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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头柳

2017-01-17毕忠义

地火 2017年1期
关键词:柳枝扫帚大漠

■毕忠义

砍头柳

■毕忠义

由于管道局在长庆油田地面产能工程跨越两省一个自治区,我经常穿梭于陕北、甘肃和内蒙古。每次去往内蒙古乌审旗的路上,都会路过陕西靖边县红墩界尔德井村的千年古柳树群。那一株株,一排排,不同年代和各种形态的古柳树挺立在公路两旁,个个都像守卫家乡的卫士。尤其是铁褐色的树干,显得刚毅凝神。它们虽然没有高大的身躯,没有华丽和俊俏的外表,但粗大雄壮。有的如怒发冲冠的猛士,有的如钢筋铁骨的壮汉,有的如驼背弯腰的老者,处处给人鼓劲。三百年、五百年、八百年、一千年,这些古树的奇异和沧桑,处处透出一股顽强坚韧的原始自然之美。如果远远望去,这些树的形状又像是一把把倒立的扫帚,当地有人称之为“扫帚柳”或者“旱柳”。从古至今,当秋冬时节,人们都会将“扫帚柳”的树枝砍下,用来做车辕,架房檐,扎篱笆,细小的枝条,编筐、做围栏等,所以,当地大多数老人都称之为“砍头柳”。

“砍头柳”的来历在当地有很多传说,让人最为可信的是一个感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来源于历史上的“榆林三迁”。古代的榆林城原本位于内蒙古河南地的“榆溪塞”小城,北宋淳化五年 (公元994年),宋太宗赵炅以“夏州深在沙漠,危患关右”为由,发令“众居民迁移摧毁州城”,包括周边的小城居民一同搬迁。但有少部分人由于不愿放弃自己的家乡,并没有急于搬迁,而是想办法治理沙漠,这些留下来的人到南方买来各种树苗进行试验栽种来阻挡沙漠蔓延,但成活率很低,后来均以失败告终。留下的一些人失去了信心,最终远离故乡。

几年后,城内只剩下一位姓闫的本土老人。闫老汉已经七十多岁,因没有了资金来源,树苗也种完了,生活也成了问题。在无意中,他在树苗堆放处发现了几根捆绑树苗的柳枝,于是,出于试试看的心理,他把这几根柳枝条插在了自己家院内的沙土堆中。春天到了,柳条发了芽,闫老汉喜出望外,看到发芽的柳条,就像看到自己刚出生的亲儿子一样,连夜守护着这几株树苗。由于长时间渺无人烟加上疾病和饥饿的原因,闫老汉饿死在小树苗前。

十多年后,一些搬迁的乡亲回家乡探祖,来到闫老汉家时,闫老汉已经不见踪影,在一棵长得又高又大的柳树下,发现了一堆白骨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老人,每次清明时节探祖上坟都会到他的坟前祭拜。临走时,在坟前的那棵茂盛的柳树上掰一根柳枝拿回去栽种。听当地人讲,这样做,既是一种纪念也是象征着人脉兴旺。此后,这种柳树逐渐传播到内蒙古和陕北的大部分地区,孩子们也把柳条编成圈状,戴在头上,从此,陕北和内蒙古一带传有这样的谚语:“清明不戴柳,来生变黄狗。”

可能因为这个历史故事的缘故,每当看到这些“砍头柳”都会让我肃然起敬,就会有心痛的感觉。每次路过这里,我都会下车站在它们的身边,静静地观看这些被砍去“脑袋”的老树。它的身体表面疙里疙瘩、凹凸不平、枯皮斑驳,犹如磐石般坚硬,它那佝偻的身子和满身的疮痍,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苦难和磨砺的老妈妈,千百年来,在严酷的沙漠环境中默默地守护和养育着她的“乳儿”。

它们没有选择,只有去面对、去承受、去适应,但从不会抱怨、委屈。当狂风沙暴刮起的时候,它都会挺起胸膛来面对,那剧烈摇动和不断弯曲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百折不挠的灵魂与猛兽抗争,更像硝烟战火中的士兵,虽然伤痕累累,却毫无畏惧。那些肆行无忌的狂风沙暴在它面前就会变得温驯起来。当狂风沙暴过后,它还是那样从容坦然地站在那片独特的岗位上,这一站就是百年、千年!

这些年来,每当国内的环境保护人员、治理沙漠的专家以及文人墨客们看到此树时,都会用这样的语言形容:“那是一种壮烈的树,一种蓬勃向上的树,一种不断再生、不断舍身为人的树......”

当我们每天忙碌穿梭在灯红酒绿之间的应酬感到厌倦的时候,当人们对大都市的喧嚣与浮躁渐渐失去热情的时候,是否可以停下脚步,去陕北榆林和内蒙古毛乌素沙漠看看那别具一格从不炫耀的砍头柳。看看这些与人们相依为命,一起坚守在大漠里,担负着生存责任、环境的危机和无私的奉献“砍头柳”。如果你来到大漠腹地,就会发现,这些砍头柳代代传承着自强不息的生命之源,彰显着人与自然相濡以沫的依赖与和谐。

冬天又来了,在毛乌素沙漠凛冽的寒风中,我仿佛看到了闫老汉坚毅的神态和踉跄的身影,也听到了那些已经伸长脖颈的“砍头柳”在随风吟唱:“思前事,似梦里,血洒大漠无委屈……年复来,尽折腰,极刑摧残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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