了，真的只有10倍。按机器的观点来看，的确是不大。

当斯捷夫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时，超重早已过去。荧屏上的数据说明，飞船正停在这颗行星的表面上，飞船派出的探测器已经在周围爬来爬去。

“这是颗什么行星？”斯捷夫用微弱的声音问。他完全不期望得到答案，但这次计算机却不惜降尊纡贵开了口：

“这是BN第315号，是颗年轻的行星。”

“不该上这儿来！”斯捷夫几乎是喊叫了起来，“根本不该！我在7年前来过这里。在这以前……”

“那些事我知道！”金属声里回响着某种可怕的颤音，“你把我的话筒震得都嗡嗡响了！这里，就是你和那堆破烂，那堆废铜烂铁——‘雷神号分手的地方。”

在仪表板内部有什么东西砰砰作响，斯捷夫火速把椅子退到了墙边。

“你抽什么风？”计算机故作惊讶地说，“咳！什么也别说了。算我走运，竟然配上这么一位由于超重就会失去知觉的船长。”

“我不是那么容易失去知觉的……”

“闭嘴！你不但昏了过去，还对每一种声音都心惊肉跳。你只配在那个长满锈斑的铁罐头里飞行，在宇宙里转悠！”

斯捷夫沮丧地闭口不语，现在再也别指望出去散步了。但是计算机看上去情绪甚好。

“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到外面去走走，欣赏欣赏这颗行星……”

电脑的声音中充满了蔑视，它和所有的飞船电脑一样，不喜欢任何行星，情愿呆在宇宙里。

出口舱里连一点儿灯光都没有，但斯捷夫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从衣袋里摸出了手电筒，颇有把握地走向舱门。可灯光马上就亮了。斯捷夫按下打开舱门的按钮，他深信电脑这时的心情极佳。

“用手动开门！要懂得爱护机器。”电脑马上做出了反应。

斯捷夫拿起杠杆，他已经十分习惯这么做了。近年来他的肌肉发达了不少，因为他经常要大汗淋漓地卸空货舱里的全部货物，而机器人照例是从不来帮忙的。

行星上的空气清香醉人，它是如此新鲜和干净，使得斯捷夫竟然咳嗽起来。由于飞船的降落，在一千米半径以内的树丛草皮都已化为灰烬，但即便如此，烟雾也未能掩盖这空气的香味。他所乘的这艘“幻想号”，每次总要在一片大火中降落，好像极其欣赏自己发动机的威力一样。

“喏，干站着做什么？”在他头上传来计算机的喊声，“去吧，去看看周围是些什么。嘿，这就是我的船长……还是位要送交飞行报告的船长。快给我换一位吧！我看，你还是整天睡睡大觉的好……”

“难道我就像你所讲的那样无用吗？”

“这你得去怪火星人开的那家小酒馆！是你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并受到惩罚的。现在你已被托付给我照管，因为计算机系统从来不会说谎和误事。”

斯捷夫靠在擦得晶光锃亮的“幻想号”船身上。电脑说得没错，他是被宇航总局剥夺了基本权，还被迫丢下了“雷神号”，只怪他自己平时喝得太多了。

“喂，我忘带上水壶了，”他猛然想起，“还有手枪。”

“你叫我什么？我是‘喂吗？”

“对不起，我想说的是……”

“没有水壶也能凑合，至于手枪那就更不用提了。”

斯捷夫一言不发，转身大步流星地跨向森林。这里的野兽果然一看见他就四散奔逃，而且他也实在没法拿到手枪。他回首反顾，憎恶地朝二百米开外的“幻想号”突出的炮塔啐了一口。

丛林里的确是空空的。斯捷夫向前走了大约10千米，就完全回忆起这里的地形来了。7年前他曾在这个地区降落过，在山脚的某处，在一个很小的湖岸边，现在他只要沿着山坡爬上去，应该就会立即看见那个地方……

当他走完最后一步时不由得僵住了——在岸边，仍有一个巨大的半球停在支架上。“雷神号！”他低声自语，努力抵御它那不可抗拒的魔力。

这并非是幻象，在飞船的一侧，舱门被打开了，从里面无声地放下了一架短梯。“雷神号”居然在千米之外就听到并识别出了他的声音。

进入舱门以后，斯捷夫反复掂量了在这种情况下唯一可以采取的行动。

“我看到，你一切正常，老伙伴！”他故作轻松地开口说，“噢，你甚至还重新油漆了舱门！”

“您已经走了有二千五百二十一天，船长，在这段时间里有许多事情都是来得及改变的。向您致敬，船长！”

是的，有不少地方起了变化，甚至连“雷神号”电脑的声音也变得更动听更响亮了。至于舱内的情况那就更甭提了，一切焕然一新，到处是陌生的设备。在驾驶舱的一角有两个计算机控制的机器人修理工，正在安装空间通信联系设备的面板。在驾驶座椅旁边还有一个闪闪发光的超重力补偿器的圆球。

“这一切都是打哪儿来的，‘雷神号？”大为震惊的斯捷夫嚷道。

“根据已有的资料，我组装起来的。”

“但是这要消耗极大的能量！”

“在8千米深的地下我发现了一个铀矿并开采了它。”

“可这还得要有仪器！”

“用手边的材料凑合呗。”

“嚯！老伙伴……几乎7年了……”斯捷夫顾盼周围，“而我，你知道……当时不得不应召回去，后来又总是有事……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您降落的时候，我全都看见了。”

斯捷夫望了一下顶棚上闪着亮光的了望镜头，下面的门面话再也说不下去了。舱内被沉闷所冻结，时间在分分秒秒流逝……

“我现在有了另一艘飞船，老伙计。”最后斯捷夫挤出这么一句话，“我是它的船长。”

依然是沉默，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

“您在什么地方用午餐，船长？”“雷神号”换了个话题。

斯捷夫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香了。他的食欲极其旺盛，因为“幻想号”认为食品仅仅是人的某种奢侈需要，不应该过多地迁就。现在，当机器人服务员在斯捷夫周围忙乎时，他有种想法在慢慢酝酿成熟。

最后，午餐用完，斯捷夫站起身去考察整艘飞船，其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带着奇怪的笑容回到了驾驶舱，坐在舒适的座椅上。

“‘雷神号！”他开口说，“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飞行吗？”

“我记得一切。”

“我那时候的样子……身体那么匀称伟岸，简直和太阳神阿波罗一样，真是威风凛凛。宇宙是那么渺小，而你又是当时世上最好的飞船……还记得吗？从地球到天蝎座α星，再到喀喇黎星球，多么壮丽的直航飞行……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在话下。你还记得吗？”

“记得，船长。”

“要是……再试一下如何？索性出走到远离这个宇宙的另一世界去，来证明我们还大有用武之地？”

“我的发动机是好的，随时准备起飞，船长。”

在面板上一个接着一个地亮起了起飞前检测信号的小灯。

“你的远距离作战和防护系统相当薄弱，‘雷神号。”

“像我这种等级的飞船不是为了战斗而设计的。”

“我知道……”

斯捷夫在想，豁出来一试如何？但谁知道“幻想号”在发现近旁有飞船腾空而起时会怎样反应呢？它不一定知道里面有人，而它的预警系统肯定会下令射击不听劝阻的不明飞行物，那样就糟了。

斯捷夫为此犹豫不决，最后他不情愿地离开了座椅。

“我得回去拿点东西，等我一两个小时。”

在出口舱里他仔细挑选了一把中子手枪，并将手枪塞进了腰间。

在“幻想号”周围蠕动着十几个铁乌龟形状的东西，有些在钻土打洞，另一些则张开定向天线，在原地悠然打转。斯捷夫不慌不忙地穿过它们，登上舷梯。门依然关着，斯捷夫好几次按下按钮，但毫无反应。他拔出手枪一阵射击，钛制的舱门出现一个大洞。机器人修理工迎面急急扑来，从天花板上传来了电脑的声音：

“你怎么啦？想胡作非为吗？你的手枪是打哪儿来的？”

修理工向他挥起两条长长的机器胳膊。又是一阵猛射，修理工瞬间成为了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只有一只橡皮轮子还在飞转。

于是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斯捷夫吹着口哨，盯着角落里的摄像机，走向了电梯。

“把武器扔掉，”电脑不大有把握地说，“不然我马上要采取措施……”

扬声器挨了一束中子射线，立刻哑巴了，斯捷夫从容不迫地登上了驾驶舱——在这之前电梯曾两次颠簸摇晃，但并不能阻止斯捷夫——最后，他稳坐在操纵台前，微笑着开口说：

“你打算怎么办？不行了，朋友，你想耍卑劣的把戏已经来不及了。”

“我要报告上级……”电脑突然低声说，“你这是对电子智能生物的残酷杀害……”

“请便，”斯捷夫宽宏大量地同意了，“而在这以前，我得给你来点儿真格的。现在……”

他俯向操纵台，把电脑内存的电压降低了一半，电脑吱吱地叫了起来。

“头痛了吗？”斯捷夫体贴地说，“忍一下吧。我也许会就这样扔下你……让你在这儿生上几十年的锈……”

“你不该那样做，真不该！”

……

最终，从壁洞里出来了一个机器人服务员，斯捷夫已经有5年没见到它了。在它手中的托盘上，高脚酒杯闪耀着五彩的晶辉。

“您喜爱的鸡尾酒，船长。”

“看来，你总算明白了形势。”斯捷夫说着，拿起了酒杯。“收拾好我的东西。”他命令。

“您要走，船长？”“幻想号”张惶失措，惊叫起来。

斯捷夫在这瞬间犹豫了，他环顾自己早已熟悉的驾驶舱，如果这电脑能改邪归正的话……

“你让我受够了。”他坦白地承认说。

“船长！请您原谅！”

斯捷夫笑了起来，“幻想号”开始起飞。白色的闪电划破了长空，随后飞船就缩成天际的一个光辉夺目的小点。

在林边一直注视着起飞的“雷神号”没有任何动静，后来它的马达轻轻地啪的一响，远距离摄像机的镜头重新转回过来，于是一切又归于沉寂。

……斯捷夫慢慢苏醒过来，感到胸腹处疼痛难忍，他猛然意识到：“幻想号”是否故伎重演了？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手枪，手枪在哪儿呢？它刚才还在这里的。

放在操纵台上的手枪已经踪影全无。

“喂，你不能把超重开得小一点儿吗？”斯捷夫说，他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又开始颤抖，他只发现自己连行动都已失去了自由。

“你管我叫什么？”飞船马上回击说，同时从供应饮料的龙头里冲出一股热水，直喷斯捷夫的面庞。

现在，除了回去等候发落，还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