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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延滨 把生活过成诗

2017-01-17余玮

中华儿女 2016年24期
关键词:普希金新诗杂文

余玮

这位诗歌界公认的“常青树”,曾是中国诗坛的“大管家”。诗意,于他不只是一种爱好与追求,更是一种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态、恬淡悠然的情怀,一种从容、淡定、豁达的人生态度。

一杯茶,一缕阳光,一本诗集。无需过多的奢华,诗人叶延滨的生活充实而怡然。

一个人写不写诗是其次的,重要的是要有诗意的生活。一本书,一杯茶,闲看庭前花开花谢。恬淡而悠然的生活,绘就一阕诗意、浪漫的人生。奔七秩之岁的人了,叶延滨豪情犹在,激情依旧。那些被岁月沉淀的记忆,于他是故事,更是诗。

青春撞上了诗歌

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叶延滨正在四川省西昌地委宣传部新闻报道组工作。被埋在心底的大学梦复苏了,他想报名参加高考,但组织上因为舍不得放他走而不同意。次年,叶延滨在上班的路上被路边砍伐的树干砸伤,浑身血肉模糊,所幸仅伤及皮肉。医生大笔一挥,开了一个月的病假。这样叶延滨有了带伤复习功课的机会,以30岁的“高龄”名正言顺进了考场。后来,他笑称自己是被一颗树给砸进大学里面的。

那年的高考,叶延滨取得了全地区文科状元的好成绩,但语文单科成绩才69分。他不服气,申请查卷,才发现原来是一道很简单的缩写题因为他的自信连字数都没数导致超了十几个字而每超一字扣一分。他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录取,于是他把这几年发表的诗作剪报给地区招生办送去。结果如愿以偿,一进入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文艺编辑专业学习,全系都知道了他是一位诗人。大学期间,收发室小黑板上常有“叶延滨”3个字,这成了同学敲竹竿的充要条件。

上世纪80年代是中国的春天,更是诗歌和艺术的春天。1980年七八月间,有一群人为诗而聚会,这就是《诗刊》“青年诗作者创作学习会”,也就是后被称为的“第一届青春诗会”,与会的叶延滨则谓之“青春的聚会”与“青春的节日”。“‘青春诗会最主要的内容就是请文坛的著名作家诗人给‘青年作者讲课。不像今天能写几句诗就自称诗人甚至‘著名,与会的青年诗人有的当时名气已经很大了,但还是认真地被界定为‘青年作者。名家与新人、文学界的领导与青年写作者坐在一起,平等交流也不乏交锋。参加学习会的青年诗人多数就住在编辑部的院内,少数家就在北京的人还‘走读。小平房,木板床,八月暑天吱吱叫的夏蝉,都让人怀念。吃饭是在旁边的京剧团食堂搭伙,买饭票和剧团的人一起排队打饭。生活简单,同时也就像一个单位的人,领导、编辑和学员,共同生活了一个月,这是上世纪80年代最可喜也最典型的文学氛围。”

青春诗会上,叶延滨交的作业,就是他的成名作《干妈》。当时,叶延滨的创作情绪是饱满的、按捺不住的、急于要用笔表达出他内心里积淀的真情。就写一写干妈吧,那瘦小的、豁了牙的干妈,那急性子、热心肠的干妈,那扭着小脚在风雪中走了30里只为给他买盏能照亮书本的煤油灯的干妈。“在我们今天的时代和社会中找到自己的座标点,在纷繁复杂的感情世界里找到与人民的相通点,在源远流长的艺术长河中找到自己的探索点。三点决定一个平面,我的诗就放在这个平面上。”叶延滨的“三点一面论”名言与艺术观就诞生在这次诗人的发言中,指导着他日后的诗歌创作走向。

诗会的成果在《诗刊》1980年10月“青春诗会专号”上推出,轰动诗坛,为新时期中国诗坛揭开了青春篇章。“我在这一期《诗刊》上发表的是《干妈》,写的是我插队中与一位农村老大娘共同生活的感情经历,这首当时标为叙事组诗的作品,第二年获中国作家协会优秀诗歌奖。不久我又被吸收为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出过一本书。应该说,发表这首诗之后,我被诗坛承认。”有学者称,《干妈》是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的现代版,可谓新诗的经典。

给读者“更咸的盐”

普希金是叶延滨的文学偶像。早在少年时期,叶延滨就读过他的童话诗《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因这首诗永远记住了普希金的大名。“一生不知读了多少书,能记得的真的不多,但普希金的几本书,我不知为什么真的记住了。我写诗多年,尊敬和崇拜普希金发自内心。”在军马场当仓库保管员期间,他第一次用诗的形式便是改写普希金的诗体小说《欧根·奥涅金》,获得知青的满堂彩。这时,他很得意,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写诗。他的想像、他的热情一股脑地变成了笔下的诗行。在俄罗斯圣彼得堡访问期间,叶延滨曾专程拜谒过普希金最后的居所。院内正中有一座普希金的立身雕像,右手张开着,左手拿着他的礼帽,十分潇洒,头微昂着,似乎在朗诵着自己的诗歌。近距离感受普希金,叶延滨倍感亲切。他也更加理解了,俄罗斯民族为何给予普希金如此崇高的荣誉,尊之为“俄罗斯文学之父”、“俄罗斯诗歌的太阳”。

“我在上小学的时候,迷上了集邮。我的艺术启蒙大概就开始于那张飞天邮票,那时没有这么多彩印,只是单色,但也许正是因为单色,才将飞天的美丽勾勒得清晰动人。也许那张邮票就是命运给我的请柬,也许这只是我个人的一次误读。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无论多么卑微,都可能找到飞翔的自我,而艺术,就是最现实的可能,每一个热爱艺术的人,他每一次新的创作,都是一次飞天……”这么多年来,叶延滨一直在不间断地写,不间断地发表,与时代同步,表达出人生中的喜怒哀乐。

作家石英说,叶延滨写的虽是自由体新诗,但他是在据有丰厚传统文学尤其是古典诗词与中国民间文学元素的基础上,较完备地实现了与现代中外新诗的相谐对接。

叶延滨在主编《诗刊》时,就比较注意更多地接纳古体诗歌,形成新诗老诗互相学习,共同发展的态势。“过去是长期以来,新诗作者对旧诗不屑一顾,旧体诗作者老是讲对新诗看不懂。我看就是互相关系没摆正造成的。好的新诗,真正中国气派的诗歌,其体内都流淌着传统诗歌的血脉。就像爷孙和父子,不可能没有血缘关系。当代新诗创作出了不少大家,他们非但不排斥古体诗,而且都从古体诗词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

叶延滨的诗歌,其实是共和国改革开放激流翻滚的编年史。1980年代初,他的大量诗作表现的是陕北农村的生活场景以及自己在过去年代中的生活体验,同时又以城市变革为背景,创作了大量的都市抒情诗,在艺术手法上倾向于现实主义。随后,大量吸收欧美诗歌中的表现方法,运用诗剧、电影蒙太奇以及荒诞变形等等手法,表现自己或自己这一代的心路历程。再之后,他在诗歌创作上转向写一些更具个体生命体验和东方民族心理和追求的短诗。叶延滨曾以树的困惑来描绘自己不可摆脱的窘迫:根扎进了传统的土壤,越扎越深,而枝叶却以叛逆的姿态向天空伸展,展示一个飞翔的梦境。“我不是一个时髦的现代派诗人,说实话我对那种追风赶潮的艺术流派所衬托的这块土地的古老浑厚感到惊讶。”

趣在言外,味在笔外,诗在诗外,留给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回味空间。诗评家吕进说,“叶延滨的诗从来这样,不糟蹋汉语,明快、朴素,但又含蓄,他的诗给我的印象是遵从‘隐的民族诗歌美学的诗,他给读者的始终是‘更咸的盐。”

诗是时代的胎记、心灵的底片,是社会的末梢神经。叶延滨感受诗的体温,坚守着高贵的诗魂,敬畏诗的圣洁。中国作协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期间,叶延滨与夫人杨泥以饱满的热情参加,与同行们积极交流创作心得。会议中,叶延滨与诗友们分析着诗坛现象,认为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坚持走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创作道路,诗人应坚守高品质,鼓励文本创新与实践,要努力创作出更多群众喜闻乐见的精品力作,不辜负时代、历史、党和人民群众的重托。

跨界多栖的诗家

身为诗人,叶延滨对这个头衔的解读是:个体价值和情感价值的承载者。叶延滨说,现在诗人平民化,但并没有失去价值。“小说改编成影视剧后,因为符合了大众的审美,所以拥有大量读者。诗歌比较个体化,看上去很弱小,但它坚守个体价值。诗歌证明个体是需要被承认的,它捍卫着个人的尊严,一个诗人哪怕只有一个读者,他也是有价值的。”

在快餐文化充斥的现在,很多人说中国诗歌正在边缘化,甚至有人说,诗歌正在消亡。对此,叶延滨强调:“诗歌是一种文学艺术,关乎人的内心世界,关乎个人价值,承认诗歌的独特性在于每个人有自己的独特情感方式、个人价值。在流行文化中,就是要达成一种集团化生产的大众口味的文化产品,它是一种符号化的统一审美趣味,我们这个社会都完全时尚化了,统一化了,格式化了,这个社会将缺少生气和创造力,中国从有文化以来就有诗歌,诗歌从来没有成为全民消费的文化,诗歌的生命力在于,它虽然不是处于今天消费文化的中心,但它是延续人类精神的链条,诗歌消灭了,我们的精神情感也就中断了。文化与经济发展的关系,诗歌是弱势,要进行调整,要倡导对诗歌的尊重,倡导对诗歌的敬畏之心,然后让下一代受到更好的诗歌教育。”

笔耕不辍的叶延滨在诗歌创作的同时,客串撰写了大量有特色的随笔、杂文、散文、评论、小说、歌词等。一行行文字里,看得出他极其睿敏的悟性、涉猎广阔的社会生活和相当厚实的知识积累。一个在诗歌方面有很深造诣的作家,他的思想触角和艺术素质不可能不“流注”到文学的其他领域,叶延滨的创作实践正是如此。他的散文,是另一种形式的诗。前不久,叶延滨应邀到湖北赤壁采风。“赤壁是有诗意的地方,出过不少著名诗人,有我们《诗刊》的前主编邹荻帆,有当年响当当的军旅诗人叶文福,有乡土诗写得很好的饶庆年,一个地方出这么多有影响力诗人难得!”这里的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一锨粘土都深深地吸引着他,成就了他的散文佳作《赤壁三绝》。他看到的不只是风景,更多的是人文、历史和情怀。那摩岩石刻、那茶道古街、那陆水大坝,牵引着这位诗家的悠悠情思与历史追问。

曾有人说,叶延滨的诗透着杂文的风骨,杂文也常有诗的意象、诗的气质。对此,他坦陈:“诗与杂文是我的两手,让我感动的,美好的,常常笔下成了诗;让我愤慨的,丑陋的,不吐不快的,常常笔下是杂文。美中有瑕,诗中也就有讽有谐。吐出心中块垒,人生一大快事,文章自然也神采飞扬。杂文没有风骨不可立身,杂文没有情致也难成美文。”他认为,写诗更多的是内心的表达,大概与情致相关,写杂文更多的是对社会的关注,大概与风骨相关,两者加起来,对他而言就是“书生意气”。

“好茶,沸水中无声的舞者/修炼到如此/春秋一世、生死一回/不就是该发芽就发芽/该涅磐时就赴汤蹈火不变色吗?”叶延滨在《在天姥山重阳宫逍遥楼品茗》一诗中如此写道。茶道人生,杯水感悟!记者似乎看到有人问叶先生人生到底是什么,他指着桌上的一杯茶水,淡淡地说:“也许这就是人生吧。”一杯茶水,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慢慢体会才发现生活就是这样。

斜躺卧椅上,任阳光静谧中流淌,品一壶青砖茶,吟咏一段诗文,看一朵花的盛开,赏一朵云的飘逸,这是简单而奢侈的生活。岁月静好而诗意,叶延滨享受着,珍惜着……

责任编辑 王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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