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殇

方欣蕾

那天的雨水，像是苍天在哭泣。两辆轿车飞驰在去往蓟县的公路上，不顾鸟儿低声的劝阻，不顾野花悲哀的挽留，斜斜的雨丝打在车窗上，然后无力地落下去。一路上，没有欢声笑语，没有谈古论今，沉默像一种看不见的烟雾在车厢内盘旋。我和姐姐强打精神，说了几个笑话，却根本无人捧场，这种简单的娱乐根本就无法成为心灵的解药，车厢又重归沉默。这好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无比沉重的玩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却又何其珍贵！

到了旅馆，不知怎的，鸡蛋汤咸得像是用海水冲出来的，或许是，泪水。然而时光仍在无情地流逝。来到景点我们很幸运地看到了瀑布飞溅。这是在春天，在山上最缺水的时候，能够看到瀑布实属幸运。也许，这是上天送给舅舅的最后一份礼物吧。清澈的山泉从高处飞溅而下，撞击在石壁上，如流珠、似碎玉，却更像是我们藏在心中的泪滴！姥姥、姥爷放慢脚步，走在后面。在转弯处，他们停下来，躲在树丛中，无声地哭了，任凭大家的身影渐渐缩小，渐渐模糊，渐渐消失……

晚上，妈妈、姨妈、姐姐和我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着安慰姥姥、姥爷的办法。来到他们房间，我们刚试图转移话题想活跃一下气氛，可姥爷却突然大叫一声：“你们就不能少说点儿话，让我安静一会儿吗？”房间里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大家相顾无言，唯有泪水缓慢地爬出眼眶，在脸上肆意纵横。的确，再多的强颜欢笑在悲痛面前都是苍白的，正如宾馆外爬了满墙的花朵，经不起风雨的侵袭，仅一天便憔悴了、衰败了。这一夜，没有月光，没有繁星，尽管风雨早已停息。

又是清晨，在漫天凄迷的大雾中，大家默默地踏上了归程。来到于桥水库，我们在水库边钓鱼、摄像，一直沉默无语的舅舅慈爱地看着我们，若有所思地说：“孩子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夺眶欲出的眼泪，还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舅舅，仿佛已预知了即将分别的结局，留下的话语，让我们这些听者心中酸涩不已。

回到城市，被迫重新面对现实的一家人再没了旅途中的平和。在医院里，姥姥、姥爷为了舅舅手术的事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四日相望，流泪。这次出游，全然就是游殇，因为在此后的第二个月零九天，舅舅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舅舅，愿舅舅一路走好。

（选自本刊2013年第7-8期）

词语加油站

欢声笑语 相顾无言

侵袭 若有所思

夺眶欲出 面红耳赤

质朴感人

一次原本愉快的出游，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显得格外沉重。习作紧紧围绕一个“殇”字展开，通过凄迷的雨水、大雾，一夜衰败的花朵，如泪珠般飞溅的瀑布，通过众人的一路沉默，姥姥、姥爷无声的哭泣，将家人难掩的哀痛展现得淋漓尽致，足见小作者扎实的语言功底。

在此，我们也愿欣蕾的舅舅一路走好，愿欣蕾的家人早日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思齐）