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艺术歌曲钢琴伴奏弹奏之剖析

王毓

摘 要：外国艺术歌曲中钢琴伴奏的弹奏对于钢琴演奏学科、艺术指导学科都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本文结合自己多年的钢琴教学、钢琴伴奏实践经验，从正确把握作品风格、不同时期的触键与音色、音画想象三个方面对外国艺术歌曲中的钢琴伴奏弹奏做了详细的剖析，希望能够对钢琴伴奏的学习、艺术指导学科的建设与发展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

关键词：艺术歌曲 音乐风格 触键 音色 音画想象

艺术歌曲起源于欧洲，盛行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浪漫主义时期。它形式精炼，内容丰富，歌词多半取材于著名诗歌，旋律美妙，钢琴伴奏精雕细琢，极富艺术感染力。以浪漫主义时期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门德尔松为代表人物的作曲家创作了大量优秀的艺术歌曲，可以称之为外国艺术歌曲的先驱；古典音乐大师莫扎特、贝多芬在歌剧、交响曲、钢琴曲之外，也创作了一定数量的经典艺术歌曲，值得我们学习和研究；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以及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等创作的艺术歌曲形象鲜明、风格各异，在世界艺术歌曲中闪烁着熠熠光辉。

在外国艺术歌曲中，钢琴伴奏作为艺术歌曲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仅仅是主旋律的陪衬，简单的和声背景，它更是富有诗意的钢琴语言、精雕细琢的钢琴表演艺术。情真意切的歌词，美妙动人的旋律，精心谱写的钢琴伴奏，三者占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互为依托，融为一个有机结合的艺术整体，共同完成人声与器乐的“二重唱”。 值得一提的是，艺术歌曲传统意义上是指具有浪漫主义音乐风格并以诗人原词作为歌词所谱写的带有有高度艺术价值的抒情独唱曲。而当今，艺术歌曲的外延已经扩展，除了浪漫主义时期的一些作品外，还包括歌剧当中一些著名的片段以及各个时期所创作的优秀的具有传诵价值的歌曲，如上文所提到的古典时期莫扎特的一些作品《阿利路亚》，巴洛克时期亨德尔的《绿树成荫》等，都是具有研究意义的优秀艺术歌曲。本文着重从音乐风格的正确把握、不同时期音色的触键方式、音画想象三个方面来分析研究外国艺术歌曲中钢琴伴奏的弹奏。

一、正确把握音乐风格

风格是作曲家的性情、气质、思想和时代思潮、风气的混合产品；是同时代人的一致理解和评价的产物；是演奏家所呈现音乐美的唯一正确反映。①钢琴伴奏的弹奏也是如此，只有正确把握作品的音乐风格，才能够正确反映出作曲家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以及作品所处时代的社会背景和文化倾向。如巴洛克时期亨德尔的艺术歌曲《绿树成荫》，选自歌剧《赛尔斯》，这部歌剧写于18世纪30年代，也就是从30年代开始，亨德尔逐步转向了清唱剧的写作。在这个时期产生的这部歌剧，既蕴含了亨德尔歌剧中所独有的喜剧性和讽刺性的鲜明的特点，又渗透了它清唱剧中质朴感人的特色，在《绿树成荫》这部作品中的钢琴伴奏中，也把高度的艺术性和虔诚的宗教信仰融入了一个个音符之中， 既有德国严谨的对位法，又有着巴洛克时期占主导地位的复调性，以及庄严肃穆的宗教音乐特点。在弹奏中节奏既要严谨准确，又同时要具备歌唱性的自在感，与抒情性的声线一起，把巴洛克时期那种雄伟壮观、从容不迫的音乐风格表现出来。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内容深刻、结构规整、技术上要求精益求精。如莫扎特的音乐，在风格上，占主导地位的是一种乐观、明快的音乐气息。②它纯真、和谐，直率真挚，它是作曲家心灵的诉说，同时又有所控制，保持着自身的内在逻辑。莫扎特的艺术歌曲《阿利路亚》选自经文歌《喜悦欢腾》，作品充满着技巧和美感，高亢圣洁，精巧别致。钢琴伴奏部分充满着鲜明的形象，乐观、朝气，既对声乐演唱有着很好的衬托，又有自身的华彩段落，在弹奏中既要自信乐观，又要优雅精致，把古典主义时期莫扎特钢琴音乐那丰富的、真诚的特质表现出来。另一位音乐古典大师贝多芬一生创作了大量的钢琴作品，他的钢琴作品总体来讲，结构严谨、和声织体规整、动力性强，音乐情绪热情激昂，这些风格特点在他为数不多的艺术歌曲创作中也也有所体现。如贝多芬的艺术歌曲《我爱你》，作品表达了炽热的感情，热情而富有一定的浪漫气息。钢琴伴奏部分色彩明亮，力度层次对比明显，和声织体规整，充满着他32首钢琴奏鸣曲的痕迹，在弹奏中既要理性严谨、又要抒发出音乐的情感起伏，把古典主义时期贝多芬那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个性表达出来。浪漫主义时期的音乐，旋律的抒情性强，和声色彩丰富，运用大小调交替调式，频繁变换调性。舒伯特是这一时期的杰出代表人物，他创作了大量优秀的艺术歌曲，并且有意识的把钢琴伴奏提高到与旋律、诗歌同等的地位。如《小夜曲》中的钢琴伴奏，和声色彩丰富，大小调交替，且在间奏部分对人声的旋律部分还有着补充和模仿。在弹奏中应注意和声变换，感受和弦的立体感和色彩感，体会低声部一连串和弦流动的音乐进行，钢琴间奏的旋律线条是歌声的呼应，须弹奏的具有歌唱性而气息长，把浪漫主义时期那富有诗意的音乐风格表达出来。舒曼是浪漫主义时期继舒伯特之后重要的艺术歌曲作曲家，他重视钢琴伴奏的作用，人声与伴奏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高度融合，相互呼应，细腻的表现人物内心情感。如它的作品《核桃树》中的钢琴伴奏，和声色彩丰富，以连绵不断的十六分音符作为背景，音色柔和，钢琴伴奏与人声很有特点的相互对答，有时是“二重唱”形式，有时钢琴伴奏甚至是声乐线条的延伸。在弹奏中，要感受丰富的和声色彩，注重十六分音符的连贯性和均匀性，重视钢琴伴奏的地位，把握好人声与钢琴伴奏融合交织的特点，表现出完整的乐思，正确把握浪漫主义时期的音乐风格。

二、不同时期的触键与音色

不同的触键方式会产生不同的音色。把握不同时期的音乐风格，同时基于不同的音乐风格掌握不同的触键方式，产生符合其音乐风格的美妙音色，是正确诠释作品的必要条件，也是钢琴伴奏者通往更高艺术境界的内在要求。

1.巴洛克时期 ：巴洛克时期由于是古钢琴，因此音量较小，力度层次没有很明显的变化，渐强或者减弱都不应该过分，再加上此时期的音乐风格讲究的是庄严、平衡、中庸的原则，这些都要求在巴洛克时期艺术歌曲钢琴伴奏的弹奏中保持手腕的平稳与手指的独立性，较多的采用低指触键的方法，使音色含蓄而内敛。以亨德尔《绿树成荫》中的钢琴伴奏为例，通篇的和弦与音程，无论是前面的宣叙调还是后来的咏叹调部分，都采用低指触键的方法。这种方法能够加强手指对键盘的控制力，并且凝聚手指动作中的最大力，手腕柔软而放松，由内向外把力量送出去，使音色听起来柔和而亲切。

2.古典主义时期：古典主义时期，现代钢琴取代了古钢琴。这一时期的钢琴艺术，以维也纳古典乐派的三位著名作曲家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作品为代表，风格严谨、理性、简洁、明快，音色上讲究明亮、清晰，技术上要求精益求精，这些都要求在古典时期艺术歌曲的钢琴伴奏弹奏中注重基本功的练习，通过放松、高抬指、断奏、连奏、跳音、速度的练习作为技术支撑，主要采用高抬指垂直触键的方法，使音色清晰明亮，质感且具有颗粒性。以莫扎特《阿利路亚》中的钢琴伴奏为例（如图）

间奏部分的右手大量的装饰音，弹奏时要高抬指，垂直触键，手指独立，指尖保持明确的触感，音色干净明亮。这首作品的钢琴伴奏还运用了大量的莫扎特奏鸣曲中常用的织体：右手十六分音符分解和弦与左手八分音符八度进行的交织，弹奏这种快速音群时手腕要放松，触键要爽快，指尖要结实而敏捷，有支撑感且能挂在键盘上，抓得住音，力求干净明亮、颗粒性清晰的音色。

3.浪漫主义时期：旋律的长气息、抒情性强、富有诗意的音乐特点决定了浪漫主义时期艺术歌曲的音色大多数是柔和、透明、圆润而绵长的，这就使得贴键法触键和低指触键这两种触键方法在浪漫主义时期艺术歌曲的钢琴伴奏中得到了广泛运用。贴键法触键避免手指抬高，在五指触键之前与触键之后，都保持与键盘接触，辅以手臂、手腕放松的循环动作，弹完后向外侧松开。这种贴键法，避免了琴弦与琴锤的打击性，其音色柔美、圆滑、纤细。③例如在舒伯特《慕春》的钢琴伴奏中，三度、六度和声旋律，与十六分音符三连音交织在一起，基本上全篇都采用贴键法触键，避免敲击，手腕松弛，指尖有支撑感，力量集中，触键后力量要深，小臂和手腕有由内向外推动的感觉，这样弹出的音色柔和透亮，亲切感人，旋律线条绵长，塑造出宁静温暖的音乐气氛，与歌声一起诉说了对春天的赞美和渴望；又如在门德尔松《乘着那歌声的翅膀》这首钢琴伴奏中，也是主要采用贴键法触键来弹奏，贯穿始终的左右手相间的十六分音符分解和弦，弹奏时指尖力量均匀，左右手衔接自然严密，手腕辅以左右摇动，起到很好的连接作用，连同小臂的放松一起，演奏出柔和而连贯的音色，配以飞扬深情的人声旋律，描绘出一幅温馨而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画面。浪漫主义时期的艺术歌曲除了以上所论述的抒情优美、旋律悠长的一些作品，还有少部分活泼明快的作品，如舒伯特的《鳟鱼》、《听，听，云雀》，在这一类型的作品中，可以采用低指触键的方法来演奏。例如：在《鳟鱼》这首作品的钢琴伴奏中，以右手十六分音符六连音的快速跑动与左手半分解和弦的弹性断奏交织为主要织体（有时左右手角色调换），低指触键能够加强手指对键盘的控制力，加强演奏快速跑动乐句时的准确性，手指跟琴键有距离的触键、发力又能使音色有一定的亮度，避免音色的沉闷、黯淡无光，使这部作品的音色既有适度的颗粒性和灵活性，又不会使音色显的太过尖锐，正确恰当的表现出《鳟鱼》这首艺术歌曲明朗靓丽的光泽和充满活力的音乐性格。

三、音画想象

外国艺术歌曲钢琴伴奏的弹奏中，在能够正确把握作品风格，采取恰当的音色控制及合理的速度、力度、节奏、句法、表情处理的前提下，进一步发挥丰富的想象力去体验及渲染作品的特定意境，挖掘出作品所体现出的音符与画面相融合的音画想象空间，能够更深层次的理解作品，更生动的塑造音乐的意境，更传神的诠释人声与钢琴的二重唱，更高境界的表达艺术歌曲。以舒伯特的《摇篮曲》为例，钢琴伴奏是由右手八分音符半分解和弦和左手的八度二分音符相结合而成。柔和的音色、均匀的节奏、中等偏慢的速度、连贯的和声进行表达了温馨、亲切的意境。具有摇摆感觉的、连绵起伏的八分音符伴奏音型，使我们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在银色的月光下，在温暖的房间里，婴儿圣洁的摇篮，伴随着母亲的哼唱，轻轻摇摆着；对音乐的正确理解带来了丰富的音画想象，而美好的画面感又使钢琴伴奏者能够更好的融入音乐，更生动的诠释音乐；舒伯特的另一部经典之作《鳟鱼》，同样蕴含着丰富的音画想象。钢琴伴奏部分中十六分音符六连音与半分解跳音和弦的结合（如图），

带给我们活泼明快的感受，再加之歌词中所描述的：“明亮的小河里面有一条小鳟鱼，快活地游来游去，像箭儿一样，我站在小河岸上静静地朝它望，在清清的河水里面它游得多欢畅……”，音乐与歌词的结合让我们眼前出现了一幅美好明媚的画面：午后的阳光下，清澈的小河里，小鳟鱼悠然自得的游来游去，一切都是那么惬意……俄罗斯作曲家的艺术歌曲《云雀》，前奏、间奏、尾声，都带给我们鲜明生动的画面感。前奏部分钢琴伴奏右手高音区装饰音与十六分音符的结合，手指的快速灵活跑动，模仿云雀清脆的啼鸣，在歌声没有进入之前就仿佛看到了叽叽喳喳的云雀在欢快的唱歌；间奏部分在悠扬的赞美云雀的歌声后相同的钢琴伴奏再一次出现，带来清新的大自然清新的画面；结束部分钢琴伴奏部分的重复，也结束在云雀清脆的歌声，前后统一，生动的展现了云雀的形象。当然，只有熟读乐谱，在演奏中完全不受读谱的限制，全身心投入到音乐中去，娴熟的技术加上对音乐的深刻理解，才能够在演奏中熟能生巧，发挥想象力、产生画面感，而音画想象则能帮助钢琴伴奏者更加淋漓尽致的表现音乐、渲染作品的特定意境。

综上所述，正确的把握作品风格、掌握不同时期作品的触键与音色、演奏作品时的音画想象，是弹好外国艺术歌曲钢琴伴奏的三个重要的方面，当然，要成为一名好的声乐艺术指导，还需要从更多的方面来学习，才能够不断的完善和提高。如踏板的运用、声乐曲目的大量浏览、西方音乐史的研究、艺术修养甚至文学修养的不断提高等等。作为艺术指导，不断的提高多方面的音乐素质，加之与演唱者大量的合作、实践，必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人声与器乐二重唱”，使外国艺术歌曲这一经典体裁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注释：

①郑兴三.钢琴音乐文选[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1999.

②修海林，李吉提.西方音乐的历史与审美[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③郑兴三.钢琴音乐文选[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1999.

参考文献：

[1]李斐岚.钢琴伴奏艺术纵横[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96.

[2]吴晓娜，王健.钢琴音乐文化[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1.

[3]郑兴三.钢琴音乐文选[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1999.

[4]沈旋，谷文娴，陶辛.西方音乐史简编[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3.

[5]韩秀坤.艺术歌曲中钢琴伴奏的处理[J].乐府新声，1999.

作者单位：岭南师范学院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